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慕蓉
也許是這等傲氣,使他擁有一股桀驁不馴的魅力,使得女子為他怦然心動,難以自拔。
"你呢?聖巫女平日都過什麼樣的日子?一個人住獨來獨往,不寂寞嗎?"他其實更想接著問的是──怎麼沒有人相伴。
他那句"不寂寞嗎"說得是這般的輕,輕得有些暖昧,輕得讓她快要管不住胡亂飛揚的思緒。
"一樣的吃睡,巫女與常人沒有什麼不同。"
她想以平淡的口吻來沖淡這股情愫,他的唇卻情不自禁的自她的發頂輕輕吻至耳邊。
擁著她的感覺竟是如此平靜,刑徹的心再是波濤洶湧,也要醉在這溫柔鄉里。
她臉紅得臊熱,輕斥,卻顯得無力,"你不要這樣……"
"別慌,我只是覺得你好柔,我好想這般親親你……"他加重了一些力道摟住她,不用力,也不霸道。"而我好累。"接著的這一句,使她的心無法克制的軟了、癱了。
他如孩子般的低喃,使她淪陷,再也沒有藉口。
感覺到他的氣息如輕風如細雨拂上她的臉頰,她閉上眼,呼息紊亂,卻非激情,只為這般柔情沉醉。
她任由他的唇輕輕摩擦著她的粉頰,他將她的身子扳過來,順勢扶住雙肩,他的吻如飛絮般,似將她的眉、眼、鼻的分分寸寸視如珍寶,一點一滴輕輕吻上。
這不是他第一次親吻她,但這一次,卻教兩人魂牽夢縈、終生難忘。
從未領略這等纏綿滋味,她只是只手抵著他的一臂,不敢動彈,輕咬著唇,抵抗著幾乎要躍出來的心。
他睜眼,見到她緊閉的眼睫顫動、面頰飛紅,那種全心全意的投入,竟有一股神聖,使他突然有股說不出的感動。
激情狂熱的交歡他不陌生,卻從未如此柔情的親吻一個女子,而當他發覺自己正在做什麼時,竟不感到驚訝。
似乎對著眼前這女子,他自然而然、就該如此溫柔相待。
擁她入懷,他只感到平靜,也感到脆弱,他不能理解為何在她面前會露出全然的無助與信任,而那感受該死得妙不可言,好似他已等候了一生一世,只為此刻。
"唉!"
聽到他的歎息,她睜開了眼,一雙美目粼粼,柔情似水。
在歎息聲與她的瞠目結舌中,他的唇印上她的。
仍是這般的輕柔,輕擦慢揉,兩唇相貼,氣息相交,好似是早知道她的雙腿站立不住般,他將她密實環住,緊緊擁著。
"刑徹……"她不知所措,無意識的喃喃喚出聲,激起他無限柔情,舌頭襲入她微啟的櫻唇。
"唔……"她輕輕低喃,再也沒有思考能力。
橙色的夕陽轉為殷紅,柔柔地灑在相擁的男女身上。
好不容易,他離開她的唇時又飛快輕啄幾下,才戀戀不捨地將她酡紅的臉蛋置在胸前,雙雙享受這靜謐的溫存。
殘月迷迷糊糊,腦中一片槳糊般,不知為何有一股衝動,讓她脫口而出:"你別去找吳王好嗎?"
突然,她感覺到刑徹身子一僵,才猛然回過神來,憶起自己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她說了什麼?她怎麼會這般鬼迷心竅?
他倏地放開原本令他眷戀的嬌軀,懷中失去她,竟帶給他強烈的失落感,使他不悅的皺眉;而殘月陡然離開溫柔的懷抱,則感到一陣愴然,無言的退開一步。
她在等待隨之而來的冰冷,她已做好防禦。
"你沒有資格說這句話!"他面若寒霜,冷冷道出。
是的,她是沒有,而她以為做好的防禦,竟然沒有半點效果,她的心還是抽痛了一下。
兩人不再言語,儘管近在咫尺,心卻在天涯。
"你休息吧!"
他率先離開那曾經如此柔情的天地。
於是,他沒有看見,她的淚,在他轉身的那一刻,無聲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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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依依,月下無風。
此處是山嶺密林,荒草泉溪旁搭建了一間簡陋的茅草屋。
倚在門旁,是一個纖細的黃衫女子,她的面色如玉,帶有一絲病容。
屋外的草地,風聲颯颯,劍氣將落葉席捲打旋,一名男子更在練劍,一削一劈,威力十足,不現柔情。
你別去找吳王好嗎?
劍術沒有花招,卻招招都是強攻,並非舞劍;他舞得亂,如秋風掃落葉。
你別去找吳王好嗎?
劍刃飛削,直將惱人的落葉一一削碎,劍在空中發出劃破震響,他皺著眉,將劍回鞘,似乎這個動作能將多日來盤旋於腦海中的那句話削落。
然而,就在此時,腦海中浮現柔美的嗓音,仍是固執說著──你別去找吳王好嗎?
一路劍武使畢,他一點也沒有疲態,神清氣爽,連汗都沒有一滴。
一為醫者,一是傷患,兩人在此處生活作息,五天如一日,日日相同。
每日寅、申兩時,他為她行功療傷各一次,除此之外,他總會在卯、酉二時練劍,生活十分規律。
自那日起,兩人除了練功之外,再沒有多說一句話,好似那天的柔情從不存在。
"你不在屋裡休憩,出來做什麼?療傷之後大汗盡出,容易著涼。"刑徹大步走向她,以冷冷的語調叨念著。無論如何,他無法不關心著她。
"你呢?運功為我療傷,更不宜出來舞刀弄劍,我就是想不通,為何每回替我運功後你不是到泉邊沖涼,便是出來練劍?"莫非她生得像母夜叉,見不得人嗎?
他只是輕輕瞧她一眼,沒有答話。
"我知道我……生得平庸,若你不願多見到我,大可等到我有行走的力氣時,自然會出來把屋子讓給你休息!"
在楚國,男女相交自由,如他這般模樣,肯定大受姑娘喜愛,能夠與他薦枕一宿,當然都是美人;似她這般庸姿俗粉,自是不屑的。
她不知道為何要在乎這些!
不,她在乎的不是這些,她只是想求個公平。
此屋既是他所有,若有絲毫嫌棄大可說明,不必使她心頭難受,讓他身體受罪。
"生得平庸?我有說嗎?"
他心中一喟──終究是女人家,愛美乃人之天性,他三番兩次不顧情面,雖說都是無心,但總是傷了她的尊嚴。
"那不重要!"她頂了一句,惱他還是不懂她的意思。
生得平凡本就是與生俱來的,絕大多數的時候她毫不在意,只有當女性的那一面自心頭浮出時曾有一絲殘念。
陰錯陽差之下,她為他所傷,但仍受他所救,她不要他因她的平庸感到委屈,這對她才是一種羞辱。
"唉!"他搖頭,也歎息。
沒錯,她終究還是女人家,所以不能瞭解他的痛苦。
為免重蹈覆轍,每回替她療傷,他以無比的自制力壓抑自己的衝動,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她上身裸露,又曾與他有過曖昧之事,怎不教他心猿意馬?若不衝動,那就不叫男人。
每每必須逼得他衝出來沖涼、練劍,排解心中那股快要發狂、崩潰的慾望。
兩入朝夕相處半個月,日日見她粉白嬌弱的赤裸還沒有壞事,他覺得自個兒可以當聖人、當神仙了。
她誤解他的好意,他又該如何解釋?
她這是在做什麼?口出無狀,真像是無禮取鬧。
驚覺自己的異態,殘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是我不對,你費心為我療傷,我卻如此無禮,我只是……"
只是如何?心疼他嗎?
瞧瞧!這話她怎麼說得出口呢!
她在想些什麼?若然心中沒有半點波動,又怎麼會心跳得如此急?
捫心自問吧!是不是對他動了情?她對他有了情意嗎?
見她欲言又止、神色不定的模樣,刑徹還以為她在找理由化解兩人的尷尬,於是順著她的話語,隨口接著道:"只是什麼?"
她不答話,卻睜大著眼瞧他,把他瞧得渾身不對勁。
"沒什麼。"她回過神,臉上的表情有些奇怪的不安。
"明晨我便與范蠡進入吳國,這五日內我會為你運功,暫時壓抑住內傷,你只要記得十日內皆不可妄動真氣,傷勢便不會復發;若是強行與人動手,你小命不保。"
他冷漠地強迫自己忽略她的一字一句,儘管她的一顰一笑已深植在心。
事到如今,似乎說什麼也不能改變他的心意了,而她也不打算在言語上與他爭論,因為她有自己的打算。
"十日之後呢?"
"你只好盼我行刺成功,回來給你續命!"
目送他的背影,她咬著粉唇,知道自己的決定不會有退路,她也依然義無反顧。
第八章
七日後。
雄偉的闔板大城,婉麗精緻的宮殿,就連領路的宮婢都是精緻美麗的。
"范大人,這邊請。"
范蠡今日衣冠楚楚,身穿整齊的朝服,身後領著六位使臣進宮。
大殿上,吳王好整以暇,隨側王座兩旁的宮婢,一人舉著羽扇給他扇涼,一人端著酒瓶事物隨身伺候,君王盡享榮華富貴、風流旖旎。
"小臣范蠡,拜見上國大王。"范蠡行了一個厚重的稽首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