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李葳
「金大人好福氣,能娶得這麼多位妻妾。」
「你是想說我好色成性吧?沒關係,我不介意人家怎麼說我。好色就好色吧,好色總比好打殺來得沒傷害,我娶十個也不會妨礙到誰的日子過不下去,這就夠了。您說是不?」
瀚海回以禮貌的微笑說:「金大人的真知灼見,令我汗顏。」
「汗顏什麼?你成親沒,要不要幫你介紹一些姑娘?」說著說著,竟做起媒人的金彌天,此刻恰巧看到樓梯上緩緩步下的二、三十位姑娘家。「噢,總算下來了,妳們快點過來吧,要出發了。
「是,夫君。」二、三十人異口同聲的回答,讓地板都撼動了。
好一幅可觀的場面。瀚海得強壓制住腹中的笑意,才不致顯得失禮。他含笑的眼眸無意間地在那群花枝招展的女子中一轉,意外地與一雙記憶中未曾褪色的黑眸相視。
剎那間,四周彷彿自他腦海中消失。
韓無月!
僅有這三字深深地縈繞在他的意識中,而他的眼則盈滿了她。
另一端,也同樣受到震撼的——
無月木愣愣地站在樓梯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直盯著岑瀚海的臉。最初是一種驚喜,她沒想到會如此快速地又見到他,她甚至認為這是老天爺給她的暗示,天下之大、人海茫茫,一生中妳能再三邂逅同一名男子多少次?
可是,當她的眼從他震驚的表情,移到他身上的軍袍時,轉眼間,喜悅被沖得一乾二淨,留下的儘是難以置信。
京城中,身穿軍袍,肩上還披著象徵地位頗高的將領紅氅……
這出息味著岑瀚海是她的……敵人!
「阿月,天色還早妳就發呆睡著啦!快點下去啊,後頭的人都被妳堵住了!」
「啊?嗯!」
惡寒從她的背脊竄起,她手腳僵硬地往樓下走去。這怎麼可能?為什麼他會是敵人?如果他是妖姬與王上的手下,如果他是鬼卒的一份子,為什麼他要幫助她燒掉那批毒樹枝?難道他不該是去保護那批樹枝的嗎?
對了,還有個可能,也許他是爺兒在京城的密探,故意藏身在敵營中的!
「大家都到齊了嗎?我為你們介紹,這位是侍衛軍長岑瀚海大人,在宮中專門『保護』緋姬娘娘,今日承蒙『緋姬』娘娘的善意,特派大人來迎接我們到宮中去的。大家可要感謝娘娘與大人的好意喔!」
彌天大人的話再度熄滅無月的希望。她腦中迴盪著「保護緋姬」這四個字,如果瀚海是間諜,彌天不會刻意強調那幾個字眼。這是爺兒給她們的警告,要她們別在緋姬的心腹面前,露了馬腳。
臉色一白,無月忽然想到自己曾向瀚海說過的許多話語……
……斬妖客,專門對付妖姬手下的鬼卒。我便是慕名到那兒去,自願加入他們行列的人。
你的身手好,也是個古道熱腸的漢子……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回金華城,共謀大業!
你就是我們的同路人、是夥伴,與我們一起奮鬥嘛!
怪不得自己當時說破嘴,他也照樣沒什麼反應,原來他早是敵營的人,而自己竟然傻得邀請一名敵人參加他們的陣營!
心跳疾速地奔動起來,無月後悔極了,後悔自己沒看清楚岑瀚海的真面目,後悔自己的魯莽與草率即將為夥伴們帶來莫大危險,恨她竟然沒辦法當場揭穿這男人的真面目,與他一決勝負討回公道!
她好想好想大聲地指著他的鼻子,怒罵:你為什麼要欺騙我啊?你騙我的目的是什麼?岑瀚海!你明明已經知道我的身份,還故意裝作沒發現,你在圖謀些什麼?
可是,現在她竟什麼話也不能說,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毫不知情的夥伴們、彌天大人,陸續走出客棧,跟在心懷不軌的岑瀚海身後,進入敵窟。
不行!她應該立刻把這件事告訴大人、告訴況賢,並且阻止大家跳入這場陷阱之中。
「金大」才叫出這兩字,她前方一堵高大的肉牆擋住去路,惶恐的無月緩慢地提高視線!直到她與他四目相交。
「這位夫人也快點上車吧,大家都在等妳了。」先是微笑的、以大家都聽得見的音量,岑瀚海如是說。然而,在只有無月聽得到的話尾,他低聲地說:「不要引起任何騷動,對妳我都有好處吧?韓、姑、娘。」
無月一僵。
可是在她能想出任何反駁或對抗他的法子前,他未給她多餘考慮的機會,逕自走到坐騎旁,挑釁地盯著她。
那神情彷彿是在訴說著:來或不來,都是妳的自由,後果需要妳自己承擔就是。
嚥下一口口水,無月壓抑住顫抖,身不由己地跨腳出去。
可惡!自己的腦子怎麼這般不中用,一點好主意都沒有,竟是一片空白。她唯一能想到的是:萬一這真是場鴻門宴,她是最沒有理由逃避的人,她不能在此刻臨陣脫逃,放其它夥伴與爺兒於不顧!
先跟上去再說。
她想,總有法子的,她會在岑瀚海對大夥兒做出不利的舉動前,想盡辦法阻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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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碧輝煌的宮殿令每位來自金華城的訪客,看得目不暇給、目瞪口呆、目不轉睛,可是在這當中,獨獨心事重重的無月,她低垂著頭,沒有像同伴們一樣發出連連讚歎,只是一徑地愁眉深鎖著。
「阿月,怎麼了?」從前方放緩腳步的金彌天,等她走到自己身旁後,開口道:「有什麼事困擾著妳?儘管告訴我沒關係啊!」
「爺兒……」
他皮皮地一眨眼,將手攬在無口月肩膀上。「再怎麼說,妳可是我『心愛的小妾』,所謂嫁夫從夫、以夫為天,妳就安心地把自己的煩惱交給我這個『天』來處理吧!」
「爺兒!」都什麼時候了,竟還有心情開這種玩笑?無月氣惱地以白眼瞪視著他。
「呵呵呵!我知道,到王宮不是天天都有的事,妳緊張也是自然的,放輕鬆點吧!我想這兒不會有人有那麼好的胃口,把咱們生吞活剝吃下去。」彌天執起她的小手,故意親熱地一吻後,便瀟灑地離去。
唉,看這樣子,警告爺兒是沒用的。無月摸著爺兒方才吻過的地方,現在她終於能體會賢哥何以老喜歡念爺兒、罵爺兒、諷刺爺兒了,有時候爺兒的確太沒半點警覺性,常常都樂觀、輕鬆過了頭,教人怎能不氣、不怒呢?
有辦法看出她在煩惱,就該給她點機會,好好地把問題說給他聽呀!
忽地,無月感受到一道灼熱的目光,她狐疑地抬頭,正好看到岑瀚海隔著一段距離凝視著她。八成是在監視她吧?無月頓感不快地投報一記冷漠的瞪視,他便移開臉,不再盯著她瞧。
這種煎熬要到何時才會停止?整場宴會中,自己都必須揣測著他的想法,忐忑地吃著食之無味的餐點嗎?與其如此,她多希望能速戰速決。把一切挑明了,講開來,以正大光明的手段而非鉤心鬥角來解決。
可是……
命運之神何其殘酷。
如果我沒有對他動心、動情,那麼現在我將可毫不猶豫的,把岑瀚海當成是眾多敵人中的一名,不會有半點遲疑。
要是現在無月手中有把劍,她甚至沒把握能一刀殺死岑瀚海,理由不是他的武藝高強過她,而是她怕自己會在那一刻,想起他曾救過自己,他的恩、他的情、他詼諧的言語,繼而想起那些該死的過往!
有人說愛恨一線間,那她真的好想知道,能在一眨眼間就把內心的愛意,全轉為恨意的法子。
「王上駕到——」
內侍官朗聲宣讀,中斷了無月紛亂的想法,她與所有人一齊起身相迎,低頭等待那名身著紫龍王袍的男子蒞臨。
「大家平身吧,今日是孤王所舉行的宴會,不是什麼嚴肅的場合,無須如此拘禮。金愛卿,孤王連番召見,你都因病無法上京,這次能看到愛卿如此健康的模樣,孤王非常高興。」
「多謝王上盛愛關懷,臣天生體弱多病,好幾次雖想抱病上京,可是都被大夫阻止,他說臣的身體狀況實不宜於遠行,弄不好走到半路就隔屁了。」
「咳咳!金愛卿,孤王記得許久以前的一晤,你獨特的言行便令孤王印象深刻。想不到,多年後你的言行不僅沒跟著歲月成長,反而是……日益年輕呢!」
「謝王上讚美。」
「哈哈哈哈!」搖著頭,新盤王褒歆爵直指金彌天說:「孤王決定不放你回金華城了,你就給我留在京城,天天為我講笑話,負責讓孤王每日三大笑。」
「臣汗顏,如此重任,臣哪擔當得起?再說金華城的都府,常駐在京城,誰要治理金華城呢?」
新盤王微微笑了笑。「妳聽到沒?!愛妃。金大人真是位親民、愛民,心中隨時都惦念著金華子民的好都府大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