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桑德拉·菲爾德
莫丹歎了口氣,"去年九月份,我二十八歲生日那天,我們一起出去吃了頓飯,多喝了點酒,上了床。要知道在此之前我們從來沒做過,這也從來不是個問題。沒想到一切就這樣毀於一旦了。此後,我們的關係變得非常緊張,日益惡化。我們開始互相迴避。不久他就和新來的美術老師好上了。去年整個春季,他們就在我眼皮底下打得火熱……下個月他們就要結婚了。"
"是這樣,"他若有所思地說。"你和奇普的關係有點類似你父母的婚姻,平平淡淡,沒有高潮也沒有低潮。"
"只有一點例外,那就是性毀了我們的關係。"
"他就是你感到疲倦的另一個原因?"
"哦,還有薩莉——既然說到這兒,我就索性把什麼都告訴你吧。薩莉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們倆是一對倒霉蛋兒。上學期期末,她得了氣管炎,一個夏天就發展成了肺炎。八月份和九月份,我大部分時間和精力都放在照顧她和她的四隻貓上。"莫丹苦笑了一下,"如果以後再看小貓下仔,我肯定不會大驚小怪了。"
"你知道我想幹什麼嗎?"雷利突然激動地說,"我想把你弄到杳無人煙的加勒比島,讓你在那兒至少呆上六個月,整天什麼也不幹。"
聽上去像天堂的感覺。"和你在一起我一點都不累。"莫丹聲音雖小,卻一語道出真情。
"我們的關係越來越親密了……你不這麼以為嗎?"他放在她腿上的手沉甸甸的,說話聲音也有些抖。
"我有點怕了。"
"是的……我們還是談點別的吧,比如說天氣。好像要下雨。"
"馬上就要到州界了。"說著,莫丹突然看見路邊躺著一隻死狼仔,嚇得她一聲驚叫。
州界上有四條車道。雨還沒下起來。他們邊走邊聊著。在普羅沃和奧列姆之間有一座鋼鐵廠,鋼鐵廠的上空和周圍瀰漫著一層褐色的煙霧。過了鋼鐵廠不久,他們就停下來休息喝咖啡,好讓雷利活動活動他的腿。下午五點整,他們住進鹽湖城一家飯店。
莫丹開始為她昨日的瘋狂購物後悔,雷利根本不像對她的黑色內衣有什麼興趣。他心不在焉,對她敬而遠之,莫丹對此十分不滿,生氣地說:"你是怎麼了,雷利?"
雷利把他的西服抖開,簡單明瞭地說:"阿瑟頓的事很快就要有眉目了,我本應該高興。可我有種不祥的感覺,也許是我太迷信了。"
"這麼說不是因為我?"
"當然,"他略感意外地說。"這種不祥的感覺,以前我曾有過一次,當時為解救一條體積比我大五十倍的巨鯨,我不得不游近它。但是只要它一甩尾巴,我就完蛋了。"他把西服掛在木衣架上。"莫丹,明天和我一塊去嗎?我預感,凶多吉少,有你在我身邊,我就踏實多了。"
他需要她,他想表達的就是這個意思。"好,我去。"
他把手輕輕放在她肩上,說了聲:"謝謝。"
能減輕那個什麼阿瑟頓先生帶來的憂鬱和苦惱,她何樂而不為?雷利又吻了一下她的臉頰,"你開了一天車,一定很累了。這樣吧,你先好好泡個熱水澡,我去樓下買份報紙。說不定今晚有你喜歡的音樂會或戲劇什麼的。"
"好吧。"
可是莫丹並沒有泡澡,只是沖了一下。雷利回來時,她已經躺在床上,擺出了誘人的姿勢,身上只穿一件鑲著花邊的黑色內褲,戴著精巧的文胸,腳上穿著一雙黑色長筒襪,一頭秀髮如充滿生機的雲襯托著她美麗的面龐。
雷利關上門,別上門鏈,一雙眼睛閃著藍色的火花。他對她說:"現在你可以有兩種選擇:要芭蕾,或者要我。"
她衝他迷人地一笑,扭動了一下臀部說:"我許諾要勾引你的。"
他扔下報紙,從腰間拽出襯衣,"勾引成功。我很高興你是個守信的女人。"
他不聲不響地向床走去。莫丹已經把事先想好的動作忘了個精光,只是張開雙臂迎接他。
第二天早上九點鐘,雷利和莫丹來到一扇對開的紅木大門前。門上亮晶晶的銅牌刻有"阿瑟頓律師事務所"的字樣。雷利身穿一套灰色隱條西服,顯得精神抖擻。莫丹穿著新買的衣服和靴子,看上去楚楚動人。她握了握雷利的手,以示鼓勵。
雷利看了她一眼,"我今早告訴你了嗎?你今天真漂亮。"說著,又想起他們昨天晚上做愛的情景。早飯是在床上吃的,他們誰也不想到外面去。
莫丹緊張的心情鬆弛下來。她打趣道:"你是猶他州最有風度、最性感的男人。"
"你用不著對猶他州的男性人口做調查,我肯定是最優秀的。"他撩起她的頭髮在她耳朵上親了一下,上前打開了那扇門。
威爾·阿瑟頓比莫丹想像的更年輕、更平易近人。雷利把莫丹介紹給他,同時用不容爭辯的口吻說:"阿瑟頓先生,我希望卡西迪小姐在場。"
"當然可以。"阿瑟頓律師說著,把檔案材料和寫字檯上一個皮夾子的角對齊。他一頭稀疏的金髮,淡藍色的眼睛,神情有點緊張。莫丹剛放鬆的神經又繃緊了。
威爾·阿瑟頓清了清嗓子,打開檔案夾,遞給雷利一封信。"我認為,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把這封信交給你,信的內容我已經知道,但在我們見面之前,我無權向任何人透露。漢拉恩先生,你先讀一讀吧。"
雷利撕開信封,展開兩頁信紙,莫丹看得出,他有點緊張。
他臉色驟變,手指抓住信紙,越來越緊,質地不錯的信紙發出"嘩啦嘩啦"的響聲。莫丹的心跳開始加快,嗓子眼一陣陣發緊。
雷利把信通讀了一遍。好像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又讀了一遍。然後把信扔在寫字檯上,說話的聲調有點變了,"這是真的嗎?"
"千真萬確,漢拉恩先生。"
"上帝。"
"我知道,這件事對您來說是有些突然,"阿瑟頓說,"也許……"
"有些突然?"雷利粗暴地打斷他的話。"我活了這麼大,剛剛發現我居然有個七歲的女兒,簡直是晴天霹靂,而你卻說什麼'有點突然?'"
莫丹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驚得目瞪口呆,大口喘著粗氣。雷利回頭看她時,她注意到他臉色蒼白,兩眼發直,即使在沙漠裡最困難的時刻,他的臉色也沒這麼難看。"莫丹,你也看看吧。"他把信塞給莫丹。
莫丹艱難地嚥了口唾沫,看了一眼末尾的簽名,開始讀信。信是七年前寫的,用蘸水筆寫在厚厚的牛皮紙上,字跡很工整。信的大意是,七年前,貝絲·斯萊特蓄意欺騙了雷利,因為她想要個孩子,但卻不想要丈夫。她和雷利為時一個月的共同生活讓她達到了目的,但她從未對自己的欺騙行為賠禮道歉。她在信中寫道:"我希望你永遠收不到這封信,如果你收到了,就意味著我要死了。如果我死了,就會把女兒托付給你,作為她的生父,你將成為她的監護人。我之所以選擇與你風流一場,原因之一,你是個善良正直的人,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孩子交付給你,我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字跡在莫丹眼前變得模糊不清。雷利居然有個孩子,一個七年前出生的女兒。
莫丹不知所措地把信扔在寫字檯上,彷彿它是一條致命的響尾蛇。
阿瑟頓先生整理了一下衣領,"斯萊特小姐是我多年的客戶。她女兒剛出世不久,她就立了一份新遺囑。這份遺囑至今有效。簡單說吧,她把房產——一所很大的住宅留給了她哥哥,其他財產——"他提到一筆不小的數目,令莫丹瞠目結舌,"——留給了你,漢拉恩先生,作為照顧和撫養她女兒的費用。她不希望她哥哥再插手這孩子的事。我相信你想看看這份遺囑。"
他拿出一份寫在墨綠色紙上的文件遞給雷利。雷利迷茫地搖搖頭,好像仍處於震驚中,"我相信你的話。"
"我讓秘書複印了一份,你可以拿著。"
屋裡一片寂靜。雷利低頭無語,兩眼呆滯地盯著地板,過了一會兒,才抬起頭來問:"我女兒,她叫什麼名字?"
"詹妮弗·伊麗莎白,小名詹妮。"阿瑟頓律師清了清嗓子,"漢拉恩先生,我並不想冒昧地告訴你如何做,但是,詹妮應該上學了,我希望你盡快把她帶回家安頓好。你住在緬因州吧?"
"你是說她現在還沒上學?她不是已經七歲,嗎?七歲的孩子——"
律師知道他想說什麼,"斯萊特小姐喜歡請家庭教師,當然,這個要求也是完全合法的。"
雷利向前靠了靠。"你不打算跟我說點什麼嗎?"
"我相信等你見到詹妮,自然會明白如何做。"阿瑟頓先生說著,雙手指尖對撐形成個尖頂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