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戀你成癲

第7頁 文 / 陳毓華

    人強不過命運的。

    「他瘦得沒半斤肉,臉色又黃又黑,我不喜歡他。」小男孩更彆扭了,對她挑中的對象有一百二十分的不滿意。

    「我也不喜歡,」海荷官拉了下著地的裙擺。「可是你別忘了,我又不是真嫁他,他答應給我們一間店,我總要回饋他一下,給他一點面子,幫他做場戲,過河拆橋不是做生意人該有的格調,反正過幾天娘就回來了,不用緊張。」

    嫁人,又不是黃花姑娘上花轎——頭一遭,她,經驗豐富的很。

    朔陽閉上了嘴,要談判,他壓根兒說不過他娘,可是他打從心底就排斥那個財大氣粗,嘴巴還鑲了金牙的暴發戶,他娘值得更好的人。

    可是,他也清楚,一個帶拖油瓶的女人是不會有好男人要的。

    「傻小子,這幾天你暫時跟米鋪的水大娘住,千萬別回這裡來,你夠機靈,自己要照顧自己,娘只要甩掉那個癆病鬼就回來接你。」海荷官假裝沒看見他不自在的模樣,敲敲小男孩的頭,眼中全是寵溺,朔陽是姊姊留給她的,而姊姊……算了,不再多想了。

    朔陽握緊拳頭,不服氣的眼充滿水霧卻很快地擦掉,他夠大了,不能在這種日子裡哭,打死都不哭!

    上了花轎,高昂的嗩吶聲起,單調淒厲,特意吹奏的聲浪加入其他樂器的配合,頓時熱鬧起來,彩炮憑空響徹,宮燈齊亮,鈸旗遮去半天的雲空,敲鑼打鼓,娶親行列在熱鬧的街頭掀起波浪一樣的高潮。

    不斷飄打進轎簾的熱浪和街頭巷尾議論紛紛的聲音,抹去了海荷官嘴角淡淡的勉強笑容。

    她合上眼皮,無悲無喜。乘機養精蓄銳吧,可以想見的,一群如狼似虎的妻妾,一個即將成為她的天的好色丈夫,不過,這都不是能讓她擔心的事,這次,是她第幾回的出嫁?數不清了,從南到北,從東到西,她美其名的「丈夫」數都數不完。

    騙子?答對了,她是個道地的女騙子,專門騙婚,騙錢,騙好色的男人……她和朔陽要活下去,她不想用女人的天生本錢去青樓倚門賣笑,只能變相地出賣另一種靈魂。

    她靠在轎背的頭歪了歪,眼皮瞇得更沉了,當務之急,她該想好過幾天鬧劇結束,還有哪個地方可以搬去的……

    ☆☆☆

    除非是彈盡糧絕,米缸裡連一粒米都沒有了,還要附加整修木材的器具該到送修保養的時間,戈爾真才會老大不願地騎著自己放養的馬匹上市集,然後一口氣把東西採買整齊。

    他的僻性是從骨子裡帶出來的,凡事要求做到盡善盡美,所以什麼事也都要自己來,可是採買這種瑣碎的事對他來說卻是一種酷刑。

    盯著老管家開給他的採購單,他滿心不情願地從種苗行出來,眼看紙條上還有好幾項東西還沒買齊,嘖,要他上漁市場買魚?刪!過冬用的棉被?刪!他一目十行,一路將購物單上看不順眼的項目自動去除,反正回去了不起把耳朵鎖起來,讓老管家吼兩聲就算了。

    說來說去全是他那群狗黨朋友們肇的禍,說什麼怕他寂寞難耐、餓死沒人知道、不歡石谷會變成垃圾石谷之類的屁話,硬塞給他一個宮廷總管,該死!害他還得出來買東買西。幹麼,大饑荒也用不著買這麼多東西!勞什子的清潔用品那又是什麼鬼東西?!

    當他心情一路沉入谷底準備毀屍滅跡,將紙條一揉了事時,一陣風吹來,捲走了他手上的單子,他從來不看路之外的眼睛,正巧跟正要穿過街弄的喜轎觸了個正著。

    他被轎簾掀起一角暴露出來的容顏給震住了,雖說只是電光石火的一瞬間,喜轎的窗簾又恢復密不通風的樣子,可是,有什麼閃電般地劃過他曾經的記憶,一身懶洋洋又不帶勁的他,倏地化成長虹擋住迎親的隊伍。

    「你……想幹什麼?」吹鼓吹的樂師差點沒把吹頭塞進嘴巴。舉牌的人也放下了綵牌,金府迎親的粉紅金字從雲天落入泥地。

    「我要見她。」

    「怎麼可以,她是金老爺的新娘,是你說要見就能見的啊!」陪在轎側的媒婆出來幫人場,新娘要是有個失誤,別說媒人錢拿不到,金家的惡勢力也不是她惹得起的。

    「我想見的人,就算天王老子也攔不住!」他輕輕抬了下顎,原來漫不經心的神情不見了,這些平凡庸俗的人們老是不知進退,給了臉不要臉。

    媒婆理直氣壯的肥臉慢慢扭曲了,一個人的氣勢怎能說變就變,剛剛只覺得他粗獷性格,只是個長得吸引人的男人,怎麼才一眨眼,靠近他三尺外都覺得膽寒。

    「攔住他……強盜在光天化日下搶親啊……」媒婆的尖叫還在喉嚨裡滴溜地轉著,戈爾真勢如破竹,早就撥開想阻攔他的人,掀起轎簾——

    在眼跟眼相映的同時,海荷官匆忙地抓起剛才貪圖涼快拉下來的鳳冠,然而,戈爾真卻不允許她的眼從他的瞳消失,他半個身子鑽進轎子內鉗住她意圖轉開的下巴,讓她的視線僅能容納住他。

    「你是誰?」這到底是什麼情況啊?他給她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害怕迅速湮沒了這微乎其微的熟悉感……

    海荷官嬌小的身體頂住狹隘堅硬的座靠,雙手胡亂地摸索,希望能找到什麼足以防身的東西。

    戈爾真瞪著她不施脂粉的臉,一樣濃密黑黝的眉毛,一笑就翹起來的溫潤嘴唇,象牙色的肌膚,又亮又機靈的大眼,他輕佻的在她粉嫩的臉蛋揩了一下。「你這張大餅臉還是沒有變嘛。」

    什麼跟什麼?事出突然,海荷官氣上眉梢,這人在想什麼啊,她今天是新娘子囉,他跑來鬧場就算了,還放肆地在大街上製造騷動,最可惡的是還隨隨便便用他一隻髒手吃了她的豆腐。

    海荷官抓起他無禮過的手狠狠就是一啃。沒辦法,她全身上下找不到一樣有力的武器,誰叫她窮得連買木簪的銀子都沒有,還好,她娘給了她一口好牙,要咬色狼絕對不成問題。

    沒想到他眉皺也不皺,魁梧的臂膀輕而易舉地把她抱出轎外,隨手把她抓在手中的鳳冠給扔掉了。

    海荷官目瞪口呆,她的鳳冠!上頭的珍珠瑪瑙可值上好幾千兩銀子,他到底識不識貨啊!她一陣心痛,去他來攪局的登徒子,她的人生,她的未來全寄望在這場收入裡,壞事的蠢蛋!

    迎面來的是亂成一團的喧嘩,轎夫們全是紙紮的老虎,吹牛皮誰比誰都吹得大,可一碰到棘手的突發事件,一個個都落地生根成了木頭人,海荷官縱然有一百個不願意,看見圍堵的人那副矬樣,想求救的喊聲就卡在喉嚨裡放棄了。

    從很早很早以前,她對人性就不抱希望了。

    當年大火的時候,那些吃過戈家點滴恩情的人,沒有一個肯捨身救人的,一個個只會虛情假意地跺腳歎息,眼睜睜看著一大棟宅子被烈火吞噬,直到宅子成為灰燼廢墟。

    海荷官心亂如鼓,只聽見長長的口哨聲響起,由遠而近的馬蹄達達而來,捲起的塵埃弄得她連咳不止,努力踢動的氣勢不覺折去一大半。

    她像一捆麻布袋被扔上馬鞍,粗魯的撞擊差點讓她吐出膽汁。「你這個粗暴的……王八蛋,輕一點不會啊你!」

    戈爾真根本不在乎她的抗議,挽起韁繩,他睥睨地對眾人宣告。「她是我的人,誰敢追來,殺無赦!!」

    他撂下的狠話非常有用,迎親的隊伍全傻了眼,一行人眼睜睜的看著馬匹遠去,直到變成黑點才有人回過神來。

    「他到底是誰啊,在天子腳下肆意妄為,人間到底還有沒有王法啊?」路人甲說道。

    「您老是外地人吧,才會不知道『殺伐神龍』的威名,難怪!難怪!」倚老賣老是本地人的專權,要報導第一手消息問這種人最靈通了。

    刺激精彩的場面過去,不代表戲落幕,這才是茶餘飯後閒話的開始。

    「聽起來殺氣騰騰,肯定是地方的惡霸。」斷章取義也是人性一種正常現象。

    「惡霸?倒是沒人這麼說過。」路人乙摩挲光禿禿的下巴陷入沉思。「他呀……」應該算怎樣的一種人?亦正亦邪?太模糊了,他想破腦袋瓜子始終無法將戈爾真具體地描繪出來,因為誰也沒辦法用言語把戈爾真形容出來,用好跟壞來評價他太膚淺了、太縹緲了。

    八荒飛龍中的戈爾真對他們這城鎮裡的老百姓來說太特別了,特別到無法將他定位。

    他讓人又愛又氣又苦又惱,卻跟惡霸兩個字沾不上邊……

    第四章

    海荷官一路尖叫,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力量,她就是有辦法在馬背上演出全武行,對俘虜她的戈爾真又抓又咬。

    看她潑辣的模樣,戈爾真不由得慶幸自己騎術高明,要換成旁人,早被奔馳中的快馬摔下馬背,不死也重傷了。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