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陳明娣
公孫夫人撫著她的手說:「你別怪她,她說的也是事實呀……良信來了!」
孫薏茹一時緊張,不敢抬起低垂的螓首看那公孫良信的面貌,一顆心抨抨然,沒發覺她的丫鬟婉容看到公孫良信後,全身一震,退了一步隱身在她的身後。
公孫良信不情願地向母親請安,他恨透了這種尷尬的場面,要是可以選擇,他情願待在書房裡練字:無奈他母親鐵了心,非要他見見她替他挑選的女子。
「良信,你還沒見過薏茹吧?薏茹的爹就是在咸陽鼎鼎有名、樂善好施的孫朝元老爺,以後你得多多照顧她,知道嗎?」公孫夫人為兩人介紹。
「知道了。」公孫良信乏味地應道。
「我有點兒倦了,先回房歇歇,你陪薏茹在這裡聊聊。」公孫夫人找個借口迅速離開。
菊園裡,剩下公孫良信跟孫薏茹主、僕三人。
公孫良信皺著眉,心裡埋怨著他母親竟然陷害親身兒子!這下教他怎麼脫身?他不悅地眼神掠過孫家主僕──咦!公孫良信銳利的目光條地射向屈身「躲」在孫薏茹身後的婢女,愈看愈覺得熟悉……
「是你?!」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孫薏茹驚訝地抬頭──怎麼他認得我?!再定睛仔細端詳,想不到公孫良信真如傳言相貌堂堂;只是他這樣目不轉睛地瞪著她,真是不合禮儀!
她芳心亂竄,害羞地轉開臉,柔聲問:「公孫公子見過我?」
這時,婉容臉色發自,腦中一片混亂。
怎麼是他!昨夜的男子竟是公孫良信!這下糟了,他一定會說出昨晚的事,她不但沒辦好宮主交代的任務,還暴露了身份!婉容條地下了決心,打算一死謝罪,她伸手欲拔下髮簪,竟聽到──
「我一時眼花,錯將姑娘認作他人。」公孫良信一派斯文地說道:「還望孫姑娘見諒!」
「不敢。」孫薏茹嬌聲回答。
奇怪?他明明已經認出她來了,為什麼不揭發她?還……他一定有什麼詭計!婉容蹙眉,微怒地盯著公孫良信研究,奈何公孫良信的眼光就是迴避她。她無奈地將髮簪插回頭上,心裡思忖:既然公孫良信不打算當場揭發她,那她也就沒什麼好擔心的,她倒要看看他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婉容昂起秀氣的下巴,示威地盯著公孫良信──
公孫良信從眼角注意著「她」賭氣似的舉止,不禁興起捉弄之意。
「現在的僕人真是散漫,連喝個茶都得親自動手!」公孫良信用不大不小的音量喃喃抱怨。
果然,孫薏茹立刻吩咐:「婉容,你還不快幫公孫少爺倒茶!」
「是,小姐。」他絕對是故意的!婉容忿忿地想著。
她繃著臉持起茶壺,倒好茶端到公孫良信面前,趁著背對孫薏茹的機會惡狠狠地瞪他一眼,口氣卻裝得恭順地說:「公孫公子,請用茶。」
公孫良信忍住想笑的衝動,視若無睹地淡然道:「多謝。」
等婉容氣憤地走回孫薏茹身旁,公孫良信又說:「聽說孫朝元老爺不但是個大善人,而且是個武功不凡的高手,想必孫小姐也精通武藝囉?」
「略知一二。」孫薏茹保守地說;因為孫朝元時常告誡她,不可隨意弄武耍鞭,要像個大家閨秀。
「孫姑娘客氣了!所謂名師出高徒,孫姑娘的武藝必是超群,可惜孫老爺不在,我無福親睹他絕妙的身手。」公孫良信一臉惋惜。
「要是公孫公子不嫌棄,我可以為公子演練一段。」孫薏茹挑著眉,躍躍欲試的,早忘了她父親的叮嚀──言行舉止須有閨秀之風。
「那怎麼行!孫小姐乃是金枝玉葉之體,不如……就讓你的丫鬢代你演練。」
婉容還不及拒絕,孫薏茹已急躁地說:「她不會武功,還是我來──」
「她不會武功?」公孫良信以誇大的驚訝神情插嘴說:「我看她的進退行動,像是個會在黑夜中『飛簷走壁』的高手。」
婉容聞言身體一僵,恨不得當場掐死公孫良信!她氣惱地瞟他一眼,然後咬牙瞪著地上,不斷告誡自己──忍耐!忍耐!原來他不當面說出昨晚的事,是為了戲耍她,如果不是因為任務尚未完成,她情願死,也不讓他有機會捉弄她!
不知情的孫薏茹兀自咕噥:「怎麼會呢?婉容一點兒功夫也不會呀!公孫公子,你不懂武功才會……」
公孫良信俊臉含笑,著迷地凝視婉容惱怒又竭力克制的多變神情,孫薏茹說了什麼話,他是渾然不知。
☆☆☆
連著幾日,公孫良信都藉著機會戲弄婉容,逼得她不得不借口風寒,讓孫薏茹找別的婢女取代她的工作,以避開跟公孫良信見面的機會。
等人都走了之後,婉容偷偷地溜出孫薏茹的廂房;而公孫良信由孫薏茹口中套出婉容染上風寒的消息,焦急地前來探望她,正巧看見她行色匆匆地走過,他好奇地跟了上去。
正在刺繡的柳伶兒聽見開門聲,掩不住驚喜地說:「婉容,你回來了!」
「伶兒,你在做什麼?我不是跟你說了,小姐要的繡衫等我回來再做,你怎麼不留在床上休息?」婉容搶走柳伶兒手中的繡線,推著她往床鋪走。
「婉容,我沒病!為什麼你老是要我休息?」
「你瘦成這樣,不行的。」婉容擔憂地看著柳伶兒單薄的身子。
「我其實並不瘦,只是個兒矮了點。」
「我們倆同是十七歲,我足足高了你一個頭長,還有──」婉容捲起柳伶兒的袖子。「你看看!我們的胳臂粗細差這麼多!」
「每個人長得不同嘛!有的人高,有的人矮,有的人胖,有的人瘦,我只是湊巧長得矮、長得瘦罷了,又不是害病,你就讓我做點事吧!」
「不行!」婉容態度堅決。「這些事我來就行了,你還是上床歇著。」
「那怎麼行!這是我的工作,你不能……」柳伶兒突然軟倒,她被婉容點了睡穴。
婉容俐落地扶住她,脫下她腳上的棉鞋,把她安置在床上,嘴裡喃喃低語:「小姐,對不起!宮主交代我要好好兒照顧你的。」
公孫良信站在窗門外,困惑地看著這一幕──怎麼她對這名叫「伶兒」的婢女態度比對孫家小姐更謙恭?實在沒有道理!他繼續觀察婉容。
婉容將桌上繡了一半的繡衫折疊好,取了她所需要的各色繡線,就往外走。沒想到一出來就看到公孫良信悠閒地倚著廊柱,好整以暇地在等地。
婉容沉不住氣,口氣很沖地說:「公孫公子,怎麼不陪我家小姐,跑到下人住的地方來了?」
「我有幾個疑問需要你來解答。」公孫良信不以為忤,含笑答道。
「什麼問題?只要是奴婢知道的,一定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她沉著臉,虛偽地說。
「很好。」公孫良信不以為意,直起身問:「第一,我想知道你到這裡的目的;第二,屋裡的人是誰?為何你稱呼她為小姐?」
婉容故裝迷糊地回復:「我是來拿繡布的,屋裡的人叫伶兒,她只是跟隨我們一起來扶風鎮的小婢女,我怎會叫她小姐?一定是公孫公子耳背聽錯了!」
公孫良信好脾氣地說:「哦──是嗎?」他兩眼促狹地盯著婉容,又說:「我還有一個問題想請教。前些日子我遇見了個女飛賊,奇怪的是,她的長相跟你可說是一模一樣,分明就是……」
「公孫公子,想不到你不僅耳背,而且眼花!看來這件婚事我得勸我們家小姐多作考慮,免得一嫁過門就成了寡婦。」婉容說著就住孫薏茹的住屋走去。
公孫良信飛身越過欄杆橫在她前面,柔聲說:「要是你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告訴我,我會盡力幫助你的!」
「我不懂公子說的話。」他灼熱的目光令她心慌。
「你真不肯說?」公孫良信鬱鬱地間:「你不怕我告訴孫小姐?」
「她不會相信的,我一點功夫都不懂,怎麼可能……啊!你做什麼?快放手!」猝不及防地,公孫良信扣住她的手臂,一旋身把她圍在懷中。
「掙脫我,以你的功力做得到的。」公孫良信在她的耳後輕語。
婉容不曾如此靠近過男子,他熾熱的體溫讓她虛軟無力,只能虛弱抖顫地說:「放……開我……放開我………」
從公孫良信的角度,可以清楚看見她白哲、纖細的頸項,慢慢地染上誘人的酡紅,直達小巧逗人的耳垂。
他著迷地湊近,嗅著她身上若有似無的香氣;她感覺到頸後他燒灼的呼息,心如擂鼓似的跳著,柔軟的身子驚慄地屏息緊繃。公孫良信不自覺地以唇愛撫般的輕觸她柔細的髮根──
婉容如觸電般猛地一震,羞怯、哀求地經喃:「……你不該……求你不要!」
公孫良信原為逼她使出功夫才困住她的,沒想到一接觸到她軟香玉般的身軀,他的心念就跳脫禮教的規範,狂野吶喊,迫切地想在她潔白的肌膚上烙上屬於他的印記,直到她哀求的聲音傳入耳中,才喚回他的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