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唐婧
「李先勇,什麼時辰了?」
「啟稟皇上,酉時過一刻了。」
「噢。」都這麼晚了。「問一下慈寧宮皇后用膳了沒有,如果還沒的話就到慈寧宮傳膳吧。」
「奴才馬上去。」
過了一會,李先勇又回到上書房,看棘剛專注的批閱著奏摺,他便立在一旁。
皇上雖然待人寬厚,但是對一些小細節卻很計較。例如他在勤於國事的時候,非常不喜歡有人打擾他。
不管他交代什麼事要人去辦,回來也只能等他問起,不可以打斷他的思緒。
重點是皇上從來不會忘記他要知道的事,在那溫和的表相下,藏著一顆精明的霸王心。
既然皇上沒繼續問,他就想著自己的事。今日皇上召了皇太子晉見,卻讓他在門口守著,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對於他們的密談,他沒那個膽子偷聽,也沒辦法偷聽,外面這麼多雙眼睛盯著他,他一個太監總管,總不能大剌剌的伏在窗下偷聽吧。
不管如何,事有蹊蹺,還是等不當值的時候給左相提點一下好。
平日受他的好處不少,這麼做是應該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棘剛才抬起頭來,「怎麼樣?皇后用膳了嗎?」
「還沒有,奴才已經要御膳監往慈寧宮傳膳了。」
「那好,擺駕慈寧宮。」他滿意的看著自己剛剛草擬的聖旨,上面墨跡猶未干,「回頭叫文淵閣大學士方錚到三希堂見朕。」
「是。」李先勇命人點起了宮燈,四名侍衛和八名內侍在前方開路,後面的八名宮女卻不見蹤跡。
棘剛覺得奇怪,「今天一天都沒瞧見半個宮女,怎麼回事?」
上書房的配置宮女今天都沒有出現,磨墨、洗筆都是李先勇伺候著。
「皇上。」李先勇笑著回答,「茉陽公主一早就將全宮的宮女都傳到漱芳齋去了。」
他的兩隻耳朵已經聽了太多抱怨,貴妃們沒人可以使喚,內侍們更是氣憤自己得額外做宮女的事。
總之以前不覺得宮女重要的人,經過這一天之後,想必會開始改變他們的想法。
「喔?有這種事。」他的眼角微彎,嘴唇上揚,看樣子是覺得有趣,「茉陽玩什麼花樣?把她叫來一起用膳。」
「是。」李先勇連忙往漱芳齋走去。
他真是不明白呀,皇上有那麼多龍子龍女,雖然他對子女都是一樣的好,但是太子和茉陽公主卻明顯的得到最多寵愛,難道只因為他們都是皇后所生,所以才加倍的尊貴嗎?
好一會之後,棘茉陽才來到慈寧宮,對於她的姍姍來遲,皇上不見怒氣,反倒是皇后抱怨了一下。
「茉陽,你父皇宣你呢,這會才來。」
她輕鬆而從容的落了坐,「父皇不是宣我,他是要我陪他用膳。可我吃飽啦,不遲些來,看著你們吃飯我撐得難受呀。」
「你總是有理由。」皇后輕輕的搖了搖頭,但語氣是充滿溺愛的。
皇上還特地將她最愛吃的菜色留下來,因為涼了,甚至命人重做,這丫頭居然以一句吃飽了回應。這孩子就是不會察言觀色,多長些心眼討皇上開心。
「既然吃飽了,就都撤下去吧。」棘剛揮揮手,宮女們動作迅速的上來收拾。
「父皇,沒陪您用膳怪不好意思的,我請您到千秋亭吃果子。」
「好。」他微微一笑,看了看各歸其位的宮女,突然發現她們跟往常不同,明顯到連皇后也注意到了。
奇巧的髮型和奪目的黃花,雖然依舊穿著暗灰色的制式宮裝,但整個人看起來就是亮眼了,也精神了些。
「這些宮女是不是換了髮型?」棘剛疑惑道,眼神落在寶貝女兒頭上那頂小花冠上。「原來如此。」
他明白了,全宮的宮女消失一天為的就是這件事呀。
「父皇,您覺得怎麼樣?」棘茉陽興奮的問。
其實她得意的要命,可是故意裝作沒事,不提宮女們的改變,她相信會有人注意到的。
皇后蹙起眉,「茉陽,這宮女的髮式是咱們祖宗傳下來的規矩,怎麼好隨便亂改。」
「母后,您自己常常就說先人說的話也不一定對,叫我做事情不能一味的循規矩,要加入自己的看法和判斷。」
「我是這樣教過你,不過……」這是兩碼子事呀,宮女的髮型、服裝規定得好好的,沒有變動的必要。
況且先人會這樣規定,也是不希望她們花時間爭奇鬥艷,怠匆了職守或是引起嬪妃不滿,造成後宮混亂。
棘茉陽搶著說道:「不過那是對我而言,因為我是公主,所以我的事要靈活,要加上思考,要因為情勢作判斷。而她們是奴才,所以守規矩就好,反正奴才隨便就一把抓,沒什麼大不了,她們就是適合墨守成規、一成不變。」
「唉,你這孩子……」皇后微微動了怒,「嘴巴這麼刁,一定是在格蘭斯學壞的。」
當初真不該讓她去念什麼書,少了她在旁邊照看著,變得更加肆無忌憚,說話口無遮攔,完全不像個金枝玉葉。
「皇后,其實茉陽說的也不無道理。」棘剛含笑道:「讓後宮多點顏色也不錯。」
「那父皇您贊同我嘍?」她欣喜不已,「太好了!我真的要請您吃果子。」
他呵呵一笑,「原來剛剛只是說著玩的,不是真的要請朕吃果子。」
「我本來是要求您幫忙的,當然要請您吃果子討好一下,沒想到我這話還沒說出口,父皇您就答應了,那孩兒當然得真的請這一頓哪。」
「朕可沒答應你任何事。」他這女兒鬼靈精怪,被她抓了一處語病就死追著不放,跟她說話得萬分小心,免得掉進了她布好的陷阱還不自知。
「父皇,」棘茉陽特意把聲音放軟,讓那清脆的聲音帶著三分軟軟的童音,根據她的經驗,這樣撒嬌最有效:「您最好了,一定肯幫忙的。」
正所謂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欲求皇上允,必先不怕擰。
果然,棘剛疼愛的捏了捏她水嫩嫩的臉頰,完全抗拒不了小女兒的嬌態和軟語相求,「說吧,你要朕怎麼幫你?」
「父皇,您知道的。」她把手肘放在桌上,托著下巴眨著無辜的靈眸,軟軟的說:「讓宮女們穿這樣的衣服實在太殘忍了,所以我們應該幫她們添購新裝,再加上首飾、釵環什麼的,還有呀,如果可以讓飛娜管理福建宮那裡的花園,多種一些可以拿來裝飾的花草,不是挺好的嗎?」
「要多少銀子?」棘剛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重點。
她伸出五根手指頭來,「我算過了,就這樣。」
「五百兩?」皇后覺得太多了,需要為了宮女的衣服花這些銀子嗎?
她們的衣服是素了些,但是耐穿又輕便,做起事來很方便呀。
棘茉陽搖搖頭:「母后,您知道後宮有多少女人嗎?是五萬兩啦!」
她興高采烈的說,「新衣服就由我來設計、布料我來選,裁剪和縫製讓宮女們分著做,這樣可以省下不少銀子。」
「五萬兩還已經是省下來的?」皇后瞠目結舌,一臉難以置信的樣子。
想當初修建城門時花了七萬兩,皇上就已經覺得太多了,憤怒又無奈於那些官員過一手就要撈一次的惡習。
「最多五萬兩嘛,說不定用不到那麼多呀!」
棘剛微微的笑著,在茉陽面前他一直是個慈愛的父親,從來沒讓她見識過皇帝的威嚴。
因此大家才會認為茉陽是最受寵。
但他們不知道,茉陽之所以最讓他疼愛的原因,就是她的坦率和直爽。
他一向討厭機關算盡、城府深的人,而皇太子偏偏就是很有心機的人。
所以他才會壓制他,讓他畏懼他,要他時時刻刻都小心自己的行為,戰戰兢兢的,否則不會成為一個好皇帝。
「茉陽,這筆錢國庫是不會出的。」他解釋給她聽,「僅是因為美觀的問題要國庫拿出五萬兩給宮女做衣服,朕不能點頭。
「那是百姓的血汗錢、國家的根本,知道嗎?」
棘茉陽失望的噢了一聲,隨即又想到什麼似的高興起來,「那父皇自己的私庫呢?」
不用百姓的錢,用父皇的錢總行了吧?
棘剛哈哈一笑,「你也太高估你父皇了。好吧,我給你五百兩,其他的你自己想辦法吧。」
「五百兩?」她的眼光落向了皇后,「母后……」
「五十兩,再多就沒了。」這五十兩還是她從月例中存下來的呢。
唉唷,怎麼越求越少呀!看樣子她得另外想辦法了。
「茉陽呀,朕這五百兩銀子不是白給的。」棘剛敲敲桌子,讓她的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朕給這銀子當你的嫁妝,哈哈。」
「啊?」棘茉陽和皇后同時傻眼,看著帶著笑意卻神色堅定的棘剛。
他不是在開玩笑吧?
「父皇,您是認真的嗎?」不會吧,她才十七歲耶,現在嫁人不會太早嗎?
「你大了,總是要嫁人的。這五百兩拿了,以後可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