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陳明娣
公孫萼直起身,尋著花徑走著,盤算著日子──她爹跟哥也該回來了。娘急著給哥辦親事,偏偏哥哥堅持得等他回來再決定親事,讓娘天天讓人寫信去催。
公孫萼的父親──公孫益,是當朝的尚書大人,哥哥──公孫良信,才德兼具,但不好功名,為了躲避朝廷徵召,三年前留書出走遊歷天下去了。
這次公孫良信會與父親同時返鄉,是接到了母親公孫夫人的最後通牒;公孫夫人給公孫良信梢了封信,信上說趁著這次公孫益返鄉省親的機會,他們夫妻倆決定要替他物色個好妻子,早日完成他的婚姻大事。
公孫良信一看──這還得了!就近火速趕到京城去,想說服他爹打消主意:誰知他精明的爹反而藉機要挾他一起回鄉。
哥哥該會中意孫姑娘吧?公孫萼有點擔憂,雖說這件親事還得等地哥哥回來作最後的決定,可是她娘連完婚的日子都選好了,要是哥哥不答應,怎麼辦呢?
「公孫妹妹!」孫薏茹跑了過來,微喘地喚著陷入沉思的公孫萼。「你怎麼不一起玩?」
「孫姑娘,這麼激烈的遊戲我不──」公孫萼溫婉地說。
「公孫妹妹,你怎麼這麼見外!我不是告訴過你,我喊你聲妹妹,而你就稱我聲姊姊,怎麼你還叫我孫姑娘!」孫薏茹打斷她的話。
「對不起,孫……姊姊。」公孫萼好脾氣地道歉。
孫薏茹立刻說:「這才對嘛!這樣才顯得親熱。」她忽地又換了個羞澀的語氣問:「聽丫鬟說,公孫公子快回來了,真的嗎?」
「嗯,就是這兩天了。」
「這兩天心」孫薏茹喃喃自語,心神不定地想道,「公孫良信」會是個怎麼樣的人呢?
公孫夫人一徑地在她面前稱讚他,說他俊俏溫文,才高八斗;如果真是這樣,為何他二十三歲尚未定親?孫薏茹輕歎一口氣,話說回來,她不也十九歲,親事還沒有著落!
不是她不害臊急著想出嫁,而是相熟的閨中好友都十六、七歲就成親了,論起容貌、家世,她可是其中佼佼──都怪他爹,老以她是獨生女,捨不得她太早出閣為由,婉拒上門提親的媒婆。
她也知道她爹是想找個家世顯赫、人才出眾的乘龍快婿;就不知經過她爹千挑萬選的「公孫良信」是否真如傳言的那般卓越非凡?地也擔心他們大老遠跑到「扶風鎮」公孫家來,結果卻是一場空,教她怎麼有臉……不,不會的!公孫夫人分明已把她當媳婦看待,不可能再有……
「孫姊姊?孫姊姊?」公孫萼見她難得正經,一副恍然若有所思,取笑道:「怎麼孫姊姊還未見著哥哥,就為他害起相思病來了?」
孫薏茹俏臉紅庇,追著公孫萼喊打,兩人繞著樹叢轉圈──
☆☆☆
黑夜,在「扶風鎮」最大的客棧「品」字房裡。
「他們來的目的是為了孫薏茹跟公孫家的婚事?」平板冷靜的聲音來自面窗而立、全身散發堅硬氣勢的男子。
恭立一旁的黑衣人回答:「是的!」果斷有力的語氣,嗓音卻是陰柔。
「什麼時候會離開?」男子又問。
「婚事得等公孫良信回來後才能進行,他們打算在立冬前辦好親事。」
「這麼久……」男子又間:「『東西』拿到了嗎?」
「還沒。」黑衣人聲音充滿羞愧。「孫朝元非常小心,隨身帶著『東西』,這次遠行我以為他會把『東西』留下,不料他竟然帶著小姐一起走。」隔了一段讓人難耐的時間,男子才又出聲:「繼續找,你可以走了!」
「是的。」
她點頭退出房間,當房門將合上時──
「她怎麼樣?」房裡的男子突然出聲問道,聲音顯得有些沙啞。
她站在門外悄聲回復:「小姐身子愈來愈虛,現在每十日就得──」
「不管你用什麼辦法,盡快拿到『東西』!」男子原本沉靜的嗓音突然變得嚴厲。
「遵命!」
她如來的時候一般,飛上屋簷急速地消失在夜色中。
「等著我,我快回來接你了!」房裡的男子手中緊握住一條繡帕,發誓般的低喃。
☆☆☆
黑衣人回到公孫宅邸,翻過高聳的圍牆,朝內院奪去忽然閃出一道身影擋住她的前路。
黑衣人訝異地凝視突然冒出的年輕男子,月色迷濛中,仍清晰可見他俊逸的五官;他黑又亮的眸子深灼地注視她,彷彿要穿透她的身子一般,她不禁打了個冷顫,她確信在公孫府這幾天,從沒見過他。
不知名的危險使她本能地想躲開,她迅地出手虛攻向他的下盤,趁他閃避時,越過他向後院逃走──
「哪裡走?」那名男子輕斥,疾馳在後。
黑衣人的動作已是快捷無比,沒想到那名男子的速度更是驚人,他如大鵬凌空一般高躍,然後俯衝而下攫住了他的獵物!
他厚實的掌力輕易地制住黑衣人,他將她的手後抵靠著背,簡潔有力地問:「你是誰?為何夜探公孫府?」
黑衣人昂著頭不吭聲,內心焦慮地尋找脫身的辦法。
他以令人不及防備的速度扯下黑衣人的面罩,一看──是個女人!他倏地推開黑衣人,待他記起「她」是個飛賊,想再捉住「她」時,已經太遲了!
「她」看機不可失,早就縱身上簷,藉機潛入黑暗。
他懊惱地想,他不該失措的!他早該猜出「他」是個女人,在他拉住「她」的手腕時就該知道──那是異於男人的纖細與柔軟!只能怨自己江湖經驗不夠。
他回想剛才驚鴻一瞥中,她驚慌卻仍然俏麗絕俗的模樣,心裡實在無法將她與竊賊聯想,她進入府裡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他心中有著解不開的謎。
☆☆☆
「你這麼笨手笨腳的,教我怎麼出去見人!?」
丫鬟婉容送盥洗水過來,在迴廊就聽到了她家小姐的斥罵聲,到了房門口差點碰上了被踢出來的金花──孫薏茹的貼身丫鬟,還有隨後飛出的象牙梳子、金玉簪……等等物品。
她小心地避開一地的零碎物,將水盆放在架上,小心地說:「小姐,我給您端熱水來了!」
「滾!統統給我滾出去!你們這群飯桶!」孫薏茹情緒失控地揮舞雙手,對著門外還跌坐在地上的丫鬟金花大吼:「連個髮髻都梳不好,還敢在我家當差!」
「小姐想梳什麼髮式?不如讓我試試。」婉容柔聲道。
「你?」孫薏茹遲疑的眼光打量她。「你可以嗎?」
婉容點頭道:「我娘曾教過我,不知小姐要梳凌雲髻,還是望仙髻、墜馬髻、雙箕髻?」她隨口說了幾個流行的髮型。
孫薏茹半信半疑地讓她試試看。
婉容照著孫薏茹的指示替她梳起望仙髻,插上飛鳳墜珠銀簪,她左右查看是否一切妥當,最後舉起銅鏡問孫薏茹:「小姐,好了,您看怎麼樣?」
「你的手確實比金花巧!」孫薏茹讚道。
「謝謝小姐。」婉容欠身答謝。
孫薏茹滿意地望著鏡中自己巧妝亮麗的容貌,煩躁的心情終於平靜下來。
公孫良信已經回來三天了。
她爹早與公孫父子見過面了:她爹對公孫良信讚不絕口,決心要把握住這門親事,一聽說公孫老爺嗜好搜集古玉,特地專程趕回咸陽,想將他典藏多年的商代「古玉璞」帶來獻給公孫大人;臨行前,她爹還再三囑咐她要好好利用機會接近公孫良信。
今天一早,公孫夫人差人來說,她安排了賞菊茶宴讓她跟公孫良信見面。
孫薏茹當然是費盡心思想表現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她嚴苛地挑剔金花的手藝,誰知她愈是罵得凶,金花的手愈是笨拙,梳理了半天,仍是整理不出孫薏茹滿意的髮型,最後就被氣惱的孫薏茹趕出房外。
「婉容,你到咱們孫家幾年了?」孫薏茹問。
「兩年多了。」婉容說。
「以後你就留在我身邊服侍我,待會兒陪我到菊園去。」孫薏茹吩咐。
「是,小姐。」婉容的嘴角出現了隱約的笑意。
☆☆☆
在菊園裡──
孫薏茹對著滿園的各式菊花,卻無心欣賞。
都過了這麼久了,他怎麼還沒出現?她心裡納悶著。
公孫夫人將她的心思看在眼裡,一邊吩咐男僕,再去催催少爺!一邊安撫孫薏茹:「薏茹啊!你今天這身打扮真是標緻,良信見了你,必定為你失心魂。」
「夫人,您怎麼這樣取笑我。」孫薏茹嗔羞地低下頭。
「我說的可是真話,你們說薏茹是不是美得奪人神魄?」公孫夫人使著眼色給陪侍的婢女。
「是呀!孫小姐有如天仙下凡。」
「孫小姐美艷如桃,少爺看了必定……」
讚美的聲音紛紛響起。
孫薏茹羞紅的圓潤臉頰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婉容故意喊道:「你們看!我們家小姐臉紅了更是美!」
「婉容,你在瞎說什麼?」孫薏茹作態地經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