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葉雙
他不語的轉身,在這場兄弟的爭執中,向來慣常成為勝者的龍天行再次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落敗。
「天問,何時你才會成材呢?」他心疼的問著,頎長的身影已經逐漸遠去,他需要找個地方平復方纔的激動。
否則他真的很怕心頭的愧疚、無力和憤怒,會讓他錯手掐死他惟一的至親。
「該死的!」雖然沒有被打,但龍天問卻異常地氣急敗壞,他瞪著龍天行轉身而去的蕭索身影,有一種想要喊住他的衝動。
可微張的口卻又緩緩闔上,他終究什麼都沒有做,亦沒有開口,只是頹然的再次坐倒在鋪著紅絲絨的椅子上,睜睜的望著自己的大哥遠走。
心中漾過了一絲難過,為什麼他們兄弟總是只能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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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商之人,眼光本就銳利。
旁觀之人,更是將一切點滴盡入眼簾。
愛愛瞠著大眼,望著兄弟倆從爭執到離開,雖然不甚瞭解他們之間的糾葛,但至少她清楚看見了兩人之間的矛盾。
更見著了龍天行對弟弟的失望與無可奈何,及龍天問在兄長離去後,卸下一身的刺,一臉頹然的痛苦。
這或許就是她的機會了!
愛愛腦海裡才堪堪閃過這樣的念頭,還隱隱泛著刺痛的腳已經邁向了將自己頹然埋進雙掌裡的龍天問。
來到桌旁,她掏出銀子打發了方才龍天問左擁右抱的兩個青樓女子後,這才啟口問:「可以請我喝杯酒嗎?」
第一聲,兀自沉浸自己思緒中的龍天問並沒有聽到,於是愛愛又不厭其煩的再問了一聲。
終於他抬起了清明的眸,並無任何一絲方纔的混沌。
「你…」他還來不及應好,愛愛已經主動落了坐,甚至替自己斟了一杯酒。
「你是誰,想幹麼?」有美人兒陪酒當然是挺不錯的,可問題是如果對方是身份不明的美人兒,那就很難放鬆心情享受了。
「既然趕走了你的兄弟,幹麼不趁著這個機會痛痛快快的喝一場呢?」她頰畔浮現一抹淺淺的淡笑,通常只要是男人,便鮮少有人能夠抗拒著她奪人魂魄的笑靨。
可偏偏這嫣然的一笑,並沒有讓龍天問沖昏了頭,他眸中反而還添上了一抹警覺。
「你究竟是誰?」他再一次問道。
「一個想要同你哥做生意的人,容愛愛。」她實話實說。
「既然你是想同我大哥做生意,不是應該去找他嗎?」他一瞼不解。
「呵!」愛愛輕笑了一聲,望著他眸中忽現的精明,一種怪異的相心法忽爾自她腦海中閃過。「你大哥啊,他不肯跟我做生意。」她誠實的說。
「他既然不肯跟你做生意,那你來找我又想幹麼?」
「想聽你們兄弟之間的故事,然後確定你是不是他的弱點。」她不喜歡拐彎抹角的說話方式,便開門見出的說出自己的盤算。
「那你又憑什麼認為我會告訴你?」龍天問又問,對於愛愛在……形中散發出的那股自信很是好奇。
「我也不知道你會不會告訴我,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你心裡一定很矛盾。」
一怎麼個矛盾法?」倒還真想聽聽她怎麼說,所以他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照理說,一般像她這樣的美人兒應該自恃甚一局,甚至有種驕氣,但她並不會給人這樣的感覺。
與她相處在一起,感覺很輕鬆、很自然,即使只是初見,他依然能有一種舒服如沐春風的感覺。
「你其實並不想與你大哥這般劍拔弩張吧。」愛愛一針見血的說道。
「你怎會這樣以為,」般富貴人家兄弟之間閱牆者眾,我以為見了方纔那一幕,你應該會以為我這個不成材的弟弟,與他那種正經八百的兄長應該有如水火。」
「因為我在你眸中看見了一抹矛盾與感傷,還有敬重。」
「姑娘的眼力憑佳。」既然人家開門見山的直言,龍天問對她也頗為欣賞,所以他也懶得否認。
一見如故,或許可以拿來形容他們倆現在的感覺吧。
「而且我還知道,你並不如你所表現出來的那般頹敗,你的眼光太清澈,所以絕對不會是一個紈褲敗家子。」
「呵,說得你挺瞭解我似的。」龍天問心中驀地湧起了一陣哀傷。
如果說,一個初識的姑娘都能這般瞭解他,為啥應該是至親的大哥卻憑得不懂他呢?
「你和他之間到底出了什麼問題?」愛愛探問。
「你很想知道?」
「很想!」她肯定的點了點頭,直言不諱地說道:「就我來看,你絕對是他的弱點,像他那樣有著鋼鐵般意志的男人,要改變他的心意,只有從弱點處下手,如果我能改善你們兄弟倆的關係,那麼或許他會改變初衷也不一定。」
「為什麼這麼想和他做生意?我以為光憑你的手腕和美貌,不用憑藉著他,應該也是經商的個中好手吧?」這下換龍天問好奇了。
誰知他的問題只換來了愛愛的微一聳肩,她四兩撥千斤的說:「那是另一個故事了,現在我想聽的是你和他的故事。」
「也罷。」他揚起一抹不在乎的淺笑,望著她的眸子移轉到在陽光照射下,流轉著繽紛色彩的瓷杯上,在沉澱了一會心情之後,才緩緩的開口,「其實我和大哥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大娘與我那身為小妾的娘更是情同姊妹,一點也沒有其他大富人家裡妻妾爭寵的情況。
「但有一天,家中突遭橫變,父親外出遇匪驟亡,雖然大娘與我娘努力的扛起家中重擔,可惜我大伯卻宛如嗜血的豺狼,為了錢財不斷一步步的進逼著,甚至還買通了盜匪準備殺了我們全家,好大大方方的接收龍家家產。」
「呵,原來是典型大戶人家的故事呢。」愛愛聽得興起,一雙眼直勾勾的瞧著龍天問。
「發生事情的那一天晚上,大娘不知怎地興致高昂,拉著我們兄弟和我娘直說著話,一直說一直說,彷彿早已預見了會發生什麼事似的。」
「究立見發生了什麼事?」她好好奇,突然很想知道究土見發生了什麼事造就出龍天行那樣剛毅的性子。
「接著,原本祥和的氣氛不見了,一群人突然拿著大刀衝進屋裡來見人就砍,家中的奴僕死傷無數,但那些惡徒卻像是殺紅了眼似的,刀刀都朝著大哥揮去,大哥雖然自小習武,可是雙拳難敵眾人,左閃右躲的身上卻仍是血跡斑斑上
愛愛聽著聽著,腦海中突然後般真實地浮現出龍天行全身浴血的模樣,她的一顆心莫名的揪緊,手掌心兒也開始冒出了冷汗。
「突地,一把亮晃晃的刀就這麼對準了大哥的心窩砍了下去,我閉上了眼,不敢瞧,耳邊卻突然聽到他悲憤的喊著:。姨娘……姨娘……。
「再睜眼時,只見我娘全身是血的擋在他身前,胸前插著的,是原本應該刺入他心房的大刀,頓時我耳不能聽,口不能言。」
「那後來呢?」
「後來,大哥見我娘為了救他而受重傷,他便像是發了狂似的,撿起惡徒掉落在地上的大刀,活像是不要命般的向他們揮舞著,即使受了傷,他也像是不會痛似的,拚了命的揮舞著大刀,就在他幾乎筋疲力竭之際,還好大批官差聞訊趕到,保下了我和大哥的性命,可惜大娘和我娘卻都已經走了。」
「所以你大哥對你心生愧疚?」她冰雪聰明,一下子就猜到了重點。
「娘為了救大哥而死,臨終前,她只交代年僅十六歲的他要好好的照顧我。」
「你怨他嗎?」知道故事已經接近尾聲,愛愛的心是痛的,為誰?她不知道。
只知道要一個十六歲的少年承恩、承情,又得承受痛失親人的苦楚是多麼的沉重。
心莫名地疼呵!
「怨什麼呢?那一夜死的不只是我娘,大娘也同樣走了,就算要怨也只能怨我那狼心狗肺的大伯啊,」龍天問憶起了往事,聲音難免瘠痖,但愛愛卻從他的話語裡聽出了他的真誠。
但既是不怨,那兄弟之間的齟齬又是怎麼來的呢?
「那你幹麼裝成一副敗家子的模樣,若是不怨,就該與你大哥同心協力,幹麼一副紈褲子弟模樣,叫人看了討厭。」
討厭?!這姑娘說起話來還真是直啊!但他卻既不覺氣也不覺怒,只是逕自說道:「因為我知道大哥心裡頭的盤算。」
「盤算?什麼盤算?」
「他一直認為他是欠我的,所以從那一夜起,他幾乎是不眠不休的在打理著龍家的家業,也逼我跟著他一起做。」
「那不是很好嗎?兄弟同心,其力斷金上她還是搞不懂兩兄弟間的問題出在哪裡。
「如果只是這樣,那當然很好。」龍天問抬眼瞥了她一眼,突然憤憤地說:「但當你知曉他只不過是想把我栽培成足以扛下重擔的男人,之後他就要去浪跡天涯,並以龍家龐大的財富當成一種贖罪,將它完全的讓渡給我,你還能認為這樣很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