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蔡小雀
堂衣啜飲著雞絲粥,若有所思地說道:「這些個都是什麼樣的案子?」
「城西李大戶狀告董大戶吞銀坑貨案,城東江鐵匠涉嫌殺妻案,萬荷鎮民萬金游狀告乃妻不孝案,還有家產分不均案、父不慈子不孝互告案……。」蕭副管家沉吟道:「此十二案已篩選過確定為實,其餘數十案理不直氣不壯,要不就是有欺瞞狡詐之嫌,屬下已然退回去了。」
「嗯,很好。」堂衣夾了一筷子嫩筍入口,滿意地微笑,「阿蕭,你辦事我很是放心,都放著吧,我待會兒到書房再細看。」
「是,還有總管今天早上捉到了一位在門外偷窺探看、聲稱是少爺徒弟的人,總管要我來請示您——」蕭副管家驚訝地看見少爺吃飯的動作一頓。
堂衣一口紅糟肉小籠包還沒來得及嚥下去,滿面詫異,「他在哪裡?」
「總管幾次將他放了,他又不死心試圖爬牆進來,來來回回幾次煩不勝煩,總管只好將他『請』進挽月閣,等待少爺睡醒之後發落。」蕭副管家有些好奇,「少爺當真認識他?」
「穿著儒衫,個子小小的,發育還未完全,長得像十五歲的童生?」
蕭副總管點點頭。
「這就是了。」他忍不住失笑,「看來他是說真的,決心倒也不小。」
「那麼…」
「你們放心,他沒有惡意,只是興奮過度了,以為狀師看來神氣威風,是門好差事。」他吩咐道:「叫人備飯到挽月閣,他這麼早就溜來,想必連飯都還顧不得吃。」
「是」
***
挽月閣位於左府右翼,是左右翼十六座大小樓閣的其中一處,因為臨水而築,一推開門窗四處可見綠池清波,一到夜晚,月兒映落池面皎潔清亮,彷彿伸手可及,故以「挽月」名之。
堂衣漫步穿過架樑在小湖上的竹廊,來到了挽月閥門前。
他推開了大門,立刻看到靈兒意興闌珊地趴在桌上發呆,秀氣的小手撥弄著圓滾滾的茶壺蓋。
看著蓋子滾來又滾去,他忍不住噗哧一笑。
靈兒震動了,飛快抬起頭來,一見著是他,雙眸都亮了起來。
「師父!」她衝到他跟前,仰頭興奮地叫道:「你看我多有誠意,我這麼早就溜出來找你了。」
他心窩沒來由一陣溫暖,不由自主地揉了探她的頭。「你不乖吧,這麼早就到處亂跑。」
「我來跟你請安問好,順道送早點給你吃,孔夫子不是說『有酒食,先生授』嗎?」
「這句是孔子說的嗎?」他聽來怎麼有點怪怪的?
不過他竟然千方百計混進府裡來,為的就是跟他請安問好外加送早飯……堂衣又好笑又有一絲感動。
她重重點頭,「嗯!我想……應該是吧,哎呀!不管了,你瞧,這是我家廚娘的招牌點心……咦?怎麼會變成這樣?」
靈兒慎重地探手入懷,卻取出了一跎黏糊狀、被壓得不成形的物事。
「呃……」他遲疑了一下,一時之間還真不敢伸手去接。
「你確定這個可以吃?」
在他看來,這團物事的形狀跟牛大便差不到哪裡去,看看還可以,當真要吃進嘴裡……呃,再研究好了。
她哭喪著臉,「我知道了,一定是我爬牆的時候給壓扁了。」
懊惱飛上了她清秀的臉龐,堂衣胸口驀然揪扯了一下,他拉起她沾滿黏碎點心的手掌,想也不想低頭就舔了起來。
靈兒震住了,所有的懊喪統統被踢到九重天去,只是不可思議地望著他烏黑的發頂……他溫熱的氣息輕擦著她敏感的掌心,而他的舌頭……老天!
他正在舔她的手!
滑滑酥酥麻麻地,一次又一次舔淨她手掌心的甜香黏膩……
她的小腹又熱又緊,胸口狂跳,兩腿都快站不穩了,全身上下酥軟得幾乎化成了一灘水。
他舔掉了她掌心的糕點,舌尖卻敏感地觸及她柔嫩如脂的肌膚……他的味蕾充斥著甜點和她的味道,香香甜甜又勾人心魄……
堂衣忍不住在已然光滑的小手掌心輕柔吸舔了起來,一下、兩下、三下……
靈兒情不自禁呻吟了一聲,她連忙咬住唇畔,卻止不住心底流竄的熱浪。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接下來會怎麼樣?
她終究沒有機會弄清楚接下來的「發展」,因為堂衣已然被她那聲不大的呻吟驚醒了,他瞬間像燙著般放開了她的手。
如果不是自製功夫太到家的話,他可能早就驚返黏靠到牆壁上了。
「我……我……」他瘋了不成?布靈可是個不折不扣的男孩兒,他……他竟然對他調起情來?
堂衣背後冷汗四竄,額頭汗如雨下,驚恐地瞪著她。
靈兒自癡迷的境界醒來,看見他活見鬼的模樣,臉紅了起來,「怎麼了?我剛剛做錯了什麼事嗎?」
「不是你做錯,而是我瘋了。」他像是快哭出來的表情,英俊的眉毛幾乎打結。
「啊?」她呆呆地問:「你做了什麼事?」
他破天荒的結結巴巴,「我……我……我做了很可怕的事……我……我一定是瘋了、傻了、病了,要不然怎麼會做出……這麼離譜的事來?」
「你是指舔我的手嗎?」她臉紅紅,單純又天真地笑道:「可是我覺得很舒服啊!」
「舒服?」他小腹一緊,額上的熱汗、冷汗全冒了出來,結已得更嚴重了,「你……你……你……有……那種嗜好?」
「哪種嗜好?」她茫然,隨即皺起眉頭很努力分析,「被舔啊?嗯,基本上好像從來沒有被舔過,可是我不會形容剛才那種感覺啊,那種滋味並不壞,好像會上癮喔!」
他踉蹌了一下,聲音拔尖,「上癮?」
該死的,剛才的滋味豈止不壞?簡直就是……美妙到極點!
可是恐怖的就在這裡,他們兩個都是公的,不應該有這種怪誕、荒謬、離經叛道的感覺……天哪,他要昏倒了,如果落花和君約知道他剛剛做了什麼事……他一定會被取笑至死的。
天哪!天哪!
「你快快回去!」不行,他不能允許自己的「性趣」失去性別的控制,在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無可救藥的「兔二爺」之前,他一定要把這個撩起他異樣感受的「男人」給隔離開來。
堂衣突然把她視作麻瘋病患者的舉動,讓靈兒有種受傷的感覺。
「我做錯了什麼?」她淚眼汪汪。
看見她大眼睛裡盈滿淚珠,堂衣胸口猛然一痛,本能地想要伸臂將她緊緊攬入懷裡呵護疼惜……他想要吻去她的淚……
天呀!堂衣驚駭地退了兩步,被這個可怕的念頭給嚇住了。
「你……沒有做錯什麼,只是我失常了。」他緊緊捂著額頭,覺得腦袋「咚咚」直響,好像有一群鐵匠在裡頭拚命敲打。「小布,你聽我說,我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但是這件事相當危急,我現在不能面對你,否則我怕我會失去控制對你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來!」
聽著他真摯慌亂的坦白言辭,靈兒的難過消失許多,可是困惑卻有增無減。「師父,你生病了嗎?」
「也可以這麼說吧!」他勉強笑了笑。
「你生了什麼病!我帶你去看大夫好嗎?」她努力踮起腳尖來,伸長了小手想要摸摸他的額頭。
他先是窩心地傻笑,隨即嚇退了一步。「呃,我自己來就好,謝謝你。」
「你真的不要我陪你去看大夫嗎?」靈兒天生少根筋,對於他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本能覺得他可能發燒了。
「相信我,我最好的兄弟就是京城名醫,他會治好我的。」如果他沒有先笑掉大牙的話。
「這樣啊!」她有些失落地低下頭來,「那麼我今天就不能拜師了。」
「我好像也沒有說過要收你為徒吧?」他離她五六步遠了,那種心神蕩漾的感覺好像漸漸減緩了些,堂衣鬆了口氣,臉色慢慢恢復正常。
「左狀師,我真的很希望拜你為師的。」她滿臉崇拜。
他失笑,又恢復了原來的風度翩翩,「我說過,你再回去多讀幾年書,等到三年後,你真的考慮好了再來求我也不遲。」
「到時候就來不及了。」
昨天晚上她偷聽到爹和大哥的對話,說要為她舉行個比武招親擂台賽,廣邀天下武林高手共襄盛舉……老天爺啊,這麼老套丟臉的事虧他們也想得出來?
比武招親!還不如讓她死了得好,用這麼粗魯沒情調不文雅的活動就要把她給推銷出去,對她而言簡直是極盡殘酷和侮辱之能事。
她就算拼掉小命也不能讓這個噩夢成真。
她一定要投武從文,一定要找一個文文雅雅、能吟詩作對的好夫婿,然後過著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日子……唉,好風雅!
至於未來的夫婿要什麼樣兒的呢?
嗯……像左狀師這麼高、這麼英挺、有書卷味兒、風趣又爽朗、儀態從容、風度翩翩、才華洋溢……
靈兒眼睛「噹」地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