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陳美琳
但儘管心裡這麼想,雅如卻不放心讓小女孩一個人留在偌大的屋子裡,是以經過數次等待蕭柏逸歸來的經驗,他們之間難免也多了些碰面談話的機會。
「你回來了?蕭先生。」雅如一如往常般禮貌地問候,並拿起自己放在沙發上的手提袋。「妮妮感冒好得差不多了,只是還有點咳嗽,我給她吃過醫師給的糖漿,她已經睡了。」
「謝謝你,周小姐。」蕭柏逸說著打了個嗝,雅如這才發現他似乎喝了不少酒。
接下來發生的事證實她的猜測是對的,蕭柏逸搖搖擺擺的跌坐在沙發上,看也不看她一眼地說:
「坐一下,等我喝杯荼再送你回去。」
雅如稍微鬆了口氣,看來他雖喝了酒,卻沒有到爛醉如泥的程度。她原想婉拒他的好意並就此告辭,想了想後,還是到廚房替他沖了杯熱荼。
「你喝些茶解解酒吧,蕭先生。現在不過十點多,還有公車可以搭,你不需要送我。」他送過她幾次;有白天,也有晚上,每次都令她覺得很不自在,可以的話,她還寧可擠公車;她害怕太接近他。
「不行!」他搖頭。「你為了照顧妮妮待到現在,把你安全送回家是我應該做的。你先坐一下,喝了茶我們就走。」他堅持。
「真的不需要。」雅如還是推辭。「現在是暑假,我的時間也多,陪妮妮做做功課、看看電視也沒什麼,你不用放在心上。你累了,又喝了酒,還是喝些熱茶早點休息吧!我走了,再見,蕭先生。」
雅如說著就要離開,蕭柏逸卻在此時倏地移動身體,並抓住她的手,引起雅如一聲尖叫。
「蕭先生!你——」
「為什麼你能這麼體貼?」他沒有放開她的手,還將她拉坐在自己身邊。「同樣是女人,而你甚至還未結婚生子,為什麼你能一無所求地照顧別人的孩子,而她——她卻忍心對自己的孩子不聞不問……」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蕭先生,你放開我好不好?我——我的手很痛。」雅如一直試著掙脫他的手,她既慌亂又害怕,眼淚幾乎要湧出眼眶了。
蕭柏逸看起來似醉似醒。
「妮妮和我需要你這樣的人,我們需要的是你而不是那個賤女人!」
「不要說了!蕭先生,你喝醉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她終於甩開他的鉗制,抓起袋子欲逃離客廳,卻被他整個人拉進了懷中,緊緊摟住。
「求求你放開我!」雅如半哭、半哀求。「如果我大聲喊叫,妮妮會被吵醒的,你一定也不希望這樣是不是?」
「我不在乎,我什麼都不在乎了!」他的臉埋在她的頸部。「我累了,每天要面對開不完的會和商場上的爾虞我詐,回到家裡還得對女兒擠出慈愛的笑容,為什麼?為什麼會這麼苦?」他抬起頭盯著她。「如果我回到家能抱住這麼溫暖的軀體,能看見一張歡迎我的笑臉,我何必還在乎其他的事?」
「蕭先生!」雅如掙扎著,並開始啜泣。
「我何必呢?」蕭柏逸低喃著,在雅如驚愕的凝視下將唇印上了她的。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雅如低著頭說:「我很快就推開他奪門而出,所以——事實上他並沒有對我造成什麼實質上的傷害,除了我受到的驚嚇之外。」
「他還奪走了你的初吻。」小穎提醒她。「你以前被人吻過嗎?沒有對不對?」
「祁小穎!」雅如羞紅了臉瞪著她。
「好了,別鬥嘴了。」秦湘說:「雖然雅如幸運地還是個處女,那個——」
「你在胡說什麼啦?秦湘!」雅如把腳用力在地上跺。
「我是實事求是。」秦湘道:「要是你無法即時逃脫,今天的你就不是一個『女孩』,而是一個『女人』了!這樣還不算是運氣好、老天保佑嗎?我告訴你,雅如,像他這樣的人是不能原諒的!藉著酒意對女孩子毛手毛腳,虧你還這麼疼他女兒——」
「算了,秦湘。我已經辭去家教了,相信這件事很快就會從我的腦中消失。他是嚇壞了我,讓我到現在還心有餘悸,但我相信他不是故意的,一切都只是因為多喝了幾杯——」
「為什麼你一直替他說話?」小穎忽然問。
「她是不想再惹事了,還會有什麼?」秦湘說。
「這麼簡單嗎?」小穎揚起眉。
雅如倏地低下了頭。
「我已經說出一切,事情也已經解決了,你們能不能不要再問東問西的,讓我稍微靜一下?」
秦湘和小穎互看一眼,一起轉頭看向雅如。
「你——你喜歡那個蕭柏逸?」她們一起喊。
雅如站起來衝進浴室,她將自己鎖在裡頭,並隔著門大叫:
「你們瘋了!我不想再跟兩個瘋子說話。我幾乎算不上認識他,他有老婆、女兒,又那麼莫名其妙地對我,我怎麼還可能會喜歡他?怎麼可能?」
「你幹嘛躲進浴室裡?」秦湘歎氣問。
「我不想看見你們的臉,你們——你們神經不正常。」雅如在浴室裡說。
小穎翻白眼。
「開始了,她心虛時就會無理取鬧。」
「心虛?那就是說我們猜對了,她真的對那個老先生有憧憬?」秦湘蹙眉。
「喂,你們在外頭嘀咕什麼?別再討論我的事了,否則跟你們絕交。」雅如喊,猜得出來她正貼著門聽她們說話。
「我們在討論蕭先生,這不干你的事了吧?」小穎說。
「他有什麼好討論的?你們少無聊了!」
「是啊!他年紀一大把了,又有妻子、女兒,還對你不規矩,討論他做什麼?真噁心啊!」
「別這麼說他!」雅如打開浴室的門制止她們:「他不像你們說的那樣,他不是!」她大喊,之後才驚覺自己喊出的是內心深處的話,於是慌忙地又把自己關回浴室裡,倚著門、撫著急遽跳動的一顆心,久久無法思考。
秦湘和小穎再度互看了一眼,無奈卻略帶擔憂地同時說了聲:「賓果!」
第八章
「他結婚了,雅如,即使他抱住你說了那些話,我們還是無法從中判定他和他老婆目前是怎麼樣的一種情況。」
「他有什麼吸引力?雅如,你怎麼會對一個老頭子感興趣?如果你是因為那個吻而一時受到迷惑,那麼快醒醒吧!你週遭有更多適合你的人選。」
「他不是認真的!雅如,你自己也說過他喝醉了。不管是誰在場都會聽見他說的那番話,還有那個吻,你若因此而對他產生幻想可就太傻了!」
「忘了那個莫名其妙的人吧!也許他根本已經不記得自己對你做過什麼了。」
躺在床上,秦湘和小穎一句接一句的勸告不斷在她耳邊響起,以致天已微明,雅如卻是徹夜不曾合眼。
為什麼她依然心煩氣躁?家教已經辭了,雖然她很想念妮妮,但再也不會見到她或她的父親,事情應該到此為止了,那麼——她為何還整夜思索著秦湘和小穎對她說過的話?
也許這正是她無法成眠的原因,她很害怕自己真如秦湘和小穎所說的:對蕭柏逸產生了一些難堪的莫名情感!即使他們事實上並沒有太多的時間去熟識彼此。
她從未談過戀愛,唯一喜歡過的男性只有父親和劉德華,因此對於愛情她可以說是一點概念也沒有。不過蕭柏逸在任何女性的眼中應該都算的上是極富魅力的中年男子。他有高大而結實的身軀、輪廓分明的臉,甚至眼角那代表著智慧與經驗的幾道紋路,自然地便會使人意識到他事業上的成功和曾經歷過的滄桑;那是一種極易吸引女人目光的表徵。
也許是她自己太生澀了!最後雅如做了這樣的結論。她認識的異性很少,也不參加聯誼活動,生活圈局限而狹小,這令她的防禦力不自覺地降低,才會在不設防的情況下讓他侵入了她的心中。
好了!就算她真有那麼一點愛上蕭柏逸,不管是因為那個吻,還是早在那個吻之前,現在都不應該再困擾著她,她已經將這件事畫上句點了。
這麼一想,雅如感覺稍微好過了些,她翻個身抱住抱枕,試圖讓自己至少睡上個幾小時。她成功了,在撇清一切雜念後她漸漸感覺眼皮變得沉重起來。
太好了!她終於能閉上眼睛睡一覺了,但——如果她睡著後能不夢見蕭柏逸,她會非常、非常感激老天爺。
當電話鈴聲響起時,雅如感覺她似乎只睡了十分鐘。不過感謝老天,至少在她沉睡的這段時間並未夢見任何有關蕭柏逸的事,她甚至沒夢見妮妮。
她歎口氣,下床去接電話,注意到鬧鐘顯示現在是中午十二點。還不壞!她想,她居然也睡了近七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