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尉菁
紅葉讓他罵得這麼難聽,她吸了吸鼻水,忍住傷心的情緒,禁不住大聲吼出來心中深藏多年的委屈道:「你根本就不配當我的爹,因為,你壓根就不關心你的女兒!
「因為你如果關心我,那你就該知道你女兒嫁進馬家的這十年來,她壓根沒有享受過一天少奶奶的生活,她只有做下人才做的活兒,她身上挨的板子絕對不少於你那些債主打在你身上的。」
紅葉恨恨的將她的手伸過去,讓她爹瞧個清楚。「你看看我的手,我的手像是有錢人家的少奶奶嗎?」
她再挽起袖子。「你再看看我這些傷痕,有錢人家的女兒會是像這樣的傷痕纍纍嗎?」
「我……我不知道。」紅老爹是真的不知道紅葉在馬家過的竟是這樣非人的生活。
「你不知道?你當然不知道,因為,你一直活在自己的天地裡,除了賭之外,你什麼也不管。」紅葉悲憤的大聲叫出她心底的哀怨。
「紅葉,你這麼說我不公平!因為……是你說你在馬家過得很好,是你自己說馬家老爺、夫人待你如同親生女兒的。」
既然紅葉都如此說了,他哪會知道她在馬家竟過得比下人還不如。
「那你想過我為什麼要說謊嗎?因為,我有一個可憐的母親,在她病得只剩下一口氣,還在替她唯一的女兒擔心時,為了不讓她掛心,為了讓娘安心的離開人世間,我除了說我過得很好之外,我還能說什麼?
「只是我沒想到,我的父親、我的親爹,竟是這麼的不知長進,以為女兒嫁到有錢人家裡便是挖到金礦,一次又一次的上門來求財,我受夠了,我真的受夠了,這些銀子是我辛辛苦苦賺來的,是我冒著生命危險得到的,可你卻不懂得珍惜,像是散財童子一般的揮霍。」
紅葉終於將她多年來的怨氣全都吼了出來,她再也不要天真的抱著希望,期待爹親終有一天會良心發現,會來關愛她。
反正,她從小就獨立慣了,有沒有親爹來愛,對她而言根本就不重要。
紅葉甩開爹親,哭著跑開。
她橫衝直撞,不小心撞到了言子虛。
「舅老爺!」紅葉伸手抹去了淚,跟言子虛福了福請安。
言子虛看著她紅著眼的跑開。
他發誓他真的不是故意要偷聽他們父女倆的說話,只是,他們父女倆說話時,他湊巧躺在園子裡的花叢裡打盹。
本來他是要偷偷走開的,但他們說的話愈來愈隱私,他如果就這麼走出去,不是言明了他剛剛偷聽了不少嗎?
為了不讓那個小姑娘感到更難堪,所以,他選擇不出去,只是,他沒想到事情愈扯愈多,最後,他還意外的發現,原來這小姑娘的身份不單純只是個丫頭而已,她跟馬家之間還有別的淵源在!
不是他喜歡探人隱私,而是那小姑娘強顏歡笑、故作堅強的模樣牽引了他的測隱之心,他多事的想幫她一把。
言子虛再看了紅老爹一眼。
紅老爹手裡捧著紅葉給的銀票,哀慟的大哭出聲。「葉兒,是爹對不起你啊他從來不知道女兒過的日子會是這麼的苦。「等爹還了這些債,爹發誓,爹一定戒賭,我會努力工作,會想辦法把你救出來的,你放心好了。」
紅老爹邊啜泣,邊捧著銀票離開馬家。
在言子虛的眼中,紅老爹是個既可憐又可悲的老人,他不是不愛他的女兒,只是,他沒辦法掙開生命的牢籠,給自己跟女兒一個好日子過。
驀然,一個主意在言子虛的心中悄然成形,他去找他的隨從。
「主子。」單季元見到主子來,連忙起身迎接。「不是說要休息的嗎?怎麼到屬下這裡來了?」
「幫我查查紅葉姑娘跟馬家的關係。」言子虛交代道。
「紅葉姑娘?」她是誰啊?
「就是前兩天騎在我身上,那個對我又打又踢的小姑娘啊!」言子虛邊描述邊回想那天的情景。
他實在很難把那天那麼悍的紅葉,跟今兒個紅著眼眶的紅葉聯想在一塊,如果她的處境真的那麼艱難,為什麼她還能如此樂天?
言子虛不懂。
「主子!」
當單季元又出現時,已是晌午過後的事了。
「查到了?」
「嗯!」單季元點點頭。
「本來我是想在馬家隨便抓幾個下人來問問的,沒想到馬家的下人們口風極緊,我一提到紅葉姑娘,他們全都三緘其口,不願多談。後來屬下只好從街坊鄰居那裡旁敲側擊,這才知道,紅葉姑娘原來不是馬家的下人,她是馬家的媳婦,紅葉姑娘七歲那年便讓家裡賣到馬家當童養媳。」
童養媳?
那小姑娘竟是他未出世侄兒的媳婦?
言子虛猜測過她的身份,想過千萬種的可能,卻獨獨沒料到這一層。
他大姊是個都快半百的人了,除非姊夫再納小妾,否則,他不以為馬家會有男丁出現,而馬象的男丁不出現,那叫紅葉的小姑娘豈不是要守一輩子的活寡了嗎?
何況──姑且不論守不守活寡的問題,從他待在馬家的這些日子看來,馬家的主子們似乎不曾善待過紅葉,更惡劣的還有刻薄她的情況出現。
而讓他訝異的則是紅葉的態度。
今兒個要不是讓他無意中撞著了她與她爹親的對談,他還以為她是個無憂無慮的小姑娘呢!
而在這麼惡劣的環境中成長,她竟然還可以活得那麼堅強,這是令言子虛深深感到佩服而且敬重的。
他決定了,在他的能力許可之下,他將盡可能的幫助紅葉,讓她的日子好過些。
言子虛去找他的大姊馬夫人。
才進列花廳,他就聽到馬夫人的咒罵聲,以及幾記響亮的巴掌。
看到紅葉又被打,一股無名之火猛然往上竄爬,盤據在言子虛的眼瞳中,他奔了過去,制止馬夫人的巴掌繼績施虐在紅葉的小臉上。
「夠了!」他沉聲阻止道:「她只是個小姑娘,縱使做錯了什麼,說她兩句也就得了,何必下這麼重的手呢?」
言子虛低著嗓音開口,那口氣雖然不算是惡形惡狀,但卻飽含了不怒而威的氣勢,而他的這股氣勢讓馬夫人一時囁嚅的不知如何是好。
「弟弟,你不知道這丫頭有多不像話,今兒個地做錯了事,若不重重的罰她,只怕日後還不知要給我捅出什麼樓子呢!」
「她做錯了什麼?」言子虛想知道紅葉到底犯了什麼滔天大罪,竟然讓人打成這樣?一張小臉腫了不說,額頭還像是撞到什麼似的,正流著鮮血。
紅葉抬起頭,她地想知道馬夫人究竟是要栽贓她什麼樣的罪名?
馬夫人讓言子虛看得心虛,吞吞吐吐說了幾個:「我……她……」
「你說!」言子虛沒耐心等馬夫人,轉頭問紅葉道:「你究竟犯了什麼錯,以至於讓夫人這麼罰你?」
「夫人的洗腳水打慢了,又說我打來的水不燙。」紅葉老實說。
「就因為你打來的水不燙,所以,你就被潑了這一身濕?」言子虛看著全身濕淋淋的紅葉,不用問也知道他姊姊做了什麼好事!
這麼冷的天,她竟然還狠得下心潑了紅葉一身的冷水,想必她若是因此而受寒,他的大姊也絕對不會替紅葉請大夫來看病的。
言子虛隱忍下勃發的怒氣,轉過身,看著馬夫人。「大姊,我想向你討個人。」
「什麼人?」馬夫人還沒有進入狀況,完全不懂言子虛的意圖。
「我需要個丫鬟來伺候我。」
「丫鬟!」馬夫人懂了,連忙點頭。「我知道,我馬上撥個手腳俐落的丫頭過去伺候你。」
「不用特別指定了,我就要她。」言子虛指著還跪在地上的紅葉。
馬夫人順著言子虛的手指看過去,立刻對上了她的眼中釘、肉中刺。
「紅葉?這怎麼成呢?這丫頭不懂規矩,成天惹我生氣,手腳笨拙得要死,還是個好吃懶做的性子,還……」
馬夫人還沒說完,言子虛就已經不耐煩再聽。
「既然她在姊姊眼中一無是處,那麼我要走她,想必也不會造成你的困擾。」
這一次,言子虛不再跟馬夫人囉唆,單手握上紅葉的臂膀往上一提,將她跪著的身子給拉起來,頭也不回的帶她走。
紅葉跌跌撞撞的跟著他急促的腳步,還不忘回頭看一眼馬夫人鐵青的臉色。
雖然她也不喜歡舅老爺這麼擺弄她的人生,但看到馬夫人氣得說不出話,卻無可奈何的模樣還真是今她感到大快人心呢!
「你住在哪裡?」言子虛突然開口。
紅葉還沉浸在馬夫人被欺負的喜悅中走不出來。「什麼?」
「我問你住哪裡?」
「後園子的那間小樓。」她心不在焉地答道。
言子虛拖著紅葉來到她說的地點,而眼下只有一間類似於「廢墟」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