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李葳
「不會,是我怠慢了。您病體初癒便千里迢迢自金華城趕來面見王上,累是理所當然的。我已經替您安緋好京城中最氣派豪華的客棧,作為您逗留此地的臨時住所,請上馬車,我會在前方替您帶路。」
瀚海也依樣畫葫蘆地還以他虛偽的一笑。
「啊,那真是太好了,就有勞您嘍,岑老弟。」金彌天一揚手。「阿賢?阿賢你過來一下。」
趁著他轉頭去呼喚下屬,瀚海的目光瞟向龐大的車隊……普通人來面見王上,是不會把一家族都一併帶上京城的。如果不是金彌天有意要拿這些家眷做人質,那麼其中必有詐。
金彌天果然是個不能輕易忽視的男人。
瀚海沉下臉,往後自己一定要更加小心謹慎,不可被對方那副「百無一用是書生」的外貌給騙了。
「岑大人,我給您介紹,這是我的貼身小廝,名喚況賢,凡是需要商量什麼,都找他談即可,他可代我決定一切。」
「岑大人好。」美貌如花的青年恭敬地打躬作揖道。
「——」
瀚海吃驚地嚥下一口氣,他差點就要當場喚出「緋姬娘娘」這四個大字!怎麼可能?天底下竟會有生得如此相似的人?他不住地打量眼前的青年,從對方稍長的身高、稍低的嗓音,又約略看得出兩者的不同。
但……那臉蛋、那眼、那鼻、那唇,幾乎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嘛!
「岑大人,小人的臉上有什麼不對勁嗎?」況賢抬起頭,不解地問。
掩去狼狽的神情,瀚海搖了搖頭。「不,沒什麼。況小哥,你會隨時陪伴在你主子身邊嗎?包括宮中?」
「……預定上……是這樣沒錯。不過草民自知身份卑賤,進不了王宮,會在宮門外等待。」青年還是非常困惑,蹙起了眉。
垂下雙肩,瀚海鬆口氣。「也是。這樣最好。」
「大人,莫非草民進宮會有何不便?」
沒有辦法回答這問題的瀚海,含糊其辭地說:「沒什麼不便的……只是……呃……況小哥的模樣這般……宮中很多嬪妃也許會不太痛快……她們總是嫉妒長相比自己出色的人。」
一想到緋姬或王上若看見這小哥的長相,不知將掀起什麼風波,瀚海寧可少一事而非多一事。
「哈哈哈!阿賢,我就說你那張臉什麼都好,就是脖子以下生錯了。倘使你是姑娘家,我早納你為妾,好生疼愛了。」在旁觀望的金彌天幸災樂禍地說道。
「爺兒,請自重。」暗暗瞪了他一眼。
金彌天轉笑為咳。「天好熱啊!快點帶我去客棧吧,一切拜託你們了。」語畢,他迅速地溜回馬車上,宛如火燒屁股。
況賢留在原位,向瀚海再次躬身說:「我家主子就愛開玩笑,請您別放心上。」
「金大人和傳聞中一樣,是位有趣的人。」
「岑大人客氣了。」況賢刻意壓低聲音說。「不瞞您說,他是個再糟糕不過的主子!要不是能掙多點銀子,小的我早幹不下去了。」
「你不怕這些話,傳進主子耳中嗎?況小哥。」
吐吐舌做個頑皮鬼臉,況賢說:「沒關係,少了我,爺兒連鞋都不會穿,他不會革我職的。」
為什麼同樣的長相,個性卻是如此南轅北轍?唉,瀚海暗暗地歎口氣,倘使緋姬娘娘也同這青年一般討喜開朗,許多悲劇都不會發生了。
「那我們走吧!」
「是,岑大人請先。」
況賢在他轉過身去後,才卸下「奴才」的面具,換上精明能幹的陰謀家真貌。他相信這名侍衛軍長先前的動搖,必定是意味著「什麼」,當然,他事後喬裝掩飾得非常巧妙。可是那一瞬間的狼狽,明顯得逃不過況賢的眼。
既來之,則安之。
往後還有日子可以慢慢去推敲出這名緋姬身邊頭號的敵將,到底是懷著什麼居心與賊意。
未幾,大隊人馬通過城門,正式踏進「敵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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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姬的手下為他們一行人所安緋的客棧,的確相當舒適、愜意,數十間的房讓每個人都能有張柔軟的床,客棧老闆為了表示歡迎的誠意,還在每間房中擺上一盆盥洗的水,讓他們能一到客棧便洗去旅途上的疲勞與塵埃。
打擾一下,可以嗎?」
正當無月與夥伴在房間中掀開包袱,準備換下身上滿是汗味的舊衣時,況賢敲著門問道。
「有事嗎?」開門的無月,讓他進屋內後,問道口
「王宮今晚設宴招待爺兒,妳們可要換上隆重的衣裝、打扮得漂漂亮亮,吻合爺兒愛妾的身份參與盛宴。」
「好棒啊!才剛到京城,就有機會見識宮中的晚宴啊!」同夥的姑娘高興地拍手說著。
「是啊,妳們就把握機會,好好地放鬆一下,去玩一玩吧!以後或許再也沒這類走運的事了呢!」
講完該講的,況賢轉身要走,無月也跟了上去。兩人來到門外後,她掩上門開口。「賢哥,我可不可以不去參加呢?」
「這是為什麼?莫非妳身子不舒服嗎?」
搖搖頭,無月現在滿心都想著該如何殺敵建功,根本沒心思去享受什麼盛宴。再說自己未曾參加過那樣的場合,禮儀、舉止怎樣才叫「合適」,她一點兒頭緒都沒有。
「我想留在客棧中,到處逛逛。」輕描淡寫的,她一語帶過。
況賢板起臉來。「妳該不是想在這附近刺探敵情吧?這妳不必擔心,我和一些弟兄們,今夜不會去參加宴會,收集敵情的事一父給我們來做,妳們可是爺兒的煙幕彈,不能不去。」
「可是……」噘起頑強的小嘴。
改換另一種溫和的口氣,況賢微笑地說:「無月,妳性情穩重、大方,我不在爺兒身邊,就靠妳去拉住那匹口沒遮攔的野馬了。誰曉得他會不會一不小心就被妖姬迷去魂魄二五一十地搬出自己的底細呢?記住,妳是咱們很重要的一份子,在這麼重要的場合裡,怎能少了妳?」
「賢哥,你別灌我迷湯了。我有幾斤兩重,自己還知道。況且爺兒才不會被妖姬迷惑呢,他是什麼樣的人物,咱們這幫人最清楚。反而是你該擔心我,會不會一見到妖姬,就忍不住對她拔刀。」
「那也不錯,一舉就消滅了心腹大患。」微笑著,況賢曉得她在開玩笑。
無月做著最後掙扎說:「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妳死心吧!」拍拍她肩膀,況賢說。「去,去把自己弄得香噴噴、嬌滴滴的,不要再想什麼借口逃避了。」
認命地垮下臉,無月提不起勁地懶懶回房的時候,她特別羨慕有活動自由的男人們,愛去哪兒就去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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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海將有關宴會上的守衛事宜安排妥當之際,恰巧石榴廳傳言過來,要他去見緋姬。大概能預測得到緋姬想問些什麼,所以一見到她,瀚海氣定神閒地等著她先開啟金口。
「如何?初次見到金彌天的看法?」
瀚海低頭說:「才交談幾句,很難有什麼非常深刻的評語。乍見的感覺並不做作,是個不會令人感受到威脅的男子。但,正如滴水能穿石,或許隱藏在其與世無爭的外表下,有一名值得高度警戒的男子在。」
緋姬興致盎然地把身子前傾,少見積極地詢問:「我聽你的言談,似乎很欣賞他?」
「娘娘如果擔心屬下的忠誠,屬下會說這是多餘的。無論我個人對金彌天是何看法,凡是接受的任務,屬下皆會全力以赴去達成。」聲色不動的瀚海,給她一個標準中的答案。
「嗯?我曾說過我在擔心嗎?總之,這回如果不夠努力,萬一失敗,後果你是知道的。」緋姬菱唇唇畔泛著冰冷的笑意說。「你下去忙吧,今夜我會用自己的眼,好好地確認一下這個金彌天,到底是如傳言般膚淺或如你評論般有深度的男人。」
「是。」
離開石榴廳,瀚海一如往昔的習慣,先深吸口氣,再吐出。如果不這麼做,他沒辦法把自己從緋姬的影響下抽身。方才在他們交談的瞬間,瀚海差點想質問她的身世,問她是否有失散的兄妹……
要不是他及時清醒,領悟到自己盼望「親情」能改變緋姬是件多愚蠢的事,這才止住一場大錯鑄成。畢竟,王上所給她的深厚愛情,歷經這些年都無法撼動那女人冰冷的心(也許她根本沒有心),一段半途相認的親情又能改變她什麼?
揮開自己荒謬的念頭,瀚海整隊出發去接人。
護送金彌天一行人(包括他的成群妻妾)到宮中接受招待,這也是他的職責之一。
快馬約三盞茶後,瀚海抵達客棧。
「金大人,您都準備好了嗎?」
懶懶地打個呵欠,坐在客棧大廳內,金彌天一臉無奈地指著頭頂上說:「女人家臨到出門非得拖拖拉拉不可,我是好了,但那些吱吱喳喳的麻雀們可沒好。不過相信我,你若是去催促她們,她們的手腳只會更慢,不會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