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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文 / 惜之

    「難道白玫、紅玫是我的孩子?」他喃喃自語。

    「她們的生日是六十六年十二月七日。」他再次提出證據讓莫叔確定。

    「是了……我是那一年的四月出車禍,天!她們真是我的女兒……」

    「我想應該不會錯,因為,她們習慣在睡前捧著你的照片對你說話,才各自回房睡覺。你要是還有疑問,可以到醫院驗DNA。」

    「不——不會錯了,我竟錯過她們,讓她們吃了那麼多年的苦。」他眼裡有著無可言喻的不捨和心痛。

    「在物質上或許她們是辛苦的,但是在精神上她們沒吃過苫。她們互相支持鼓勵,依賴著彼此的疼惜生存著。

    「就如白攻說的——她們從來就不覺得匱乏,因為樺姨把父親的愛一併給了她們,她們如果真有負面情緒的話,就是心疼母親的孤獨、偽裝的堅強。」

    「我不懂,當時葉樺既然有了身孕,為什麼要獨自離去?」

    「當年,她接收到的訊息是你車禍身亡了,莫爺爺、莫奶奶認為樺姨是剋星,不准她參加喪葬儀式,而樺姨娘家也不肯收容一個未婚懷孕的女兒,走投無路的她,只好遠離台北到中部的小山區定居。」他轉述白玫的話。

    「我懂了!」他恍然大悟。

    原來全部都是父母一手策畫的,他們一直都不喜歡葉樺啊!他怎還能相信他們的話,把對葉樺的愛情全數抹殺?

    「皓塵,我要馬上把她們母女接回來,請你再幫我一次忙好嗎?」莫靖嘉激動地握住皓塵的手懇求,

    「我明天一早就會回去,但是……把她們接回來好嗎?莫嬸怎麼辦?姜垣怎麼辦?你有沒有顧慮過他們的想法?畢竟,這幾十年陪在你身邊的人是莫嬸和姜垣,就算你和樺姨有情,也是過去式了,你貿然地把她們接回來,要置莫嬸於何地?」皓塵考慮縝密。

    「可是……她們母女已經苦那麼多年,難道你要我假裝不知道她們的委屈,繼續放任她們在外頭過苦日子?我於心不安啊……不行!我一定要馬上接回她們。」

    想了她二十多年、念了她二十多年,也誤解了她二十多年,他現在最想做的是彌補,其他的,他再無多餘心思去考量。

    「至少,你要聽聽莫嬸和姜垣的想法。」

    他明白那對姐妹有多渴望父愛,他更同情善良多情的樺姨,可是,他不能自私地對莫嬸的付出視而不見,這些年他親眼目睹莫嬸對莫叔無私的奉獻,接回樺姨教她情何以堪?

    「皓塵,謝謝你替我著想,但還是請你去把她們接回來吧!」莫嬸的聲音自開啟的門邊傳入。「對不起,我送咖啡進來,無意中聽到你們討論的事情。」

    「淑紋,你……」莫靖嘉看著結髮多載的妻子,一時間他無言以對。愧疚感漾滿心田,可……他不能讓葉樺再多受一天委屈,

    「她就是你心心唸唸的人,是嗎?」

    結褵多載,她並沒有遲鈍到不明白丈夫心目中有另一個影子,只是愛情呵!縱是清楚又能如何?只要能留在他身邊,陪著他、伴著他一路走過,就算她進不去他的心中,她也只能認栽。

    說毫無怨尤是騙人的,但是不看開、不放寬胸懷又能如何?吵吵鬧鬧就能抓住他的心嗎?哭哭啼啼就能把那個影子趕走嗎?

    不能啊!這些年來她聰明地選擇安分、選擇默默付出關懷,只求有朝一日,他心中有了容納她的一個角落。

    「我對不起你,」他握住妻子的手,心中有萬分感動;

    「感情事豈能用這三個字來解釋負欠?快別說這些了吧!去把她接回來,讓我幫你把這些年來虧欠她的一一彌補。」她的臉上有著堅強,

    女人的堅強是不是男人造就出來的?

    「謝謝你的寬容。」上天待他不薄,讓他在這一世擁有兩個深情女子的真心桐待。

    「別把我想得太偉大,我和天下所有女人一樣小心眼,會偏狹,會自私,但是……愛一個人不就是愛他的全部嗎?不管承認與否,葉樺早已是你生命中不容分割的一部分,我不是寬容,只是愛你……不管你是不是愛過我,我就是無可救藥的愛上你了,你說除了接納外,我又能如何?」

    她歎口氣,轉身而對皓塵。

    「請你去幫我接回她們母女,告訴她們,我會待她們如家人;告訴她們,原該屬於她們的沒有人搶得走;告訴她們,我已經準備好愛她們,並請她們也試著愛我吧!」

    他不曾愛過她?他怎會不愛她?他不是木頭人,對感情並沒有麻木到近乎無知。

    雖然,多年來他始終在心底愛著葉樺,但他仍然能感受到淑紋的愛。所以從排斥父母親為他安排婚事開始,到她不怕挫折,一次次用柔順撫去他的暴躁,一次次用耐心化解他的憎惡……

    然後,他接受她成為他真正的妻子:然後,他習慣和她分享生命中的大大小小成就、困難;然後,他們共同擁有一個兒子,他們一起陪兒子長人、一起分享兒子成長的喜悅……

    他們之間,豈能用一句「沒有愛」來做註解?

    淑紋的這番話讓在場兩個男人動容……愛情之於她是傷害,而她卻堅強地用笑臉迎向愛情,不畏縮、不害怕也不恐懼……誰說女人是弱者?

    「莫嬸,我會把你的話傳達給樺姨,白玫和紅攻,也請你不要擔心,樺姨很溫柔體貼且善解人意,基本上我覺得你們是屬於同一類型的人,我相信你們一定可以相處得很好。」

    「那就好……」她鬆口氣後又問說:「你可以多告訴我紅玫和白玫的事嗎?我想知道她們有多高,明天好上百貨公司幫她們挑選一些衣服。還有她們喜歡什麼色系?我好幫她們買一些新床單、新傢俱,她們喜歡吃什麼口味的菜……對了,我還要打電話去花店訂幾打玫瑰花,我要幫紅墳插一屋子的紅玫瑰,幫白玫插滿素雅的白玫瑰……嗯,你們誰可以告訴我,樺姐喜歡什麼?」她轉過身,面對兩個男人。

    看著她臉上的期待,他們不約而同地說:「她會喜歡你!我保證!」

    莫靖嘉伸開雙手,迎向妻子,皓塵則識趣地離開書房,把空間留給這對夫妻。

    第五章

    夜半,一陣天搖地動,玻璃的破碎聲敲醒了好夢正酣的人們。

    皓塵和慕塵同時驚醒,他們衝進父母房裡,拉著他們急忙跑小庭院,一時間附近別墅的人們紛紛跑小院落,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聊著剛剛的驚險。

    皓塵和慕塵一看鄰居莫家沒有動靜,心有靈犀地一起爬過欄杆、衝進莫家庭院,還沒來得及按鈐,莫嬸已經神色倉皇地打開門,後頭跟著的是背起父親,十八歲的——莫姜垣。

    「我們來幫忙!」

    皓塵兄弟立刻接手,慕塵衝進屋裡找來輪椅,皓塵則背起莫叔走入庭院巾,

    「皓塵,剛剛的地震好恐怖,我們家吧檯的酒杯碎了一地,你爸爸媽媽還好嗎?」淑紋想起剛才那幕,還心有餘悸,

    「媽媽,不要害怕,應該是沒事了!如果等一會兒沒有餘震,我就背爸爸回屋子裡休息。」這時候,十八歲的姜垣表現得像一個成熟的大男人。

    「莫嬸,你不用擔心,有姜垣在,他會照顧你們的。」皓塵誇獎他。

    「是啊!幸好是姜垣,剛才我嚇得手軟腳軟,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了,要不是他背起爸爸,我還傻愣愣地坐在床上不知所措。」淑紋心感安慰地拍拍兒子,有子如此,夫復何求?

    「兒子,將來爸爸媽媽全靠你了!」莫靖嘉拍拍兒子的肩膀,讚許地說。

    慕塵不知從哪裡摸來一部收音機,他裝上電池。「我們來聽聽震央在哪裡?」慈悲的他已經準備好發動醫療小組,到災區搶救災民。

    大家全安靜下來,收音機裡傳來記者快速的播報聲。

    七級強震……天!有多少人要在這場地震中遭殃?震央在……南投……這聲急促地報導,像把大槌子垂直地往皓塵的大腦猛然敲下……南投山區?天!是南投?七級?房屋倒塌?道路龜裂?

    白玫?他震驚地和莫叔交換一眼。「慕塵,帶著你的醫藥箱和我一起去救人!」他當下大吼。

    「皓塵,我也要去!」莫靖嘉激動地推著自己的輪椅往前行。

    「不!莫叔,萬一橋斷了、路裂了,車子過不去,我們要停下車來爬山時,你怎麼辦?我會帶著手機隨時和你保持聯絡。」慕塵理智地阻攔下莫叔。

    「好!這次不管怎樣,都不要把她們留在那裡,你們都要完完整整地把她們帶回來。」

    「我知道!」皓塵點頭漫應著,和慕塵大步奔去,一顆心早已飛得老遠。

    莫靖嘉頹然地坐回輪椅上,一下子老了十幾歲,

    是老天惡意要開他的玩笑嗎?為何在曙光將現之前?又飄來這陣迷霧?是他和葉樺注定此生有緣無分,還是他們前世負人,此生注定要崎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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