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文 / 蘇珊·伊麗莎白·菲力普斯
「伊莎十一月就會離開,」他低語。「在那之前,我們會盡力而為。」
「萬一她不離開呢?天知道,他可能會決定將農舍賣給她。」
「別杞人憂人,親愛的。」
「我知道你是對的,但……」
他輕揉她的肩膀安慰她。數年前他會和她做愛,然而現在連性事都已失去樂趣。「我們已經等了許久,」他低語。「十一月很快就會過了。」
「他們是好人。」
她哀傷的語氣令他無法承受,他道:「星期三我會帶一團美國客人到考塔那。你能夠到那裡和我會面嗎?」
她好一晌沒有回答,最後她點點頭。「我會去。」她的哀傷仍在。
「你等著瞧,這次一定會成功的。」
她的呼吸拂過他的肌膚。「如果她不在就好了。」
☆☆☆☆☆
伊莎半夜裡被驚醒。她動了一下,想要回去睡覺,卻聽到了敲窗戶的聲音。她轉過頭傾聽。
來了,一顆小石子被丟到窗上。她起身下床,走到窗邊。
月光將花園沐浴在清暉裡,她看到了它。
鬼。
一道白影在橄欖樹林裡飄忽移動。她考慮去喚醒倫恩,但在半夜靠近他的床似乎不是個好主意。
鬼魂隱到了樹林後,再度飄遠離開。伊莎朝它揮揮手,關上窗子,回床繼續睡覺。
崔西被隱約傳來的孩子吵鬧聲喚醒。她聽到傑瑞發出鬼叫聲,繼之以芬妮的尖叫。蘭妮可能又裸身去亂跑,康納則該換尿布了。但她反而將臉龐埋入枕頭。現在還早。萬一漢利還沒離開呢?她無法忍受看著他開車離去。她閉上眼睛,試著繼續睡覺,但腹中的孩子開始踩踢她的膀胱。她艱難地起床,走向浴室去解手。幾乎是立刻,芬妮拉開門衝了進來。
「我恨傑瑞!叫他別再鬧我!」
蘭妮跟著闖進來──這次她穿著衣服,嘴上卻塗著崔西的口紅。「媽咪,瞧瞧我!」
「抱我!」康納也跟著進來。
最後是漢利,佇立在門口看著她。
「老天,我一點隱私都沒有嗎?」
「我恨傑瑞!他喊我──」
「我會和他談。你們都離開──立刻。」漢利退離門邊。「走吧,孩子們,安娜說早餐就快好了。蘭妮、芬妮,牽著你們的弟弟。」
孩子們不情願地離開了,只剩下漢利,此刻她最不想看到的人。「每個人,包括你──你為什麼還沒離開?」
他自眼鏡後看著她。「因為我的家人在這裡。」
「彷彿你在乎似的。」
「我提議我們在孩子用早餐之前談談,我想在中午之前上路。」
「何必等到中午?你現在就可以走了。」她擠牙膏。
「我昨天就告訴過你。沒有孩子,我不會離開。」
他不可能同時工作又帶孩子,而且他們都很清楚。他也知道她不可能丟下孩子,噢,他只是想藉此操縱她。「好吧,帶走他們。我需要度個假。」她開始刷牙,彷彿一點也不在乎。
她自鏡子裡打量著他,她的回答顯然出乎他意料外。她注意到他刮了鬍子,而她愛極了他清晨時的氣味。她渴望將臉龐埋在他的頸項。
「好吧!」他緩緩地道。
或許是有虐待狂吧!她放下牙刷,捧著肚子。「只除了這個。我們同意過的──這個出生後屬於我。」
他首度迴避了視線。「我──我不該那樣說的。」
「抱歉不被接受,」她漱了口。「我認為我該冠回娘家的姓──我和孩子。」
「你痛恨你娘家的姓。」
「的確,「馬」崔西實在很難聽。我決定用「范」,范崔西聽起來不錯。我希望這個孩子是男的,我可以為他取名小龍。范小龍是個好名字。」
「才怪!」
她終於穿透他冷漠的外牆,但傷害他並沒有帶給她滿足感。相反地,她感覺想哭。「那又有什麼差別了?記得嗎,你不想要這個孩子。」
「我不高興你懷孕,並不意味著我不會接受孩子。」
「我應該為此感激涕零嗎?」
「我不會為我的感情道歉。該死了,崔西,你總是指控我不擅表達感情,但你唯一允許我表達的感情只有你想要的。」她原以為他終於失控了,但他再度換回那令她發瘋的冰冷語氣。「當初我也不想要康納,現在我卻無法想像沒有他的人生。邏輯告訴我,對你腹中的嬰兒,我也會有同樣的感覺。」
「感謝上帝邏輯的存在。」她自地上拿起泳裝。
「少孩子氣了。你生氣的真正原因,是你沒有得到足夠的注意力,天知道你愛極了注意力。」
「下地獄去吧!」
「在我們離開康乃迪克前,你就知道我會忙著工作。」
「但你沒有提到你也會胡搞上其他女人。」
「我沒有胡搞上其他女人。」
他容忍的語氣令她氣得牙癢癢的。「你怎麼解釋餐廳裡的小騷貨?」
「崔西……」
「我看見你和她在一起!你們兩個窩在包廂裡,她在吻你!」
他竟然還有膽子顯得氣惱。「為什麼你不前來救我脫身,反而將她丟給我?你明知道我不擅處理那種尷尬的社交情況。」
「噢,的確……看起來相當尷尬。」
「算了,崔西,少來戲劇化那一套──太老式了。她是伍布奇公司的新採購經理,而且她喝多了酒。」
「你真幸運。」
「你真的是被寵壞了!你明知道我是全世界最不可能有外遇的人,但你偏偏要從一名酒醉女人的胡言亂語裡編出希臘悲劇,就因為你覺得被忽略了。」
「的確,我只是在使小性子。」應付他的出軌似乎比他的感情疏離容易多了,但或許她早就知道他沒有外遇。「事實是,早在我們離家數個月前,你就一直將我冰凍在外。事實是……你一直想捨棄我們的婚姻──還有我。」
她等著他否認,但他沒有。「離開的人是你,少將矛頭指到我身上。而你又跑到哪裡去了?你的舞會男孩前夫。」
崔西和倫恩的關係一直是漢利不安全感的癥結。這十二年來,他始終不肯和倫恩見面,而且每次她和倫恩講電話,漢利就會變得冷冰冰。這一點也不像他。
「我來找倫恩,因為我知道我可以倚靠他。」
「是嗎?他看起來似乎不高興看到你。」
「就算再過一百萬年,你也無法瞭解倫恩的想法。」
她終於讓他屈居劣勢,而他很自然地改變了話題。「是你堅持我接受在蘇黎世的工作,也是你堅持和我同行。」
「因為我知道那對你意義重大,我不希望你拿那當做借口,指控我的再度懷孕毀了你的事業。」
「我什麼時候曾經指控過你了?」
從來不曾。打從他們結婚起,在她尚未學會愛人之前,他有許多可以抱怨的。但他從來沒有。在她懷了康納之前,他一直對她很有耐心,而她迫切想要得回那份耐心──還有,最重要的是,她一直認為是無條件的愛。
「的確,」她苦澀地道。「我總是在抱怨,你則是完美的。太遺憾你被迫和這麼不完美的妻子困在一起。」她回到浴室,將自己反鎖在內換衣服。
當她出來時,漢利已經離開。她走到廚房,聽見他在花園裡和傑瑞玩球。她試著欺騙自己,一切都會好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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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到了什麼?」
「鬼,」伊莎打量著倫恩被汗水浸濕的T恤,深藍色將他的眼眸映成不懷好意的銀色。她凝視良久,開始將瑪妲洗好的碗盤歸架。「絕對是鬼。這麼熱的天氣,你怎麼還有辦法跑步?」
「因為我起得太晚了。什麼樣的鬼?」
「那種會對著窗子丟石頭,披著白被單在橄欖樹叢裡跑來跑去的鬼。我朝它揮揮手。」
他一點也不覺得好笑。「這已經太過分了。」
「我同意。」
「在我出去慢跑前,我打電話給安娜,告訴她今天我會帶你去參觀西雅那。現在他們應該都知道屋子將會空出來。」他拿起她辛苦搾好、不小心留在桌上的檸檬汁,一口飲盡,走上樓梯。「給我十分鐘沖澡,之後我就可以出發了。」
二十分鐘後,他換上牛仔褲和黑色T恤,戴著帽子出來。他狐疑地打量著她的灰色長褲、膠底鞋和借自他的灰色T恤。「你的打扮看起來不像是要去觀光。」
「這是偽裝,」她戴上太陽眼鏡,走向車子。「我改變主意,決定和你一起去埋伏。」
「我不要你和我同行。」
「我還是要去。不然你可能會睡著,錯過重要的細節。」她打開駕駛座的車門問。「也或者你會因為無聊,開始將蚱蜢分屍,或是燒死蝴蝶──你在「屍之路」裡是怎麼做的?」
「我不記得了,」他推開她,硬擠進狹小的駕駛座。「這輛車真是可恥。」
「並不是每個人都負擔得起瑪莎拉蒂,」她繞到乘客座坐下。昨晚的扮鬼事件顯示對方已不擇手段,而她必須拆穿真相,即使那意味著和倫恩在不會被葡萄園管理人、孩子或管家打斷熱吻的地方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