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惜之
「或許我們的過度保護,讓你覺得我們難以溝通,但追根究底,就是因為我們太愛你了。」
「我懂!」皓塵點點頭,做父母的總是用各種方式去愛孩子,手段方式也許不同,但出發點都是一個「愛」字。
「那麼——試著和我們溝通吧!不要讓我們非得請出徵信社,才能知道我們的孩子在哪裡,在做什麼。」
她柔情的訴求,讓皓塵無法拒絕。
「這次臨時離開台北,沒事先通知你們,讓你們擔心了。」皓塵認錯。
「通知?看來我們為人父母的學分修不及格,孩子要出門不是『告訴』我們,而是『通知』,我們該檢討了。」艾芬看著丈夫,輕喟一聲。
「媽……」母親的自責讓他於心有愧。白玫說對了,他也有一對好父母,只是需要溝通。
「別說抱歉,是我們錯在先。」艾芬搶著說。
「皓塵,我們今天來不是要你回醫院,當那個不情願的醫生,而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黎泰康插話進來。
「爸,有什麼事您儘管說。」皓塵自動坐到父親身旁。
沒想過父母能這麼簡單就接受了他的職業,也許如樺姨說的,他們只是缺乏溝通。
「是書涵,書涵有事。」
書涵?她是書瑾最疼愛的小妹妹,自小體弱多病,單純而善良,三年前在他和書瑾論及婚嫁時,曾考慮過把書涵接回新家照顧,這些年,為轉栘對書瑾的思念,他拚命工作竟忘了書涵,
「當年,是我們對不起莊家,要不是那天晚上你帶書瑾出門,也不會發生這樣的意外……」艾芬先挑起皓塵的罪惡感,讓往下的要求說得更順口。
「前幾天我們去拜訪你莊伯伯,無意間隨口問起書涵,說她年紀不小了,怎不結婚?莊伯伯才說了出來,原來,書涵那小丫頭心眼死,一心一意暗戀著你。
「當年因為你愛的人是她姊姊,只好把自己的心思蔽起來,沒想到會出了那個意外。這幾年她眼看著你對她姊姊的思念,讓她覺得你是—個專情的好男人,她的心更離不開你了,她居然告訴莊伯伯說,這輩子非你不嫁。」黎泰康把事態說得更嚴重些,只盼兒子看在書瑾的份上回心轉意。
「我們心想,這樣也好,書涵身子弱,如果你和她結婚,不但可以照顧書涵,書瑾在九泉之下也會含笑了。」艾芬再一次抬出書瑾。
「媽……我想,婚姻人事……」承諾了白玫,他不想辜負,更無意食言……
「不要再多想了,婚姻人事本來就應該聽從長輩作主。」黎泰康著急了,恢復一貫的強勢。
中午看到徵信社送來的照片資料,發現兒子失蹤的這一個多旱期,居然是躲在中部山區的一個寡婦家裡,而且才短短幾天不到,村裡的人都知道兒子成了寡婦大女兒的男朋友。
天——人心不古,這些鄉野鄙婦想飛上枝頭當鳳凰的心意昭然若揭,才沒幾天工夫兒子就吞了餌,上了勾,忘記和他感情深厚的書瑾。
兒子糊塗,老子可不笨,他哪裡容得下這種狐媚女人進門?想當鳳凰也得掂掂自己份量足不足!
是老婆說要用懷柔政策把孩子的心給拉回來,所以,他妥協了皓塵的工作,但是婚事上他怎麼也不能妥協。
再怎麼說,他們黎家在台灣醫界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怎能隨便結個來路不明的親家。說好聽是寡婦,誰知道那兩個女兒是不是私生女。
「爸,我有結婚的對象了。」皓塵誠實以告。
「你說什麼?」他的聲音倏然拔高。
果然是真的,那個狐狸精的手段真高招,才十天不到的工夫,就把兒子迷得暈頭轉向,忘記自己是什麼身份的人。
艾芬拍拍丈夫的手安撫。「告訴媽媽,她是哪一家的千金?」
「她是個作家,母親和妹妹在國小裡任教。」至於她們和莫叔的關係,他還要再求證過才能告訴父母親。
「你們認識多久了?」
「九天——卻像認識了一輩子。」想起白玫,他心裡浮上一絲絲幸福感。
「感情的事情不要太過於草率,爸媽不反對你和那位作家小姐交往,但是不要太早下定論好嗎?至少先讓我們見見她,況且你還需要給爸媽—點時間去和書涵談談,她是那麼死心眼的女孩,我們總要妥善處理,不要讓事情留下遺憾,是不是?」
艾芬分析得介情合理,讓皓塵無從辯駁,
「你們放心,我會找時間和書涵談開,爸媽很抱歉,我和莫叔約了見面,我先走一步。」皓塵站起身,向父母親頷首。
「你去忙吧,有窄找時間聚一聚,我們全家人好久沒有好好地坐下來吃頓飯。」
「知道了。爸媽再見!」他點頭,提著手提電腦定出門,
門甫關上,黎泰康立即發作?他拍桌子氣得大吼:「兒子養大翅膀硬了,我說什麼他都不放在眼裡。」
「你不要這樣,這樣子只會讓兒子離我們越來越遠。」這兒子從小就吃軟不吃硬,要兒子乖乖就範就得想想辦法,使點手段才成。
「總之,我絕不會讓那個姓葉的狐狸精進我黎家大門:」
「我知道,但是你光生氣也沒用,你越跳腳,皓塵就越偏著她,你兒子那倔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先不要反對他們,說不定皓塵一回台北,遠離了那個女人,就會淡忘她了。」
「如果沒有呢?萬一,他就是篤定要娶那個下賤女人呢?」
「那就讓我來會會她,小作家?我就不信她鬥得過我,你沒聽說過,薑是老的辣?」艾芬鐵了心,在兒女婚姻大事上她絕不讓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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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叔的別墅在皓塵家隔壁。小時候,他常常攀著莫叔家的欄杆,欣賞他們家萬紫千紅、綻放鮮艷的各色玫瑰,幻想著坐上那張鞦韆,蕩上天空,抓住軟綿綿的雲,會是什麼滋味?
現在想來,這幢園子應是當時莫叔為樺姨所建。因此,白玫,紅攻才會立下志願為母親重建起一座玫瑰城堡。
多年來,莫叔仍然保持了園內舊景,看來他對樺姨不只是有情。
走進書房,坐在輪椅上的莫叔,雙腿上蓋著一件方格毛毯,壁爐裡燃著薪火,他想起山上的小尾裡,那裡也有著一爐溫暖,相較起這裡的孤寂,那裡是熱鬧、充滿笑聲的天堂。
「莫叔……」皓塵喚了聲,把凝望葉樺照片的莫靖嘉拉回神。
「她……」他們二人同時發聲,卻又同時停住。
莫靖嘉是近「親」情怯,皓塵卻是不知如何清晰、完整地解開這個延宕多年的誤會。
「我見到她了,」他迅速地在腦海中整理資料,準備陳述事實。
「想來她離開我這個殘廢後,生活自是愜意吧!」他冷冷地掩蓋白己衝動的情緒。
「她是幸福、是愜意,但是,她有沒有離開你……這句話我不表達任何意見。」儘管誤信了莫叔死亡,也許在樺姨心中,她從不認為莫叔離開過她。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這幾天我所見所聞和你告訴我的,並不全然相同。」
「說清楚!」他惱怒地暇著皓塵。
「樺姨——葉樺……她沒有丈夫,只有—對雙胞胎女兒,葉白玫和葉紅攻。白玫瑰的白玫和紅玫瑰的紅玫。」
「她仍然喜歡玫瑰花?」那是不是代表她還懷念著屬於他們的那段?
「是的,她有兩塊小花圃,上面種了許多不同品種的玫瑰花,她們住在茶鄉,卻只喝白己親手烘焙的玫瑰花茶,白玫和紅玫最大的願望是——為母親築起一座玫瑰城堡。她們的經濟一向不好,但在白玫、紅玫開始賺錢後,為母親完成的第一個夢想,就是蓋起一個小壁爐……」
「你到底想要告訴我什麼?」莫靖嘉再也忍不住脾氣,對皓塵大喊。
「白玫告訴我,她的父親名字叫作莫靖嘉,」
此話一出,尷尬的沉寂橫亙在兩人之間,是難堪、也是震憾。
「怎麼會?」幾十年的認知在—夕問被打破,讓莫靖嘉手足無措。
「你告訴我,樺姨聽到你出車禍,將會終身殘障,趁你住院期間偷偷離開。可是,我在那裡一步步搜集到的消息,全都與你說的不同。」
「你聽到的又是怎麼回事?」
「我剛到時,向村人打聽,他們告訴我樺姨的丈夫死於車禍。當年她一個女子帶著行李到村裡落腳時,還引起很多人好奇觀望。
「後來,白玫和紅玫出生,租她房子的阿婆幫她帶小孩,她進入當地的一所國小當代課老師,二十幾年如一日。
「她順順利利地把孩子養大,也讓她們接受了良好教育。樺姨在學校裡人緣很好,同事間有男老師追求,但她始終不曾動心,結論是——大家認定樺姨對他死去的丈夫有著深厚感情,要為他守寡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