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陳明娣
嚴鈺自覺對她的佔有心日愈加強,當她毫無防備地偎著他,溫軟香甜的如蘭氣息不斷聳動他的自制。明知每次的乘騎對他都是痛苦的折磨,他就是捨不得把她交給別人;基於安全上的考量,他不放心將她交給騎術泛泛的龍蜻,但是龍螗他們也不行,因為……他不喜歡她靠近任何男人!
別無選擇,嚴鈺只得忍受這種甜蜜的折磨,直到過了古棧道,只待翻過山頭就進入劍閣時,才讓柳伶兒與龍蜻共騎。
柳伶兒坐在龍蜻身後,經她指點,終於見到了耳聞許久的「金璃宮」──只見它傲然高踞於環拱的群山之上,閃亮的暗金色碉堡顯得氣勢磅磚、渾穆無倫。
翻越山頭之後,看得更加詳細,「金璃宮」據守在劍門關絕頂上,週遭峻嶺層旦,連山絕險,獨路如門,尋常人跡不易接近。
漸近碉堡,遠近忽傳來幾聲長嘯,龍螗六人也呼應地回以嘯聲。
一行人催馬快奔,未到宮前,巨大的黃銅大門已經開啟──
龍蠙「金璃宮」總管事,畜著短髮,一襲藏青樹袍迎風招展,站在那裡等候宮主回宮。
嚴鈺翻身下馬,立即有人上來帶走坐騎,他眼綻利光問:「找到了?」
「是的,現在華南,五日內趕到。」龍蠙不急不緩地報告。
嚴鈺頷首表示知道,向前邁步邊詢問:「還有什麼事?」
龍蠙跟在後方。「隆山郡、蜀郡兩郡鹽鐵使新到任,我已派人送禮;臨耶又開出一口火井,深已四十餘尺,再過些日即可用來煮鹽,朱提山的銀礦也有──」他突兀地停口不說,表情訝異;因為嚴鈺猛回過身,朝堡外走去。
「你找個地方安頓她,別讓她亂跑,要是出了事,唯你是問!」嚴鈺朝著龍蜻下命令,硬是不看柳伶兒一眼,不想在眾人面前露出對她的關心之意。
「是。」龍蜻恭敬回答。
嚴鈺一轉頭又往回走,經過龍蠙身邊時,不耐地說:「繼續說呀!」
嚴鈺不尋常的舉止,令龍蠙心裡稱奇地來回瞧了他和柳伶兒一眼,才跟了上去。
☆☆☆
龍蜻帶進柳伶兒進宮裡內苑,請示內管事──蝶姨,好決定她的住處。
蝶姨管理「金璃宮」內務,舉凡宮內僕傭管理、賞罰,食糧用品採買、儲存,生活用度等,大小瑣事都由她負責。
剛見過蝶姨,龍蜻還沒找到機會跟她說明柳伶兒與宮主特殊的關係,蝶姨已逕自問起柳伶兒。
龍蝶一聽柳伶兒自稱是宮主自漢中買回的丫鬟,雙眉微皺,臉色不悅地想著,怎麼宮主這麼糊塗?隨便買個來路不明的丫鬟回來!該不會是宮主嫌棄她管教奴僕不力?
蝶姨仔細地盤查柳伶兒,想找出宮主帶她回來的目的。
「家務烹食,你樣樣不會?」蝶姨提高嗓門再重複一次柳伶兒的回話。
柳伶兒帶著歉意點頭。
蝶姨納悶地盯著柳伶兒,看她個兒小小,骨弱身孱,不像會做粗活的;再看她蒼白的顏色,一臉病容,反倒需要人費事照顧,宮主到底帶她回來做什麼?真是自找麻煩!
「你在以前主人家,到底做些什麼?」蝶姨歎口氣。
經她這一提醒,柳伶兒才想起自己並不全然是個廢物,她高興地說:「我會刺繡,我家小姐穿的衣棠都是我繡的。」
蝶姨也鬆了口氣,原來她還有這點用處!
「阿蜻,這幾天就讓她跟著你,等她熟悉了宮裡的規矩,我再給她安排住處。」蝶姨先吩咐龍蜻,再轉頭對柳伶兒說:「現在你跟我到繡房去!」說著就領著柳伶兒往繡房走去。
龍蜻一愣,忙跟上去,喊道:「蝶姨,伶兒姑娘她……她不是……」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明宮主對柳伶兒的重視。
「不是什麼?你有什麼話,快說!別在這裡浪費我的時間。」蝶姨橫她一眼。
「蝶姨,伶兒姑娘跟咱們『金璃宮』的奴僕不一樣,宮主他──」
蝶姨搶白問:「有什麼不一樣?宮主說過什麼嗎?」
「宮主是沒說什麼,可是他──」
「你再囉嗦我就罰你到丹房去煉藥。」
蝶姨話一說完,龍蜻立刻閉上嘴;到丹房煉藥可是件苦差事,得整天顧著添些煽火,藥還沒煉好,人都給烤乾了,她可不想自討苦吃。
蝶姨想起什麼似的,突然扯過柳伶兒的右臂,掀衣袖看了看。「你還沒上印,我們還是先到火房去。」
「上印」?「火房」?柳伶兒聽得是一頭霧水,糊里糊塗就跟著蝶姨走了!
龍蜻則是嚇得臉色發自,嚴鈺剛才交代她的話──要是出了事唯你是問!一直在她腦中盤旋。怎麼辦?宮主要是怪罪下來,她九命都賠不起呀!她一時慌了手腳,不行,她得去通報宮主才行!
龍蜻拔腿往議事房去,剛轉過花廳就被人喚住了──
「阿靖,伶兒小姐呢?」龍蜿看她臉色慌張,又問:「出了什麼事了?怎麼你急成這樣?
「阿蜿!你回來了!」龍蜻如遇救兵地捉住龍蜿的手。「蝶姨帶伶兒姑娘到火房去上印!」
龍蜿「刷」地一下神色蒼白。「是宮主的命令嗎?」
「不是,我正要去報告宮主。」
「好,你快去報告宮主,我到火房去攔下蝶姨!」龍蜿當機立斷。
龍蜿一路心惶地朝火房奔去,焦急地思忖:伶兒小姐怎麼受得了?!那燒紅的鐵模烙上肌膚可是痛苦極了!
另一方面,柳伶兒已經跟蝶姨到了火房──
原來「火房」是鑄造鐵器的地方,在高熱的屋子裡,好幾個粗壯的大漢正在拉扯風箱,炙熱的火焰條地竄出,另一個膚色焦黃的中年工匠從火爐中取出透紅的鐵塊,舉起大錘奮力敲打,他赤裸的上身滿是汗滴。
蝶姨站在入門處,以袖遮臉喊著:「龍蠸,龍蠸,你過來一下!」
那中年工匠示意在旁的一個青年漢子接手,抹著汗走過來說:「蝶姨,你怎麼有空過來?」
「我來是要麻煩你給她上印。」蝶姨出力把受不住高熱站在門外的柳伶兒拉進門。「她是宮主從外地帶回來的丫鬟。」
「你等等,馬上好。」龍蠸不多話,立刻從架上取下鐵模放進火爐。
柳伶兒有種不祥的預感,顫聲問:「蝶姨,他在做什麼?」
「龍蠸先把鐵模燒熱才能給你上印呀!」蝶姨彷彿覺得柳伶兒的問題很奇怪。
「為什麼我要上印?」柳伶兒又問。
蝶姨不耐煩地拉高自己的袖子,露出一個圓形金蛇圖騰說:「凡是咱們『金璃宮』的人,除了宮主以外,人人身上皆有這金蛇圖騰。你現在也是『金璃宮』的人了,當然也得烙上金蛇圖騰。」
「烙……烙上……用那……那個鐵……」柳伶兒吞嚥困難她說。
「沒錯,等過些日子燒焦的皮肉脫麻,再塗上特製的金漆就好了。」蝶姨說得輕描淡寫,完全不當一回事。「阿蜻她們一入宮就上印了,年紀小比較不覺得痛,你啊!可就麻煩點了,誰教宮主……」
「燒焦的皮肉!」柳伶兒一聽,心裡害怕得想奪門而出,她一步一步地往門外退。「我不要上……上印,我家老爺很快就會來接我回去了!」這時,柳伶兒心裡好懷念孫家老爺。
蝶姨一把將她洩回來,緊箍住她的手。「這可由不得你!馬上就好了,龍蠸都已經預備好了!」
柳伶兒恐懼地看著龍蠸舉著燒紅還冒著煙的鐵模一步步向她逼近,心口碰碰急跳,全身冒著冷汗,拚命地想抽回被蝶姨扣住的右手,可是怎麼也抽不回!眼見鐵模快觸到她的手臂,她害怕地閉上眼,感覺那股熨燙的熱氣愈來愈近,在碰上她肌膚的那一剎那,傳來燒灼的劇痛──
「住手!你們快住手!」
龍蜿的聲音從屋外傳來,龍蠸、蝶姨訝異地停手,往外一瞧,她已經衝進屋裡。
「阿蜿,你匆匆莽莽地做什麼?你離宮兩年,宮裡規矩都忘了嗎?」蝶姨先開口斥道。
「對不起,蝶姨。」龍蜿匆忙解釋,不想得罪蝶姨。「只是事出突然,所以──」
「婉容?!你怎麼也在這兒?!」柳伶兒驚呼,暫時忘了手上的劇痛。
原來龍蜿就是被嚴鈺派到孫家潛伏兩年的婉容!
「小姐,你的手──」龍蜿搶過柳伶兒身邊,抬起她的右臂審看。她來得太晚了!龍蜿立即拿出一瓶藥膏,將藥膏小心地擦在紅腫的烙痕上。
「痛──」柳伶兒嬌喊一聲,抽回手,明眸雙眼已淌出豆大的淚珠。
「小姐,你忍耐一下,我──」龍蜿安撫她。
「阿蜿,你在幹什麼?」蝶姨一把推開龍蜿,拉著柳伶兒的手端詳一下,對龍蠸說:「這烙痕不夠深,再來一下吧!」
柳伶兒痛楚地嚷著:「不要!不要──」
「蝶姨,請你等一下,等宮主來了再說!」龍蜿擋在柳伶兒與龍蠸之間。
「這等小事,不必勞煩宮主!」蝶姨長袖一揮,龍蜿不由自主地跌開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