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情投意荷

第10頁 文 / 染香群

    「笨的是朕。」緊緊的抱緊她,「雪荷再聰明也不過了。答應我,一輩子留在我身邊,好嗎?」

    她更糊塗了,自己還能去哪兒?「嗯,雪荷一輩子都待在皇上身邊。」

    從那天起,外戚失去了所有賞賜官爵的機會。一切官位,皆由科舉出身,不得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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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尚儀,你覺得荷更衣是個怎樣的人?」數日後,東霖璿私下召見了李尚儀。

    她躊躇了片刻,「皇上,初次見面,我以為她是個庸儒無才的倡家女子。」

    「初次見面?」

    李尚儀付度了一會兒,「等相處久了,陳尚度和許尚宮都相當疼愛她。」

    「哦?」東霖璿示意她繼續說。

    「三宮常到陳尚度那兒要這個、要那個,其實荷更衣也是要的,但是從沒要過自己的東西,總是留意著秀女們缺了什麼,這才派人去催。您也知道,秀女們月有例銀,往常都是諸宮留著,也有一毛子不給的主子,全掃下來中飽私囊。而荷更衣全數發放不說,若是秀女們家裡有婚喪喜慶,更從自己的例銀裡撥出來給秀女添用。」

    李尚儀歎了口氣,「咱們三局的心也是肉做的,誰不是從秀女一路做上來?幾時見過這樣憐恤下人的主子?雖說我們三局見妃大可不拜,可三宮又有誰未生受我們的拜禮?就只有荷更衣認真的讀了《女官箴》,見了我們就先跪拜。她可是皇上最寵愛的嬪圮哪,我們三局……實在對她硬不起心腸。」

    東霖璿滿意的笑了。雪荷被稱讚,比自己被稱讚還高興,尤其這讚美又是出於這兼任女史的鐵面李尚儀之口。

    「朕納花魁入宮,現在你可有話說?」當初李尚儀反對得最激烈。

    「臣無話可說。」李尚儀歎了口氣,「若不是她的出身……」話一到嘴邊,又吞了回去。

    「李尚儀,有話請講。」東霖璿有些好奇她想說什麼。

    「啟稟皇上,臣不敢上奏。」李尚儀伏地不起。

    「李尚儀,你身兼後宮女御史,諫言不罰,為何不說?!」東霖璿板起臉孔。

    「啟稟皇上,微臣之言,萬萬不可洩漏。私心以為,為後者,不可驕傲自大,尚謙卑,尚憐下,尚自抑,尚智慧,假以時日,荷更衣或可勝任,無奈出身過於卑微,臣為之悲歎。」李街儀在心裡歎氣。三宮心性殘忍,若這話傳了出去,她的腦袋還要是不要?

    東霖璿倒沒料到這個鐵面無私的李尚儀給雪荷這麼高的評價。仔細想想,他後宮有四人,唯獨雪荷符合了這些標準。

    「看來,朕立後之日遙遙無期了。」他自嘲著。沉默了一會兒,才又道:「李尚儀,先請回吧,朕要好好想想。」

    待李尚儀退出去後,他默默的望著窗外,掏出懷裡的那塊絲帕。那是當年雪荷幫他裹傷的絲帕。

    那個嬌怯發抖的少女,卻擁有誰也比不上的勇氣。

    「雪荷雪荷,你為什麼是倡家女?」他喃喃自語著。

    繞室徘徊,明明知道大臣在御書房等著,他卻心煩意亂,遲遲不想出去。

    他不承認,絕對不承認,他愛上了雪荷……若是沒愛過木蘭,或許會以為自己是愛雪荷的。

    即使他喜歡雪荷,比任何人都喜歡。喜歡她純淨的笑,喜歡她眼底無雜質的崇拜,喜歡她那樣用心為他所做的一切,喜歡待在她身邊那股溫柔的靜謐……喜歡她,非常非常喜歡。

    因為她的一言一行,都不是為了跟他索討什麼,只是單純的、像個孩子般的喜歡他而已。

    當然,他可以不去想雪荷的未來,永遠把她留在更衣的位置上,當他永恆的少女,靜靜的為他留一片潔淨的天地,溫柔的撫慰他的疲勞和傷痕。

    不知道多少次,他總是祈禱著,希望雪荷永遠這麼單純善良,後宮的邪亂不能感染她,永遠像朵雪白的荷花,開在他的生命中。

    沒有她的生命,像是一片荒蕪的沙漠。他終於發覺自己過往多麼孤寂,現在又是多麼豐盈。

    但是……她並不是無知的少女。她的謙卑不是怯懦,自己看過她最勇敢的時候;她的單純不是愚蠢,說出來的話幾次重重的點醒他。

    他發現自己認真的考慮立她為後的可能性。

    唯有這樣的女子,才配母儀天下。

    雖然……雖然想永遠留住她的純真,所以一直沒有碰過她的身子。說真話,他也害怕臨幸了雪荷以後,她會跟三宮一樣,變得渴望懷有代表權勢的皇子。但是,他總得試試看。

    雖然不是愛上她——一再的提醒自己,不是愛她。但是,除了她以外,他不想立任何女子為後。

    在木蘭之後,他第一次這麼熱切的想望一個共度終生的女子。

    那個女子,名叫雪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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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沒踏進內堂,就聽到雪荷的哭聲。

    怎麼這麼愛哭呢?東霖璿微笑著搖頭,一走進去,發現他最喜歡的骨董花瓶碎了一地,而雪荷正握住一名秀女割傷的手哭著。

    「是誰打破的?」他臉色發青的問。

    雪荷驚慌的將臉上的淚珠抹去,「皇上,是我打破的。」

    他發起怒來,「朕最厭說謊的人!」

    她害怕的,非常害怕,尤其是當笑嘻嘻的皇上變得這般猙獰時,她更害怕得抖顫不止,但是……「是我——」

    「不!皇上,是奴婢打破的!」秀女嚇得全身發抖,不顧一地的碎片,就這麼跪了下來。「請不要責怪更衣娘娘,是奴婢不小心……」

    原本還抽噎著的雪荷,突然充滿勇氣的喊,「花瓶是打破了,但是人命和花瓶孰輕孰重?」

    東霖璿被她喊得一怔。看看地上的碎片,和秀女腕上直湧冒而出的血。

    「輕輕壓住這個地方,血就不流了。」他指著秀女腕上的某一處穴道,「下去裹傷吧。其他人把這裡收拾收拾。」

    默默的看著眾人收拾,雪荷緊張地直揉著衣角,不知道自己怎麼有勇氣跟皇上頂嘴。

    可是,剛剛她就是管不住自己。

    終於,只剩兩個人獨處時,東霖璿開口了,「雪荷,過來。」

    雖然發著抖,她還是勉強壓抑自己的恐懼,順從的走過去。

    「為什麼要說謊?」

    雪荷的頭垂得更低了,「那是……皇上最喜歡的花瓶。」

    「那也不應該說謊。」他劍眉一斂,「說一個謊就要用更多的謊來掩飾,即使是善意的謊言,也可能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再怎麼樣,你也不該說謊!」

    「若是我告訴皇上,那是我打破的,皇上會怎麼處罰我?」她楚楚可憐的抬頭,「皇上頂多罵我兩句就算了。若是秀女打破的呢?恐怕要依宮裡的規矩處置了。但是,她又不是有心打破的,況且,再美的花瓶,也抵不過人命哪。」

    「朕會為了一隻花瓶要人命嗎?」他惡狠狠的問。

    雪荷又低下頭,「人……任何人在暴怒時,都是、都是沒什麼理智的……」

    這下倒堵得他無話可說。他輕歎一聲,「朕會克制自己的性子,你也千萬別再說謊了,明白嗎?」

    雪荷點頭。

    東霖璿又歎息起來,「不,你不明白。聽我說,雪荷,我並不是只有你一個嬪妃。你以花魁女的身份進宮,已經很引人注目了,我又天天往你這兒跑……唉,女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

    雪荷默不作聲,好一會兒才回答,「……雪荷……雪荷在仙家居已經知道女人的嫉妒心有多可怕了。當時有個姊妹嫉妒另一位姑娘的美貌,又恨她搶了自己的恩客,險些燒死了那姑娘。」她忍不住顫抖,若不是因為娘親,她不知道會被捲入這種事端多少回。「你是皇上,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會招來什麼事情,沒事我不會亂跑的。」

    東霖璿的心腸軟了下來,為了她曾經歷的過往心疼,也為了她這麼懂事而神傷。「雪荷——」

    「啊,還有個碎片……」她蹲下身要撿。

    東霖璿趕緊抓住她的手,「當心!萬一割傷了怎麼辦?」

    兩個人的臉靠得這麼近,雪荷一下子臉紅了起來,想要起身退後,腦後卻被他的大掌一壓,吻住了她櫻花般的粉唇。

    好半晌,雪荷的腦筋一片渾沌,連眼睛都忘記要閉上,當他誘哄的要她張開嘴,她只顧著臉紅髮呆,任他予取予求。

    東霖璿有些好笑的放開她,「誰會相信你是仙家居的花魁女?僵硬得像塊木頭似的。」

    「娘……娘連手都不准我讓客倌碰。」她呆呆的回答,「娘說這樣將來的身價比較好。」

    東霖璿又好氣又好笑,「怎麼,我成了嫖客來著?」

    她還是傻傻的搖頭,「你是我丈夫。」

    這句話讓他的心像是蕩漾在熱呼呼的暖泉裡,憐惜的摸摸她的臉。曾經以為,自己雖在萬人之上,卻注定要孤獨終身了。百官虎視眈眈,冊封的嬪妃各有所圖,處處都是爾虞我詐,百姓家尋常的天倫之樂,說什麼他都是沒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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