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尉菁
他是個習武的人,身體比那弱不禁風的小姑娘可是強健多了,更何況,這些年來,他四處走訪民間,也有夜宿野外的經驗,少個枕頭、被子的,對他而言並不是一件大事。
轉眼,言子虛就要抽掉它的被儒讓門夫帶走。
「不!不是這樣的,言大爺,您誤會了,咱們府裡還有很多備著的被子、枕頭。」他剛剛愣在那裡不動,是因為看了言子虛體貼下人的行為,而想起今早紅葉叮嚀他們的那些「渾話」。
紅葉說這舅老爺跟馬夫人是同一家「字號」製造出來的,鐵定也不是什麼好人,要他們能避則避。可照他跟言子虛相處的這一炷香的光景看來,他不但不是個刻薄下人的主子,他還是個體恤下人的好爺兒呢!
「怎麼了?」言子虛看到門夫臉上的表情有異。
「沒事,奴才這就去幫紅葉準備鋪蓋,爺,您早點歇著吧!奴才下去了。」
門夫掩上門,退了下去。
言子虛重新鋪好床後,倒身睡下,而睡前的記憶仍停留在門夫走前提的那一個名兒──紅葉!
這是那位小姑娘的閨名嗎?
若是,那還真是個有趣的名兒呢!
紅葉難得睡了個舒舒服服的大覺,卻不知打哪裡來了個不識相的人,不停的在她的房裡走動,兼翻箱倒櫃的!
本來紅葉是不想理會那吵人的聲音,擁著暖暖的被子想再睡,可那聲音實在是細碎得很,煩得要死。
討厭!
紅葉被氣醒了,她睜開眼便想罵人,卻沒料到眼睛才一睜開,落人眼簾的竟是個大男人的背影!
該死的小偷,偷東西竟然偷到馬家頭上!
他不知道馬家的東西都是她要偷的、都只能由她動手偷嗎?可惡!這沒品的賊人竟然敢跟她搶飯碗!
紅葉偷偷的溜下床,抓了把椅子,便偷偷的潛過去。
言子虛翻箱倒櫃的在找他的衣服,實在是今兒個早上一起來,他老聞到自己的身上透著一股汗臭味。
他自認為自己是個不拘小節的人,可獨獨對身體清潔的這一件事,他無法大而化之,當個三天不洗澡的男人。
如果他出生在富裕人家,曾經養成了什麼惡習的話,那就屬愛乾淨這一項了,他是個一天不清理自己,便會感到渾身不自在的人。
昨兒個,他到馬象的時候都已經是子時了,所以懶得讓人備洗澡木給他洗澡,他心想,今早再洗也可以,可做一早起來想洗澡,卻發現他的行驀全不在眼前,他思忖著,想必是馬家的家丁把他所有的衣物全都送往被小姑娘霸去的那間房了吧?
於是,他使過來要找衣服,只是,他在門外喊了老半天,也沒人理他,他還以為是那個小姑娘早就離去了,所以,他才會不請自入。
沒想到他進來後,看到紅葉還擁著被子睡得香甜,看著她的睡容,言子虛的眉眼忍不住也染著笑。
他沒吵醒她的好夢正甜,想拿了衣服就走人。
而紅葉卻以為他是小偷,舉高了椅子,便想狠狠的往言子虛的頭砸下。
但那賊人長得實在是人高大了,所以,她只能砸到他的肩!
言子虛吃痛地悶哼出聲。
「是誰?」他轉過身想找出偷襲他的人。
紅葉不等他回頭,伶俐的身子一躍,便躍上他的背,整個人像一隻八爪魚似的巴在言子虛的身上,不但對他拳打腳踢不打緊,她還不嘴一張,用力一咬,恨不得硬生生的把他肩頭上的肌肉給咬下一塊來。
言子虛甩都甩不掉這只不知打哪兒跑出來的小野猴。
「放開我!」他沉聲警告道:「否則休怪我對﹃你﹄不客氣。」
他一直以為在他背上的是個小男孩,因為,只有小男孩才可能這麼粗魯。
「不客氣?喲!當賊的還這麼囂張啊?」
紅葉放開嘴,整個人氣呼呼的直用鼻子噴氣,她頭一伸,便在那賊人的耳朵旁叫嚷道:「你不客氣?哼!等我抓你去見官的時候,到時候,你再去跟官老爺說說你要怎麼的不客氣法吧!」
說完,她又往他身上的另一處咬上去,她之所以換個位置咬,實在是她剛剛選的那一塊地方好硬,不太好咬。
該死的!她咬到他的脖子了,那是個的敏感帶。
言子虛的體溫陡地上升,一張瞼紅得像關老爺似的。
他急得將手背負在身後,想扯那名「男孩」下來。
但紅葉死都不放。
要知道她抓到小偷,在馬家而言可是大功一件,雖然她並不奢望馬老爺、夫人會因她立下汗馬功勞而犒賞她,但是,最起碼他們會給她幾天好臉色看。
紅葉緊緊的攀住言子虛,就是不肯放手。
從「他」的叫罵中,言子虛知道這「小男孩」只是誤認為他是個賊,事實上,對他並沒有多大的惡意,於是他好言解釋。
「這位小兄弟,你誤會了,我不是賊,我是……」
「什麼不是賊?不然,你是神喲!」紅葉截斷他的解釋,不讓他說下去。
「這全天底下,沒有哪個當賊的被抓到後不喊冤的,你說你不是賊,我就得相信你不是賊喲!」
拜託!他當她是個傻子啊?賊人說的話,她怎麼可能會信。
「來人啊!有賊啊!快來抓賊啊!:」紅葉大聲嚷嚷的叫人來幫忙抓賊。
言子虛也不去阻止「他」,他想,也唯有招來姊姊、姊夫,才能還他的清白了。
一聽到府裡有人大喊「抓賊」,馬老爺、夫人連忙帶著大批的家丁趕到。
到了西院,進了內宅,上了二樓,他們看到紅葉騎在一個人高馬大的漢子身上,她左手揪著那名大漢的頭髮,右手攀在那人的脖子上。
大漢臉紅脖子粗的就快被紅葉給勒死了「言大爺!」昨晚帶言子虛的門夫失聲驚叫。
言大爺?
紅葉一聽,忍不住在心裡叫糟,她眉頭一皺,還想把這人的身份厘得更清楚些時,又聽到有人在喊:「子虛老弟!」
那是馬老爺的聲音!
「主子,您怎麼這副德行?」跟隨著言子虛四處闖蕩的隨從跟在馬家人的後面走進來,卻看到自個兒跟了十幾年的主子,竟然是這副狼狽的模樣。
「紅葉,你還不快下來!」
紅葉終於聽到有人叫她了。
她連忙回過神,看著四下的人群。
他們各個表情各異,而紅葉立即有一種大難臨頭的不好預感。
完了!她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了不得的人物?
門夫寶爺爺叫這人言大爺,兩老爺叫他子虛老弟,如此推敲下來,那──這人會不會就是她們家夫人本家的小弟,就是那個了不得的舅老爺──言子虛?
「我在作夢,我一定是在作夢,所以,紅葉,你別擔心,不會有事的。」她嚇得低聲安慰自己。
言子虛聽到紅葉在自我催眠似的安慰自己,他先前惱它的情緒全在她的喃喃低語下化為大笑。
他的笑聲轟隆轟隆的,紅葉還以為她聽到了雷聲。
完了、完了!舅老爺瘋了!他不是瘋了,也鐵定是氣炸了,不然,在這個時候,他怎麼可能還有心情笑?
紅葉的想法就是馬夫人的想法。
馬夫人直覺得認為紅葉得罪了她一向敬畏的弟弟,氣得立刻將紅葉從言子虛的身上給洩了下來,張手就是一個巴掌落下去。
言子虛來不及阻止,我兒紅葉硬生生的挨了一個耳光。
「你這賤丫頭,你沒腦筋啊?竟敢說舅老爺是小偷!你是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馬夫人愈說愈氣,眼看第二巴掌就要落下,言子虛及時出手制止了馬夫人的施暴。
「夠了!姊姊,她又不是故意的。」現在他才知道,原來剛剛一直騎在他背上的不是個小男孩,而是昨晚霸住他寢房的小姑娘。
「可是,她太沒規矩了啊!」馬夫人原本就看紅葉不順眼,這下子,紅葉又冒犯了她的財神爺、她的靠山,無論如何,馬夫人都覺得該給紅葉一頓毒打,好消她寶貝弟弟被紅葉騎在頭上的屈辱。
馬夫人又忍不住伸手擰了紅葉一把。
紅葉痛得皺起眉,卻哼都不停一聲。
「我就看在舅老爺替你求情的份上,饒了你這一次,下一次你招子給我放亮些,別再替我惹麻煩了,知不知道?」
「知道了。」紅葉低著頭,細聲的回答,活像個受氣的小媳婦似的,一點都不像她的脾性。
「還不跟舅老爺道聲謝。」馬夫人用力的推了紅葉一把。
紅葉連忙曲膝,朝言子虛跪了下去。「謝謝舅老爺的不怪之恩。」
說真的,言子虛還真的挺不習慣這個小姑娘低聲下氣的模樣,面對於她剛剛的潑辣與不畏強權,誓死要跟賊人把命拚的模樣,他倒還頂欣賞的。
「起來吧!不知者無罪,我沒怪你。」
紅葉跪在地上沒敢起來,因為在這個家裡,馬夫人說的話才算數。
馬夫人見紅葉對她寶貝弟弟的話置若罔聞,氣得上前拎起紅葉的耳朵。「你這賤丫頭是聾了不成?舅老爺叫你起來,你還擺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