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歐倩兮
「我……」給梅童這麼一質問,可孤一時有些啞口。
他本來的意思是,該先把這姑娘的來歷目的問清楚,再做處置,可是看她在劍下一副驚楚的樣子,他也有些不大明白,自己是不是不忍心見她一劍就給刺死了。
那姑娘躲到他背後去,把他當座靠山倚著,與梅童鬥嘴,「他喜歡我又怎樣?你見不得他喜歡我嗎?瞧你那股醋勁兒,莫非你心裡也喜歡他?」
梅童捏著拳頭,兩頰熱烘烘,罵道:「誰像你這麼不知羞,衝著男人就說喜歡!你喜歡他,我可我可」
一句「我可不喜歡」,支吾半天,偏偏說不出口,卻惹得曲曲在可孤後頭嗤她笑了。
「哎呀,竇姊姊,你想要口是心非也不成,不如坦白一點,喜歡一個人就直說了罷,」
她譏她幾句,粉臉湊上可孤肩頭,拿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睛望著他,「咱們兩個都喜歡他,就不知他喜歡的是誰?」
這下,連可孤也窘得耳根子都紅透,待要反應,梅童已經揮劍而來,羞惱得不得了。
「賊女,滿口胡言,再不收拾你,你越說越不像話!」
曲曲嬌聲喊起來,「魏哥哥,救命呀!她要殺我啦,你不攔住她,我可沒命了!」
誰給她那樣千軍萬馬似的大叫,誰都要心慌意亂起來,何況可孤造個軟心腸,聽人切切求救,怎麼也沒辦法不理會。一時他也忘了要記仇,只顧擋著梅童殺騰騰的來勢。
「竇姑娘,你先別衝動傷了她……」他急道,橫山一臂屏護曲曲,依舊合著劍鞘揚劍,一記就把梅童連人帶劍的震開去。
劍落了地,梅童人摔在一株細樹幹上,樹折了腰,她也掙不起來。摔得這麼重,因為可孤對她使了內力,他不知道,梅童見他身擋特耶姑娘,出手根本不敢用力,他真一發功,她只有巴巴挨他打的份兒。
一個動作兩句話,都在護著那姑娘,現她躲在他一條胳臂底下,完全一副小鳥依人之態了。梅童倚著細樹兒,氣得渾身亂顫,那樹上的弱枝也跟著顫抖,她從牙縫迸出話來:「魏可孤,你這糊塗蟲!這女人無故殺我奶娘,又對你下毒手,累得我千辛萬苦才把你救活,現你見了她,就鬼迷了心竅,全忘了孰是孰非,看這樣子,你是真給她迷上了,和她同一個陣兒、一個鼻孔出氣,按著就要聯手反過來對付我了!」
原來氣虎虎的一番話,說到最後都變成委屈怨怒,充滿了傷心,她一對眼睛,可孤誇過的,說是「明媚有光彩」,也顫顫地在閃動,就快迸出眼淚來了!
見梅童那麼一副淒楚樣,可孤就像一顆心給人揉過去,頓時疼惜起來。也自驚覺到,剛剛出手似乎重了點,沒傷著她,也一定把她打痛了。
望一眼身邊的姑娘,此刻顧不了她,幾大步趕到梅童身旁,一邊扶一邊說:「不是,竇姑娘,不是這樣……」急於解釋,口舌卻不太靈便。
梅童不領他的情,拿肩膀頂開他,人卻立不穩,反而摔進他懷裡,氣憤的眼淚忍不了,滾滾落下來,急得他想伸手去替她拭淚,又不敢唐突,懊悔釀成誤會,只得低著嗓子又道:「你誤會啦,真的不是這樣……」
後頭,又是嗤地一聲。曲曲公主跳上分又的杏枝幹坐著,微微冷笑,瞟著梅童。
「你以為你把他救回來了嗎?事情可沒那麼簡單,那三星指經我師父一、二十年的苦心孤諧,威力早勝過當初,如今解穴,少了我師父的獨門解藥,那也是白費心機,再發的時候,死得更快!」
一聽這話,梅童呆了,一下掙出可孤懷裡,來不及抹去淚痕,便急叱道:「你在編派什麼謊話!我一輩子沒聽我爹說過,解三星指法,還得配上解藥!」
可孤本人沉得住氣,梅童卻變了臉色,比他要急。
曲曲也不答腔,只慢條條地,從腰際解下一副金線錦囊,翹著指尖拎起來,向可孤招手。「解藥在這兒魏哥哥,你過來,我把解藥給你罷。」雖是對可孤說話,她一雙眼睛卻只管盯住梅童著。
這邊沒動半步。可孤暗想著,昨晚經梅童解穴,服下還神丹,今早一番運氣行動,沒絲毫異狀,他還是站得和大樹一樣,對這姑娘的說辭,又是給她騙過了的,也不那麼相信……既然不信,曲曲把俏臉一撇,哼道:「不識好人心,那就算了,可別說我兒死不救!」
說著,她輕巧地翻過杏枝幹,又忽然回頭,對梅童英靚,「對啦,竇姊姊,你若要魏哥哥喜歡你,就別再拿這副可怕的尊容嚇他了。」
話裡有弦外之音,可孤沒能意會,她已條忽往林中遁去,林中影幢幢,是接應她的人來了。
「你別走」梅童大叫,空手追上去。
杏林裹,曲曲的紅衣,梅童的黃衣,交錯在一起,可孤還未趕到,聽得啪啪幾掌,黃影子跌落地,紅影子被簇擁著,飛風而去。連同幾名昏躺在地上的武士,也都不見了。才一瞬間工夫,一批人走得乾乾淨淨。
「竇姑娘!」可孤驚呼,見她倒地,以為她遭了不測。
她動了動,總算仰起了頭,可孤急急過去將她扶坐起來,發現她背上給刀劃了一線,她卻不理,伸出一隻手,掌上赫然是那副金線錦囊。
「我搶下了她的解藥。」她聲音顫著,臉上卻極欣然,因為得了解藥而安心。
可孤胸口一熱,曉得她都是為了他。可是看她索索動手,就去解錦囊,他卻起了警戒心,一種不妙的直覺;行走江湖,常靠著直覺來保命。可孤忙阻攔她。
「不要,竇姑娘」
遲了。金絲帶一拉開,錦囊裹一個玩意兒演人梅童手心,一顆陰沉沉的石頭,像塊炭似的,突然間變重,重得離奇,梅童手一沉,差點掉下去,及時用了雙手才把它托住。
瞪著它,梅童訝然驚奇,片刻間明白過來,臉色垮了,罵道:「給她騙了,根本沒有解藥!」
就是覺得不對,可孤急著說:「快把這玩意兒去了」
卻來不及,驀地只見一團黑霧捲起,那石頭化了,沒人梅童的手心,她驚叫起來,一團霧條忽把她籠住。
「竇姑娘!」可孤向霧裡撞去,不料像撞上銅牆鐵壁,整個人震開來。他背樑上冒了一陣陣寒意,滿頭都是冷汗,聽得見梅裡在霧裡頭叫,卻看不見她,也救不了她!
怎麼會這樣?
然而一眨眼,雲消霧散,不留一絲余意,只有四周的杏枝在風頭上搖動。梅童跌坐在落葉上,喘著,一副錦囊掉在腳邊。
「竇姑娘,怎麼一回事?」可孤問。
她顫抖抬起頭,一臉茫然,「我、我也不知道.,…。」她要掙扎起來,忽兒身子一軟,又倒下去。
☆☆☆
匆匆回到道房,把梅童輕放在石床上。她昏著的,背上那道刀痕冒了血,沁紅了黃羅衣衫,這傷,想來是在搶那姑娘的解藥之時,給劃上去的。所幸只是小傷。
但那團黑霧卻嚇壞人了!可孤鑽著眉頭想。整個情況太詭異,這夥人顯然不是尋常的仇家,要害梅童的用意很明白,那姑娘存心要騙梅童去搶錦囊,梅童果然上當。都怪他保護不周,才讓地出了意外。
他心頭慄慄地,趕緊自鞍袋取出裹傷的金創藥,隨即輕將梅童翻身,卸下她的黃羅衣衫,露出來除一道細細的刀痕……竟是一片艷膩絕倫的雪白肌膚!
可孤登時動不了,血潮在兩耳間寶轟隆地向,都有傻了……他不會又在作夢吧?誰能夠想像,梅童一張黃臉底下,有這樣一身的冰肌玉膚?
他心跳不止,迷迷離離伸了手去,就快觸到她時,猛一回神,手縮回來。不由得滿面愧惶,暗罵了聲「該死」,怎可以做出這非分的動作來?
忙拿巾於為她拭清了血跡,裹上金創藥,重新把她衣衫披好,從頭到尾顫著手,心跳都沒能回穩。
瞧她人在昏沉中,還是變著臉兒,一股對她打一開始就有的憐意,又在胸中鼓蕩了。可孤說不上來,怎麼對她特別有這種感覺?她雖然常常帶一副倔強、激烈的態度,但心地是溫暖、善良的……救他、治他、為他搶解藥,對他的好,每一樣都使他感激,記在心裡,然而,卻也使他產生一片難言的惆悵……他可沒有忘了,她是厲恭將軍訂了親的妻子,把她交到將軍手上,是他的職責……這麼一想,忽然一股苦悶沉重,壓止了心頭。這般強烈的情緒把他自己嚇一跳,猛從床沿立起一陣痺鑾鞭子一樣抽過全身,「砰」地一重聲,可孤整個人倒了地,手腳掙動著卻起不來。差不多是同時,走道口影子推推擠擠,闖進來一夥人。
「這小子倒了,曲曲公主果真料得不錯。」是胡語。
「快,把有床上的女孩捆了,我們馬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