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李葳
緋姬!無月不顧是否會冒犯,迅速地抬起眼眸往高台龍座上掃去。雕金鑲寶的黃金椅中央,端坐一名頭頂金冠、面如冠王、雍容華貴的男子。但她不是想看王上長什麼模樣,她要找的是……有了,王上後方的七彩晶珠垂簾處,隱約可看到人影在晃動。
「皇上所言甚是,新盤王朝有忠臣如斯,想必可保王朝千秋萬代永盛不衰。」
清麗的嗓音穿透過在場所有人的耳。
大概包括無月在內,都沒想到妖姬竟有這般可愛動人的嗓音。像這樣純真甜美的聲音,竟會是出自一名狐媚禍主的惡女口中,實難想像。
無月放在桌下的手不住在顫抖著。
要是她有帶劍出來就好了。她現在能有的脫困奇招,就是在這最接近妖姬的一刻,殺她個措手不及。如此一來,什麼問題都可以解決,無論岑瀚海有何詭計,妖姬已死,他效忠的主子沒了,他也就沒理由為難金大人與夥伴們……
至於我,暗殺成是一條命,不成也是一條命,約莫是沒辦法走出這道宮門了。可是這樣也好,這樣正合我意。我可以早點去向阿莫賠罪,告訴他我對不起他!
武器,她需要武器!
說時遲那時快,無月的眼睛落在桌面上那把預備用來給賓客們切向用的小刀。
她探出手去。
「王上、緋姬娘娘!」
同時間,另一端的岑瀚海隔著大廳,由擺放著成緋的宴會桌後起身,說:「恕小臣無禮。今日逢此盛宴,金都府難得與會,小臣想獻舞一首,不知王上能否應允小臣?」
被這一聲嚇得縮回手的無月,驚惶地白著臉,瞪著岑瀚海緩緩地站到大廳中央處。
「難得岑軍長有此心意,孤王怎會不准?金大人,你的運氣不錯,岑愛卿的劍舞可是天下一絕,鮮少表演給人看的,你這次可真是要大開眼界了。」
「呵呵!王上,小臣別的沒有,就是運氣好過別人許多,才能在王上的領導下,身在這樣的『盛世』中呢!」
無月聽到劍舞兩字:心頭一寒,莫非又被岑瀚海將了一軍死棋?他……該不會趁亂想暗殺爺兒吧?
「多謝王上,微臣獻醜了……」
「慢、慢著!」
無月渾身顫抖地起身,做出一件她生平所做最為莽撞的事,對著當朝君主說:「小女願替岑大人伴奏,我……我可以嗎?」
登時,全場鴉雀無聲。
第七章
當無月成為整座王宮大廳的注目所在時,瀚海不僅替她捏把冷汗,還在心中暗罵她的魯莽愚蠢。
自己好心地想為她圓過場子,想不到她竟又跳了出來,到底想幹什麼啊?難道她以為方才一瞬間所動的殺意沒被人發現到?場中有多少人察覺,瀚海不知道,但他相信稍有一點警覺的人,不會沒看見她方才大膽的舉止。
明明桌上什麼菜餚都沒端上,她伸手去拿小刀的理由,很明顯的只有一個嘛!瀚海祈禱眼睛銳利的人就只他一人,否則她接二連三的魯莽行動,很難說不會為她招來什麼麻煩!
「這位是……」新盤王在一片尷尬中,打破沉默問道。
金彌天跟著乾笑,他從位子上起身。「無月是下臣的賤妾,王上。臣為她的莽撞發言向您懇請原諒去請王上看在無月是一片善意,又年輕無知沒見識過大場面的分上,原諒她這樣沒分寸的舉止,回頭我會好好訓斥她的。」
接著他又轉向瀚海上欠身說:「請岑大人不要放在心上,儘管進行您的劍舞,請、請。」
瀚海眉頭微皺,賤妾二字說不刺耳是騙人的。
剛開始一見到無月身在金彌天那堆嘰嘰喳喳的女人之中,在討論相信或不相信之前,本能竄過腦海的是火辣辣的妒焰,它喇地燒焦了每寸理智的土,要不是靠著自己訓練有素的表情強壓下來,他大概當場就要出醜了。
第二回,又讓他看到了金彌天不知怎地,突然靠近無月,兩人低聲交談兩句後,金彌天親暱地環住她的肩膀,彷彿她是他的所有物(當然,現在名義上她的確是他的女人),還親吻了她的小手。
這讓瀚海的妒焰又往上攀升一層。
多可笑啊!是我先選擇放開她的手,如今卻又在腦中將她視為己有,這樣矛盾又不夠聰明的傢伙,是我嗎?
瀚海可以神色自若地應付無月自覺受到背叛後,怨怒指責他的眼神。
我不能忍受的是……妳再度出現在我眼前,我卻什麼也不能對妳說、什麼也不能對妳做……我知道該與妳保持距離,以免妳繼續受傷,可是妳為何不走?為何又重新在我的周圍出沒?
情、義兩難全。
瀚海要想堅守自己給新盤王的道義,便無法兼顧他對無月的情!
割捨不下的、留戀依依的,全是些明知不可攀、不可去奢求的……人實在是種集任性與執著於一身的動物。
我總算能明白,王上當初曾說過,他對緋姬的愛令他、痛苦無比,但又無法停止去愛的那種心情了。
「我想聽看看,這位無月夫人會什麼樂器,又怎麼幫岑大人伴奏呢!」簾後女子,不知懷著什麼心思,甜甜地說道。
「噢?既然愛妃想聽,那麼岑愛卿,你不反對的話,就麻煩這位夫人幫你伴奏可好?」新盤王別無他意地說。
「微臣遵命。」
雙手一拱,瀚海轉向無月,皮笑肉不笑地掀啟唇角。「不知夫人要使用什麼樣的樂器為敝人伴奏呢?您有帶在身邊嗎?」
無月臉色涮地通紅。「我……沒帶……可是我會彈琵琶……」
「問題簡單。」新盤王拍拍手,朗聲說道。「來人啊,去樂師那兒取一隻琵琶來。」
「王上,我想無月夫人也許想親手挑選一把能適用的琴吧?正巧臣也需要取另一柄劍舞專用的劍,請讓臣護送她到樂師那兒挑選。」低下頭請命的瀚海,此時也冒了個不小的危險。
倘使自己的言行舉止中稍微流露什麼不自然,難保不會被緋姬看穿他倆早已熟識。到那時,擁有強烈女性直覺的緋姬,是否會從中察覺什麼端倪,可就很難說了。
可是不想辦法與無月溝通一下,他猜她還會繼續莽撞下去。
「愛卿的考慮很有道理,那麼你們快去快回吧,在這酒宴未冷之前。」
「多謝王上。」
瀚海冷靜地走到無月面前,宛如對待陌生人般禮貌地抬手示意說:「夫人,請往這邊走。」
無月躊躇片刻,欲言又止地瞟了瞟坐在最靠近王上的席位上、正端起酒杯以笑容鼓勵她的金彌天身上,黑眼中有著無助與彷徨。她越是拖延,情況會更加不妙,一旁的瀚海只好再跨前一步催促。「夫人?」
她無奈地仰視他一眼,頷首說:「那就有勞您了,岑大人。」
走到大廳外,不再需要顧忌他人眼光的時候,瀚海立刻扣住無月的手腕說:「跟我過來一下。」
「你想幹什麼?放開我!」她小聲,同樣不想引起騷動地說。
「別問,跟我來就是了!」
帶她離開迴廊,只想找個沒有人來人往的地方,瀚海隨手推開一間擺放雜物的小置物房,將她推了進去,並且反手把門關上。
「你、你想幹什麼?不要以為殺了我……滅口,你就可以繼續進行你的詭計!我剛剛跟著你離開是大家都看到的,你……沒把我送回去的話,一定會引起爺兒的疑心!爺兒會揭穿你們的詭計,你也休想對爺兒不利——」
「閉嘴!」
瀚海又怒又氣,她誤會他早在他的預期中,他的心並未因此受傷,真正讓他生氣的是她口口聲聲的爺兒、爺兒,宛如金彌天真的是她的天、她的一切。這就是男人的嫉妒嗎?
「你憑什麼叫我閉嘴啊?告訴你,岑瀚海,我真是錯看你這人了!我這輩子再也不會相信你所說的隻字詞組,你也休想我會再——唔」
在她饒舌的紅唇上強硬地壓上自己的唇,雙手牢牢地捧住她的心形小臉,讓她掙不開,瀚海克制不住內心的衝動,他唯一能想到,可以制止她繼續說下去的法子,就是這最原始的手段。
起初不住敲打著他胸、肩的小手,在他執拗地吸吮著她的舌頭時,慢慢地放軟了。
看她有放棄掙扎的傾向,瀚海稍微放鬆扣住她的力道……
這點,他失策了。
無月見有機可乘,馬上以全身的力道撞向他,並且在他放手的瞬間,打了他一巴掌。「不許你再碰我一根寒毛,聽到沒有!」
他撫著臉歎口氣說:「我知道這麼做很卑鄙,妳生氣是應當的。妳現在一定認為我的嘴臉很醜惡吧?」
她像是只豎起毛警戒的山貓,黑眼眨也不眨地瞪著他。
「沒想到會真的在這兒遇見妳。我原本希望金彌天的手下多如牛毛,妳不一定會是那跟隨他進京的人之一。顯然老天爺沒那麼眷顧我,妳竟然是他的妻妾!是什麼時候的事?在妳我相逢之前,妳便是他的人了?或者這只是金彌天掩飾妳們身份的手段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