第9頁 文 / 蔡小雀
她興奮得幾乎喘不過氣來也許——或者可能……她可以成為左狀師的妻子……
妻子?!
光想,她的鼻血都快要流出來了,頭暈了暈,差點站不穩。
「你怎麼了?」堂衣擔憂地看著她,想要扶她又不敢,只好用兩根手指頭捏扯住她的衣袖。「不要跌跤了,你說什麼來不及了?」
「我是說……」她吞了口口水,「我的意思是……我很心急,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光陰嘛!」
在胡亂搪塞的同時,腦袋瓜卻在放著燦爛繽紛的煙火……
是啊!她為什麼沒有想到嫁他為妻呢?他就是一個最上等的東床快婿了,若論談吐、風度、才華、容貌,有誰及得過他?她如果放棄這大好機會,就真的太太太……笨了。
一想到嫁給他就能從此脫離刀光劍影的練武夢魘,從此夫唱婦隨、枕流漱石、吟風弄月……過著有氣質、有內涵的日子。
她嘴角詭異地往上彎。
靈兒笑得嘴都闔不攏,堂衣卻是一臉戒慎地盯著她。
這個人……笑得恁般賊兮兮,此刻腦袋瓜子一定不是打什麼好念頭。
「我覺得你應該也病了。」他下結論。
靈兒清醒過來,眉開眼笑,「左狀師,你還不預備接受我嗎?」
他驚嚇他睜大了眼睛,還來不及回應,一干丫環已經悄悄地送來了精緻早飯,從粥品到點心應有盡有。
「你們先下去吧!」他揉了揉眉心,心底卻有一股衝動想要跟她們一起溜走。
事情變得愈來愈奇怪了,他第一次發現自己腦子變成了漿糊,完全搞不清楚目前狀況為何。
靈兒看見這麼多好吃的東西,肚子立刻不爭氣地「咕嚕』叫起來,她驚喜地望著堂衣,滿面希冀。
我可以吃嗎?她臉上寫著這幾個字。
「在吃飯之前,你要先告訴我你剛剛的話是什麼意思。」他盯著她。
「什麼話?」她傻傻地反問。
自從去年二哥在和她對打練刀時,失手敲了她幾記之後,她的記性就很糟糕,常常話才說一半就忘了自己前面在說什麼。不過她也著實餓了,美食當前,誰還記得方才講過什麼話來著?早就忘得一乾二淨了。
「你說我還不預備接受你嗎?」這話很曖昧地!她有義務說清楚、講明白。
「我剛剛這麼說?」她一臉茫然。
他氣急敗壞,「你明明就說了。」
「那我說那話是什麼意思呢?」她瑟縮了一下。
「我怎麼會知道?!」堂衣幾乎鬼吼鬼叫了。
靈兒縮得更厲害了,慚愧地低下頭來,「對不起。」
他一口氣憋住了,看見她頭低得更低,忍不住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輕輕微笑。
「我不該對你這麼凶的,是我自己的問題。」他溫柔地說。
今天實在是他自己昏了頭了,絕對不能把罪過推諉到她身上去,何況她有什麼錯?不過是千方百計想要當他徒弟罷了!
就算說了一句:「你還不預備接受我嗎?」指的也是他還不預備接受她當徒弟嗎?誰讓他心裡有鬼,自己嚇自己?
堂衣這麼溫柔地安慰她,靈兒倏然抬起了頭,明澈的大眼睛充滿了感動。
他實在是個君子,一個好好的男人喔!
真是……太有氣質了。
「你真好,」她揉揉眼睛,想哭又想笑,「明明就是我給你惹麻煩了,你還對我這麼好……你怎麼可以這麼好呢?我想不明白呀!」
她傻氣天真的讚歎讓他一怔,隨即深深撼動了。
縱然有千萬人對他說過讚美的話,可是統統加起來還抵不上她簡簡單單的一句。
堂衣內心強烈悸動著,他胸口又緊又熱,再也控制不住沸騰的衝動將她輕輕攬入懷中,啞聲低喃:「傻瓜。」
靈兒落入了他溫暖的懷抱中,堂衣週身散發的性感氣息霎時濃濃地包圍著她……一時之間……她呆住了。
從來沒有見過像她這樣的人,這麼小、這麼可愛、這麼教人……心動。
啥?!
堂衣又被自己可怕的思緒給嚇住了,他飛快地推開她,急急忙忙拔腿就逃。
「你快吃,吃飽了快回家!」只拋下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人就消失無蹤。
靈兒愕然地瞪著他脫逃而去的身影,發愣了好半天才醒過來。
「你不喜歡我嗎?可是我好喜歡你呢!」她有一瞬的失意,但是隨即歡喜了起來,「沒關係,我一定會讓你知道我喜歡你,而且我也要讓你喜歡上我。」
然後從此花間吟詩、葉底作賦,做一對神仙眷屬……她光想就興奮了起來,滿腦子已經是婚後幸福生活的幻想了。
只是靈兒壓根沒想到,她似乎應該先讓堂衣知道她是個女兒身才對……
***
清哉綠豆樓
這家新開的風雅酒樓乃是京城有名「相思紅豆樓」的姐妹店,幕後老闆雖是同一個,但是風味兒和相思纏綿的紅豆樓大不相同,外至擺設內至菜色,都有種清涼淡雅的韻味兒。
酒樓迎風敞露的雅座上,堂衣斟著茶皺著眉,心情沉重。
坐在他對面的向落花卻是笑意盈然,雖然人在這兒啜飲著茶,心底卻牽牽唸唸著家裡的嬌妻苗苗。
同桌的傳君約慢條斯理地夾著香酥花生米兒吃,那動作那姿態優雅迷人極了,他雪白嬌美……呃,是雪白俊美的臉龐只有在鄰桌男客人看得流口水時,才會輕輕蹙起眉,眸中掠過一抹凌厲的殺氣。
「哎喲,」左堂衣看見君約又滿臉肅殺,暫時拋開了煩躁,笑咪咪地說道:「別生氣嘛,我們是來喝茶的,給人看一下有什麼要緊?再說你這張美麗臉蛋兒,連我看到了都忍不住怦然心動,更何況是別人呢?」
他修長的手指故意調戲似地就要輕撩過君約的下巴,但見君約手上的筷子閃電般一擊,格開了堂衣的手指;若不是他縮得快,只怕有半邊兒手掌要被硬生生夾斷!
堂衣假意驚呼了一聲,「喝,果真玩笑不得。」
君約彷彿沒事人兒一樣,纖長的手指依然優雅有力地夾著花生米兒,淡淡地開口,「堂衣,伯母前日跟我說……上回修建的小樓不甚滿意,要我找個時間過去瞧瞧……不如就今日如何?」
這是個強烈警告!
堂衣縮縮脖子吐了吐舌頭,連忙陪著笑臉,「不不不,我娘的本意只是太久沒見到你了,所以想請你到家裡玩玩罷了,至於那個小小工程早已修築完畢,不敢再勞煩你這京城第一匠師的大駕了。」
落花聞言笑了出來,雙眸溫暖,「小左,你真是不要命了,每次總是藉故消遣君約的痛處,看來你真想讓你家小樓地板底下多出間滾釘房。」
「滾釘房算什麼?他那天又在葛知府的藏嬌金屋裡挖了個暗道,讓潑辣知府夫人得以直通閨房捉姦……聽說後來葛大人臉上的抓痕足足一個月才痊癒。」堂衣笑到肚子痛,斜睨好友,「君約,你愈來愈毒了。不過說也奇怪,你的生意還是愈做愈大,聽說連江南首富都親自來京城聘請你南下築樓了。」
落花噗哧一笑,望向好友,「君約,這次葛大人又對你做了什麼?」
君約再夾起了一枚香酥花生米,嘴唇微微一抿,「他試圖把我壓倒在床上。」
落花和堂衣不約而同地吸了一口涼氣——
葛大人還能存活至今真是個奇跡!
「當然,他沒有成功……」君約輕佻劍眉,「否則我早直接從知府別院挖地道到他岳父家。」
「他岳父是當今左丞相,嚴肅正直、公正不阿。」堂衣拍手大笑,「如果讓左丞相知道他女婚的好色毛病兒……君約,這招毒啊!」
君約俊逸脫俗的臉龐綻出一朵詭異的笑意。
「不過……」堂衣吞了口口水,咕噥道:「君約,我說真的,我們家接下來至少一兩百年不用再翻修蓋新屋子喔!」
君約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
落花笑著,隨即搖了搖頭正色道:「葛知府為人倒還可以,只是風流好色的習性怎麼也改不了,遲早有一天會惹出禍來。」
「為官的名聲也還不錯,幾次案子斷得公公道道,否則我早修理他一頓了。」堂衣微笑了。
「得了,你這位京師第一狀師想要修理人還不是易如反掌嗎?你遞狀紙從不講原因理由的,只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和……一個『爽』字,從來都是這樣的,不是嗎?」落花溫和地說道,「苗苗時常問我,你幾時要收個徒弟,她必定是第一個報名的。」
收徒弟?
堂衣臉色尷尬,表情彆扭了起來。
天生厚臉皮的左堂衣竟然也有如此神情,不僅落花詫異,連君約也停止了夾食花生米兒的動作,微感驚訝地看著他。
「你們幹什麼一直盯著我看?」他愈發心虛,理不直氣不壯地問。
「你怪怪的。」君約冷靜指出。
他的臉紅了,「別亂講。」
落花若有所思地補上一句,「一定發生什麼事了。」
「沒有!」他回答得太快了,反而更啟人疑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