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頁 文 / 茱麗·嘉伍德
「沒有。」
「他的腿被鯊魚咬了一大口,公主。我負責治療他,而且一度考慮過切除那條腿。他的合夥人納山竭力反對,當時你的丈夫根本無法表示任何意見。幸好他還是撐過來了。」
敲門聲打斷了他們的談話,富恩端著銀盤進來,為他們各倒一杯熱茶後方才告退。溫爵士放下公文包,開始享用精緻的甜點熱茶。
「如果克林知道我們在討論他的身體狀況,一定會生氣。」她說道。「做這種會令他不高興的事,我多少覺得有些罪惡感。」
「胡說,」溫爵士反駁道。「你是為了他好,而我也不會讓他知道。至於你提出的問題。」「雅片酊及白蘭地都能有效止痛,可是我知道克林不會契那種東西。」「是自尊使然?」
溫爵士搖頭。「是獨立。雅片和酒精會使人上癮,克林不願冒這種險成為兩者的奴隸。」
「我懂了。」
「我也建議過從膝蓋至腳踝用鐵架固定,他當場就大發脾氣了。」
「他天生是個驕傲的人。」
溫醫生點點頭。「他比我想像中堅強多了。」他說道。「原本我認為他沒人幫忙一定無法再走路,他卻證明我是錯的。直到現在,他走路也只有點跛。」
「到了晚上或是他累了的時候,他就會開始跛。」
「那時就用毛巾熱敷,雖然沒有使肌肉強壯的效果,但卻可以減輕不適。按摩也是有幫助的。」
她懷疑克林會讓她做這些事。但這是她的問題,不是溫爵士的,等他走了以後她再操這個心吧。「還有別的建議嗎?」
「如果痛得厲害,他應該脫鞋休息。」
莉雅同意地點點頭,不讓他看出她的失望,這些建議都只有治標的效果。「溫爵士,你給我的都是應付疼痛的做法,有沒有任何根治的辦法?」
「要使那條腿復原,只有奇跡才辦得到,公主。」
「是的,」她輕聲地說。「我想我是期待著奇跡的出現。謝謝你給我的建議,如果以後你還想到什麼的話,請務必寫下來給我好嗎?我會用得上你所有的建議。」
溫爵士取走最後一片餅乾,他正專注於克林的身體狀況,沒留意到自己竟將一整盤餅乾契得精光。莉雅又替他倒了杯茶。
「所有的丈夫都很頑固嗎?」她問醫生。
爵士笑了起來。「我敢打賭至少絕大多數是。」
接著,他說了幾個貴族為了面子拒絕看醫生的故事給她聽。其中他覺得最有趣的是艾克曼候爵。在一次決鬥裡,他肩膀中了一槍,卻拒絕讓任何人照料他的傷勢。後來還是他的哥哥去把溫爵士找來。
「我們在白家的賭桌旁找到他,」他告訴她。「三個壯漢才把他拖離牌桌,我們一將外套脫掉,才發現到處都是血跡。」
「侯爵後來好了嗎?」
「那麼頑固的人如果自己不想死,誰也沒辦法要他死。在他失去知覺前,他一直嚷著那傷只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我建議他的妻子將他綁在床上,直到他恢復健康為止。」
莉雅為想像中的景象笑了起來。「克林的脾氣也差不多。」她歎口氣道。「希望你能為我保守這個秘密。」
溫爵士放下茶杯,拿起公文包起身準備離去。「別擔心,公主,我一定保密。不知有多少妻子為她們的丈夫偷偷來找我幫忙過。」
醫生正要開門時,門已由外開啟,面前赫然是克林。他向醫師頷首示意,然後轉身面對莉雅。
「富恩說你病了。」
他沒等她回答,轉而對醫生開口問道:「她生什麼病?」
莉雅不想讓醫生為她扯這個謊。「我喉嚨有點癢,醫師建議我多喝熱茶。現在好多了。」
「沒錯。」醫師附和她的話。
事情有點不對勁,但克林一時也說不上來。莉雅不敢直視他,而依他對她的瞭解,
他知道她沒說話。她也看不出半點病容,泛紅的臉頰暗示著她正為某事而十分尷尬。他決定等他們獨處時,再要她交代清楚。
她告訴自己,她的動機是純正的,罪惡感是多餘的。然而站在幾尺外的富恩正對她投以同情的眼神。
謊話就是謊話。院長常說不可因惡小而為之,還說上帝記下了世上每個人犯的每一個惡行,而莉雅的清單,院長認為已經長到海底了。
莉雅不相信自己犯過那麼多錯,她想像自己的單子大概有她的影子那麼長。而且她猜想她的上帝應該有兩套記錄:一套記小過失,另一套記真正的惡行。
溫爵士的一句話把她拉回現實。「聽說你損失『鑽石』,克林,真正運氣不佳。」
「你掉了一顆鑽石嗎?」莉雅不解地問道。
克林搖頭。「那是一艘船,莉雅,她滿載著貨物沈到海裡去了。溫大夫,你這麼快就知道這個消息,我自己都是昨天才知道的。」
「我有個朋友和羅氏保險公司有生意往來,公司裡的人告訴他的。聽說他們得賠償你的損失。」
「沒錯。」
「這是你和納山今年損失的第二艘船吧?」
克林點頭。
「你為什麼沒告訴我?」莉雅開口問道,她無法掩飾受到傷害的感覺。
「我不想讓你擔心。」克林解釋道。
她覺得他並沒有說出全部的原因,沒錯,他很可能是不要她擔心,但更重要的是他壓根兒不要她分擔他的擔子。克林向來獨來獨往,和其它人分享他的世界不是什麼容易的事,甚至妻子也不例外。
她知道自己應該有耐心,慢慢讓他習慣她的存在。因此,她先行告退回到自己的房間,讓丈夫和醫生繼續聊天。
一回到房裡,她開始列下醫生剛才所提的建議,心思卻沒放在那上頭。該死,他應該把沈船的事告訴她的,丈夫和妻子應該一起分擔彼此的問題,不是嗎?
富恩前來通知她契晚餐,下樓時,她乘機請他幫另一個忙。
「你知道塔波特子爵的事嗎?」
「當然知道,」富恩答道。「據說羅萍夫人離開了她的丈夫。」
「克林禁止我去找子爵談這件事,我也不想違背他的心意。他認為我會弄得子爵更加心煩。」
「你為什麼想見子爵?」
「我懷疑羅萍夫人和我朋友白蓓莉的突然失蹤之間有某種關聯。我想讓你去和僕人談談,我想知道羅萍夫人是否有收到某個匿名仰慕者的小禮物。」
她的話挑起富恩的好奇心。「什麼樣的小禮物,公主?」
她聳聳肩道:「鮮花、巧克力,諸如此類的。」她說道。「女僕們不是都會留意這類的事嗎?」
富恩點頭。「當然會,而且會彼此討論,只是不會跟我說罷了。廚房女僕明天上菜市場我去問問她,可以嗎?」
「好,拜託了。」
「你們兩在嘀咕些什麼?」
克林站在餐廳入口開口問道。莉雅嚇得差點跳起來。「今晚你似乎有點緊張。」他面帶微笑地看著妻子。
「我必須連續鎖在家裡一整個月嗎?」兩人坐定之後,她開口問道。
「是的。」
他連契飯時間都忙著處理業務,她決定提一個比較有壓迫性的問題。
「凱林第一次舞會怎麼辦?它一個禮拜後就要舉行,克林,我不想錯過。」
「我會說給你聽。」
「你不帶我去?她失望地問道。
他微笑。「是的,我必須出席,而你則必須理智點。」
他的表情告訴了她,他是不會讓步的。她慍怒地用指尖敲著桌面。「在飯桌上看公文是很不禮貌的。」克林正專心看他合夥人的來信,沒聽見她的抗議。
「納山的妻子生了個女娃娃,取名為嬌安。他還說等莎娜的身體恢復健康後,會帶她們來倫敦一趟,公司的事就先交給金寶來管。」
「金寶?」奇怪的名字讓莉雅微笑起來。
「一個很好的朋友。」克林答道。「他是翡翠號的船長,船現在正進塢大修,因此他可以幫忙照料公司的事。」
「這算是好消息,不是嗎?」
「當然是。」
「那你為什麼還皺眉?」
經她提醒,他才曉得自己在皺眉。「納山想出售百分之十到二十的股份,我不喜歡這主意,相信他也是。他和莎娜兩個人一直住租來的房子,現在孩子生下來,他會想有固定的住所也是理所當然的。」
「你們為何如此反對出售股份呢?」
「我們要完全掌握公司的控制權。」
「如果只出售百分之十到二十,你們還是最大的股東,控制權還是你們的呀。」她的推論沒有說服他,他依舊眉頭深鎖,她又提出另一個建議。「如果把股份賣給家人呢?」
「不行。」
「看在老天的分上,為什麼不行?」
他歎口氣。「這跟錢的意思一樣。」
「才不會的,」她爭論道。「凱恩和你父親必定很樂意做這筆投資。」
「你為什麼找溫大夫來?」
他故意改變話題,她當然不會讓他得逞。「你同意納山出售自己的股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