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陳明娣
「我們不等宮主嗎?」她楞楞地捧著碗。
龍蠐滿嘴是肉,聲音含糊地說:「宮主不跟我們一起吃。」
「我已經替宮主留下一隻腿了。」龍蟠看柳伶兒仍沒動手,補充道。
柳伶兒看大家都吃得津津有味,她也拿起香味撲鼻的肉塊嘗了一口,嗯──鮮嫩潤滑,她從沒吃過這麼可口的肉!
「龍螗大哥,這是什麼肉?」她吞下口中的肉問。
「這是麂子肉,是我跟龍蠐剛才獵到的。」龍蚰搶著回答。
「麂子?我沒聽過這種東西。」
龍螗笑著說:「往後你自然會看到,山上多得是。」
「有什麼好看的,長得不就像頭小鹿。」龍蟜掃興地說。
「伶兒你再問下去,什麼都吃不到了!」龍蠔催促柳伶兒。
柳伶兒笑笑說:「我胃口小,這就夠了。」她指指碗裡的肉。
「太好了!我可以再多吃點了!」龍蠐歡呼。
「你這麼貪吃,小心脹死!」
「喂!留一點給我!」
在彼此嬉笑聲中,結束了這一餐。
飯後,柳伶兒跟龍螗詢問附近水源的位置,想略作梳洗。龍螗看月色明亮、小溪距離不到兩丈路程,就讓柳伶兒一個人過去。
柳伶兒照著龍螗的指示,循著水流聲,順利地找到了小溪──在月光下,溪上泛著璘璘銀光,像一條銀絲帶穿互在樹林中。
她輕提起裙擺,踏著圓滑的小石子走近溪邊,突然睜大了眼──溪中央有人在游水!銀光波蕩中,可見肌肉糾結的手臂迅速有力地交替劃著水。
她「啊!」地經呼一聲,一瞬間那個人已經到了溪岸邊。
柳伶兒一時反應不過來,只能呆呆地杵在原地,看他倏地從水中站起,露出結貫而裸裎的上身。他來回甩著頭,四散紛飛的水珠模糊了她的視線,令她看不到他的五官。
柳伶兒為自己所見到的惑人景象臉紅,除了夫君之外,她不應該看見別的男人的胴體!一股熱流竄上她的臉頰,她拔腿想跑,無奈雙腿不聽使喚。
「怎麼辦?怎麼辦?」
她心裡正著急,一陣涉水聲傳來──
那名男子筆直地朝她所站的方向走來,想不到他竟是──嚴鈺!
柳伶兒不能置信地揉揉眼,真是他!她只敢把眼睛定在他的上半身,不敢往下看。他走路的姿態英姿勃發,有著天生的威武氣勢,全身的每條肌肉線條都是剛硬不見柔和的,健碩有力的胸肌隨著行進拱起;而他那冷酷出色的臉龐沐浴在銀色月光中,更覺俊俏。
嚴鈺感覺到有人正在窺視他,他目光如電的準確找出窺視者的位置;柳伶兒恍然察覺他已經看到她了,驚慌地退一步。
嚴鈺條地身形射出,她倉皇欲逃,卻發現已落入他的掌握中──
「是你!?」嚴鈺用逗趣的眼光打量她。
柳伶兒鼻尖頂著他仍然掛著水珠的胸膛,赧然地閉上眼。
「我……我不是故意偷看的……我正要走開……」她嬌弱的聲音又怕又羞。
嚴鈺看著她羞怯、惹人心憐的嬌容,心底不覺湧出柔情幾許。他湊近她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著迷地瞧著她絕俗令人驚艷的清顏,還有她那紅潤的唇瓣──
過了幾秒鐘難耐的靜寂,柳伶兒偷偷地睜開眼往上瞄,正巧對上了他深沉灼的目光;她的心條地抨然急跳,嚴鈺猛然將臉湊到距她的臉咫尺處,在他的唇吻上的前一剎那,突如其來的紅潮熱流竄上她暈昏的頭腦,她氣一悶,昏倒在他胸懷──
☆☆☆
柳伶兒再次醒來,營帳外已現蒙嚨天光。
她茫然地坐起,心裡遲疑──那是夢境嗎?
「要不要喝點熱茶?」一個友善的女子出聲問。
柳伶兒轉向聲音來的方向──一個梳著雙髻,眉清目秀,看起來伶俐、友善,跟她年紀差不多的女子,正好奇地看著她。
「你是誰?」柳伶兒困惑地問。
「我叫龍蜻,大家都叫我阿蜻。」她端來了兩杯茶。
「謝謝。」柳伶兒接過一杯茶,喝了一口才問:「你跟龍大哥他們一樣是『金璃宮』的人?」
「嗯,小姐您……」龍蜻掩不住好奇地反問。
「你別叫我小姐!」柳伶兒急道:「我是宮主剛買的丫鬟,我叫柳伶兒,他們都叫我伶兒。」
龍蜻疑惑地搔搔頭,自言自語:「怎麼會是……難道是我弄錯了……真是奇怪!」
原來嚴鈺命人快馬奔回宮傳信,叫總管事預備女子御寒衣物及『金璃宮』特製的強身固氣藥丸,由宮女攜來與他會合;龍蜻接了令,不敢耽擱立刻出宮,直到今天近晚看到了炊煙,才遇見了龍螗一行人。
龍蜻自他們口中得知宮主為了柳伶兒墜馬發怒,卻又因她而放過他們一馬,不禁咋舌!
這位叫「柳伶兒」的姑娘究竟是何方神聖?竟能讓性情深沉難測的宮主為她顯出脾氣,事後又輕易放過龍螗他們?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
龍蜻等不及見柳伶兒,便纏著龍螗六人,要他們給她仔細描述柳伶兒。忽然她瞪大眼,難以置信地看著──平日冷傲不架的宮主僅著濕濡的內袍,手中抱著一位嬌小的姑娘從林中走出,臉上還露出憂心的神色!
嚴鈺銳眼一掃,馬上吩咐龍蜻將隨身帶來的「神蜍丸」給柳伶兒服下,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嚴鈺見柳伶兒脈象舒緩,才放心地把她交給龍蜻照顧,又囑咐龍蜻,每天按時給柳伶兒服下一粒「神蜍丸」。
這「神蜍丸」可是得來不易!是由七七四十九種珍貴藥材,加上極難尋得、能去百病的「金絲擔蜍」製成。
宮主毫不吝惜將這等珍貴靈藥讓伶兒姑娘按日服食,怎麼可能她的身份是個丫鬟?更何況咱們「金璃宮」從不自外收買奴僕,宮主又怎麼會老遠從外地帶回一名小丫鬟?只是看伶兒姑娘的神色又不似誆人……龍蜻百思不得其解。
「阿蜻,你怎麼會在這裡?」柳伶兒打斷她的沉思。
「啊!我是奉令來迎接宮主的。」龍蜻收回心緒回答問題,忽地想起了嚴鈺的交代:「伶兒小姐,你先把藥吃了吧!」
「阿蜻你別叫我小姐,我不是告訴你了,我只是個新丫鬟。」柳伶兒神色不安,急促地說。
龍蜻總覺得她身份不凡,直接叫她名字實在不適合,為難地想了想,才說:「這樣吧!我叫你伶兒姑娘,不叫你小姐。」不給柳伶兒拒絕的機會,她又按著說:「我到外頭去給你拿杯熱茶好服藥。」
龍蜻匆匆去了,又匆匆回來。
「伶兒姑娘,你把藥吃了,休息一會兒,我這就做早飯去。」
柳伶兒看她倉卒走了,暫時按下心中的疑問,急忙把藥吃了,隨意梳理一下趕著出去幫忙。
她一掀開門簾,剛跨出帳蓬就聽見──「你還好吧?」是嚴鈺冷凝的聲音。
她猛地停住腳步,快速地瞧他一眼,昨晚的事是真的嗎?她真的看到宮主……她心裡納悶,眼睛不自覺地溜上嚴鈺結實的胸膛,再往上……倏然發現,他正別有深意地凝望著她!她迅地垂下頭,心慌意亂,雙頰微紅。
看到她令人憐愛的羞怯模樣,嚴鈺眼中閃過一絲促狹,緊閉的唇角微微上揚,拉長聲音說:「昨晚你為何偷看我在溪中沐浴?」
原來是真的,不是夢!她真的瞧見了他赤裸的胴體……天!她還暈倒在他佈滿水珠的……
柳伶兒只覺全身滾燙,羞得說不出話,好半晌才低聲囁嚅:「對……對不起,宮主!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保證不會再發生第……第二次。」
她驚怯地抬頭看,他繃直的臉上看不出喜怒,緊閉的唇邊似乎有輕微的抽動……
受不了這懸疑未決的氣氛,柳伶兒凝聚勇氣,試探地間:「宮主,我可以離開了嗎?我想幫阿靖做早飯。」
「你走吧!」嚴鈺勉強迸出聲音說。
柳伶兒一聽,飛也似的逃離,嚴鈺再也忍不住,緊繃的線條條地瓦解,掛在臉上的是一個無聲的笑容。
她暈紅的臉蛋、驚羞的表情,在他眼中是幅絕美的圖晝,經易牽動他藏於深處的柔情,他愛極了她因他染紅了雙頰;但是,為何她忘了他?嚴鈺心中湧出一片苦澀……
第六章
連著幾日,他們都沿著古棧道行走。
古棧道,是先在崖壁上鑿洞,再以木條插入,支撐上方由木板鋪成的信道。
崎嶇的棧道,傍著萬丈懸崖,窄處僅容一馬通行;深墜的谷底有著洶湧的河流,澎湃的水聲不斷召喚,令行走在棧道上的人馬心驚膽怯。
柳伶兒一路上都與嚴鈺同騎。
最初她再三抗拒,但無奈她對騎馬毫無經驗,行走在寬敞舒緩的山路上已是驚險萬分,更別說是高架在深崖上的狹窄棧道;所以她只好安分地待在嚴鈺堅不可摧的懷抱裡,悠閒地觀賞四方山色,遇到驚險難過之處,就閉上眼埋在他的胸膛中,無一絲疑慮地把自己的性命交給嚴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