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喬安娜·林賽
由於她和漢娜的接近,她將許多小兒女的悄悄話都講給漢娜聽了,包括她對梅瑞德的愛意在內。不過,自從漢娜去年無意間透露了一件有關瑞德的重大機密後,她便抹煞了她對瑞德的好感了。
「那個男孩,他是不是唯一糾纏你的?」漢娜的問話將安琪拉回到現實世界。
「比爾是唯一敢到這裡來的,不過他不是唯一欺侮我的。」安琪忿忿地說道。
漢娜兩眼圓睜:「你是什麼意思?孩子?」
安琪原本對這種事有些難以啟口,不過經過今天的震驚以後,她再也顧不得了,「我一個人對付他們那群色鬼已經好長一段時間了!」
「我的上帝!安琪小姐!」漢娜驚呼著,「你怎麼不早一點告訴我這件事呢?」
「其實,那也只有在我進城時才會發生的,而且我自己可以對付。不過,我以後再也不要跟他們打了,我要用這個!」安琪驕傲地舉起她父親的來福槍。
「有那些男孩糾纏你?」
「就是那些從小和我在一起的男孩啊!」
「他們叫什麼名宇?」漢娜追問道。
安琪沉吟了片刻,「有何裘得、桑山米。」她又加了一句,「還有魏家兄弟和戴勃伯。他們比較差勁,我有時候會用馬鞭抽他們。」
漢娜搖搖頭,「那麼那個剛剛來糾纏你的,叫什麼名宇?」
「艾比爾。不過,你問我這些幹什麼?」安琪反問道。她的氣已經快消了。
「我只是奇怪而已!」漢娜輕描淡寫地道,「你爸爸呢?他怎麼不在?」
「他昨天進城去了,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你是說,他留你一個人在家嗎?」
「是的,不過……」
「我的上帝!」漢娜大嚷著,並站起身來,「我必須走了!」
「等一等,漢娜!你有沒有火柴?」安琪在她身後嚷道。
「有啊!我一起放在門廊上那個籃子裡了!」漢娜一面回答,一面匆匆趕回金橡園去了。
安琪搖搖頭,不知道漢娜究竟怎麼了?她對於比爾的事似乎比自己還要沮喪似的。
***
艾比爾一路用馬鞭抽著灰馬,一路將他的怒氣發洩在可憐的馬匹身上。他永遠不會原諒安琪,因為安琪讓他出盡了洋相。他不記得自己可曾如此震怒過?唯一可比擬的一次,大概就是去年他父親把他鎖在房間裡,不讓他參軍的那一次了。他那時十七歲,正血氣方剛,天天想上戰場去當英雄,幸而他父親的理智挽救了他的衝動,使他體會到當英雄不一定要上戰場。
不過,這一次比上一次更糟糕,因為安琪使他意識到他只是個懦夫而已!如果安琪敢把這件事宣揚出去,他發誓非把安琪宰掉不可!他今天實在不應該在槍口下屈服的,他應該把槍奪過來,痛揍安琪一頓,然後把她按在地上,一逞他的私慾。
在羞辱與挫折的心情下,他的馬車幾乎撞上了迎面而來的馬車。他大聲詛咒著,不過當他看到對方馬車內端坐著藍水晶與泰康荻時,他又紅著臉,想到了早上在店裡的一幕。
也許現在安琪也像水晶一樣在取笑他呢!不過,安琪不會笑太久的。他發誓不得到安琪,誓不罷休。她永遠也別想再把自己當傻瓜了。
***
漢娜邊走邊跑地回到了金橡園,而且一反平日走後門的習慣,直接衝進大門,往主人書房走去。她知道主人聽到她的報告,一定會氣沖牛斗,把屋頂也掀掉的。
漢娜可以聽到泰康荻和藍水晶在客廳裡談笑的聲音。康荻和她父親已經在金橡園待了兩個星期,可能很快便會返回英國去了。至於水晶,這幾年一直是金橡園的常客;她哥哥羅伯則更把金橡園當成自己的家,戰爭初起時,羅伯曾和梅家幼子查理一起加入了佈雷格將軍陣容,負責戍守半島和墨比之間的海岸線。如今羅伯留下來防衛墨比城,而查理則跟著佈雷格將軍調到田納西陸軍部隊去了。漢娜想到了那些可憐的將士,不禁喃喃祈求上帝保佑他們。
漢娜輕輕叩了幾下書房的門。當梅傑可應了一聲,招呼她進去時,她發覺她的主人正在埋頭查核帳簿,無暇他顧。
她知道傑可一定會大發雷霆的,她只希望她的消息不至於影響主人的心臟。傑可數年前曾經發作過一次輕微的心臟病,醫生一再囑咐他凡事必須慢慢來。如今,傑可已經將他大部分事業交給他所信任的屬下去處理了。
漢娜心想,如果傑可發生什麼意外的話,那麼她也不想活了。她永遠記得傑可購買金橡園及所有奴隸前,那種無時不處在恐懼之中的非人生活。他們害怕鞭撻,更害怕那一天他們的家人會像賣豬一樣被賣出去!
而今,他們雖然名義上是奴隸,但是已經和一般自由人沒有什麼差異了,這都是傑可一人的功勞。漢娜發誓,為了傑可,她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傑可給了她新的生命、新的自信,更重要的,是為她找到併購回十八年前被賣到外地的第一個孩子。
漢娜很瞭解傑可的心意,如果不是礙於南方對於奴隸制度的保守觀念,傑可早就會把他手中的奴隸釋放掉了。而如今,傑可雖然不願公然唱反調,但是他事實上卻是支持北方的。
當然,傑可並不知道漢娜知道這些。這件事只有她和她的家人知道,因為她的丈夫路克是傑可的貼身僕役,他也是偶然間從傑可的夢話中得知他心底的秘密。他們家人知道事關重大,因此從來不敢聲張。只有一次她不小心說溜嘴,讓安琪知道了這件事。不過,安琪是好女孩,她應該知道事情宣揚出去會造成多大的悲劇,憑她的仁慈,她應該也幫傑可守密的。
傑可仍然沒有抬起頭來。漢娜心疼地望著她所敬愛的主人,耐心地等在一旁。傑可是個長相英俊的中年人,今年雖然已四十八,但是除了兩鬢略白外,一頭黑髮仍然十分吸引人。
不過,他全身上下最引人注目的,還是那一雙凜然生威的金色加棕色的眼眸。漢娜經常覺得,如果魔鬼能夠現身的話,一定也生就他這麼一雙令人畏懼的眼睛。她雖然對於傑可百般敬愛,不過她也不得不承認傑可發起脾氣來實在很可怕。尤其他在震怒時,一雙眼睛變得像金黃色的火焰似的,所經之處,幾成焦土。
在傑可的兩個孩子當中,只有瑞德長得和他一模一樣。查理雖然也跟他爸爸和哥哥一樣高大,大約六尺差一點點的樣子,不過他的長相和性情則比較像他逝去的母親。至少,在冒險精神方面,遠不如瑞德!
傑可終於看到一個段落,抬起頭來,「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她在家吧?」他微微皺起眉頭。
漢娜最喜歡聽傑可說話了,他字正腔圓,一開口便顯示出不凡的教養。多年前她也曾想學過,只可惜她的家人笑得人仰馬翻,使她不得不放棄了那項嘗試。「是的,先生,她在家。」
「嗯。她還好吧!她有沒有又要你發誓不准從我這裡偷東西了?」傑可忍不住輕笑了一下。
「她還沒有機會講,我就先離開了。」漢娜一面報告,一面緊張地絞扭著自己的雙手。
「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了,漢娜?」傑可質問著,一雙眼睛也微瞇了起來,「快講吧!」
「我們是不是到馬廄那裡講比較好,主人?因為我怕你聽了以後會提高嗓門,嚇到樓下那兩位小姐。」
「快講啊!」傑可確實提高了聲調。
漢娜深深吸一口氣,並微微顫抖了一下,因為她已經瞥見那一雙金色的眸子中飛躍出火花了。「安琪小姐今天早上差點被人強暴了。」她脫口而出,並評待著暴風雨的來臨。
「什麼?」傑可果真跳了起來,「這怎麼可能呢?她爸爸呢?」
「他不在家。」
「那…安琪受傷沒有?」
「哦,沒有,先生。她用來福槍把那個年輕小伙子嚇跑了。不過那小伙子還沒有死心,還威脅說他要再去。不過安琪小姐也沒有害怕,她只是氣得發瘋。」
「奇怪,什麼男孩會去欺負這孩子呢?」傑可厭煩地往椅子上一坐,「我真搞不懂!」
「我不是一直告訴你,她已經長大了嘛!」漢娜不以為然地譴責道。
「再怎麼大,她也只有十四歲,還是個小孩子啊!」
漢娜很想提醒他,許多像安琪這麼大的「小孩」都已經結婚生子了。「你自從和她爸爸大吵一頓以後,已經太久沒見到她了。安琪小姐現在變得很漂亮了!」
傑可似乎沒有聽見她的話,「那個男孩叫什麼名宇?我的老天,我要一把掐死他!」
「艾比爾。」
「嘎?是艾山姆的兒子嗎?」傑可大吃一驚。
「是的,先生。」
「還有沒有其他男孩也在動安琪的歪腦筋?」傑可又不放心地追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