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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文 / 向玄纁

.    也許,她該找個時間,會一會嚴擎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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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如何知曉?

    他又為何要知曉?

    望著眼前流動不止的溪水,她的心亦是惶惶亂亂,無法止息。

    早就知道相處時間愈久,讓他發覺真相的危機愈高,所以她才會設下重重屏障,阻絕他們之間過於密切的交集。

    嚴纖纖的易容術可謂今世無雙,她其實沒有必要做多餘的遮掩,覆蓋面紗,也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保護,保護著自己可能不受控制的心,保護著自己仍可能湧現的脆弱,保護自己偶爾流洩情緒的眼,不致讓他看見。

    而他的執著,卻將她所有的保護拆裂!

    她其實也很清楚,以師兄的精明,只要她待在他身邊,這些微不足道的偽裝撐不了多久,徒然顯得可笑罷了。

    收謝寧香為徒,完全是個意外,只是沒想到她竟會看穿自己所有的偽裝,也看穿師兄的心傷,進而從中穿針引線。

    該是天意嗎,注定她此行無法全身而退?

    但見他一面,是為思念,並不是為了重續前緣……

    現在,又該如何是好?

    "彤兒?"溫和又宏亮的叫喚聲在林中響起。

    璩若影靜靜地濯掬溪中水,讓涼涼冷冷的觸感滑過指尖,並不回應林中焦急的叫喚。

    她知道哪怕只是微弱的一絲氣息,他總可以因此而找到她。

    "可找著你了!"如釋重負的愉悅嗓音自她身後傳來。"我好害怕……你已離開。"

    她看著水面,沒有回話,未久,他的身影映上水面,與她的眼神糾纏交會。

    受不住他眼中赤裸的情意纏綿,她垂眸輕道:"師兄,我們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晏郡平依舊執著地鎖住她倒映在水中的落寞麗顏,良久,才輕輕開口:"記得師兄曾同你敘述過的,那則女媧補天的傳說嗎?"

    小時候,她總愛黏著他,央求他說一則又一則的故事,聽著他低柔的嗓音,方肯緩緩入睡,即使故事重複也無妨。

    只要他待在她身邊,就好。

    再提前塵,又有何益?所以她選擇不語。

    "在久遠以前的太古洪荒時期,水神共工和火神祝融因故大打出手,共工敗給了祝融,因而羞怒朝西方的撐天柱不周山撞去,致使撐天柱折斷,天際顯出缺口,地也現出裂痕,大火、洪水因此不斷,毒蛇猛獸伺機侵襲,導致生靈塗炭,民不聊生。女媧不忍,煉五色石補天,阻洪水,擒猛獸,解救百姓於水火之中,也因此受到萬民崇拜與擁戴。"

    晏郡平看著她映在水上半垂的眸,明白此時她心中所想,便自顧自地往下說。

    "但彤兒,你可知道,女媧之所以能夠造人,乃是與伏羲結合所致,而她與伏羲,卻是親生兄妹,可即使如此,還是完全無損於人們對她的景仰。"

    聞言,她楞住,再無法遏止全身的輕顫,只因聽明白他話中的含意。

    "傳說,也只是傳說。"她竭力維持話語的平靜無波,卻克制不了語氣中的顫抖。

    "若沒有真實為基礎,又怎麼會衍生出傳說?"他輕聲辯駁,而後深情地轉身望著她,半跪在她身前,撩起一撮她披散的發,傾身嗅聞,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到她臉上可以清楚地感覺他呼吸時的熱氣。

    "師兄……"別靠得那麼近,別以這樣謙卑的姿態挑動她的心,別讓她……控制不了自己。

    抖著唇,她卻發現,任憑心中如何狂喊,自己卻一句也說不出口。

    晏郡平看著她眼中的乞求,雙瞳一暗,卻還是情難自禁地吻了她冰冷的唇,在她的唇邊低語:

    "兩年多來,我沒有一夜可以順利成眠,閉上眼,總看見你,看見師父,看見簌竹齋,看見莫離山上的日昇月落與彤霞……後來我總算明白,當初的執著有多麼愚昧;也終於瞭解,是師兄妹又如何,就算我們是同胞手足,我也決計不會再放開你!"

    "師兄,你……"她別過螓首,無法面對他的堅持與深情。"你以前不是這麼狂烈的心性。"

    "人總會變的,不是嗎?你不也變了許多。"他溫柔地將她的臉扳回,直視她的眼道:"彤兒,為何要一再閃躲?你究竟在怕什麼?"

    璩若影虛弱地垂下雙睫,菱唇輕顫,開口,仍是重複同樣一句:"回不去了……"

    "為何你……"

    她究竟在顧慮什麼?他必定要問出口,但問題才剛起頭,遠處便傳來清晰又尖銳刺耳的哨音,迫使他必須將問題中斷。

    雜遝的馬蹄與奔走聲漸漸清晰,卻遠遠不及來人的迅捷。

    晏郡平迅速旋身,將璩若影護在身後。

    魁梧的身形踏葉而來,無聲、快速,如飆風飛影,轉眼間便立在晏郡平身前,雙手環胸,穩重如山。

    這人,動如疾風,靜若泰山,動靜之間,沒有任何預警,也沒有任何緩衝,收放自如,是可怕的人物!

    "嚴擎烈。"晏郡平朝來人開口,感受到他週身散發的不善氣息,心底暗暗警戒。

    嚴擎烈冷魅的臉上,勾起一抹惡意又算計的笑,低沉開口:"感謝晏神醫相救拙荊,此恩此德,嚴某銘感五內。"

    拙荊?!

    恍若平地乍起響雷,轟得晏郡平腦內一片混沌,無法思考。

    彤兒……彤兒竟已婚配他人,這件事情,他想都沒想過!

    呆望著璩若影,晏郡平臉上的表情是萬念俱灰。

    尋尋覓覓的,他的摯愛呀,已不再屬於他了。

    那他,又該如何自處?

    "若影。"嚴擎烈朝晏郡平身後伸手,勾著五指輕喚。

    嚴擎烈的呼喚,也震醒晏郡平紊亂的神智,下意識地,他拉住自他身旁走過的佳人衣袖。

    "師兄……"若影望著他糾纏緊扯的手,神色複雜而壓抑。

    因不忍心見到璩若影臉上的為難,晏郡平還是放開了手,只覺自己的心,亦在同時間死去。

    嚴擎烈將他們二人的表情盡收眼底,卻不置一詞,在璩若影走到他身旁後,刻意摟住她的肩,張狂地對晏郡平說道:

    "晏神醫若不嫌棄,請隨我們回返別業,讓嚴某表達謝意。也請務必賞光,隨我們回返蘇州,留至八月十五,喝完我與若影這杯喜酒再走。"

    喜酒?他們……尚未成親嗎?

    晏郡平正視嚴擎烈的眼,清楚看見——其間明白強烈的挑釁。

    第九章

    "為什麼?"嚴府別業的流雲亭內,晏郡平終於找到獨自沉思的人兒,開口的問句,在極力壓抑的嗓音底下,竟有被遺棄的痛楚。

    "我別無選擇。"璩若影輕聲開口。

    "他脅迫你?"

    "不,擎烈救了我,條件是我必須嫁他為妻。"

    聞言,他一時無語。

    當初她受了多大的傷害,他也知道。在谷底替她療傷時,看見她身上深深淺淺的新舊疤痕,更加重他的愧疚與心疼。

    受這樣重的傷,她是怎麼撐下來的?

    當年彤兒既然抱定以死為諫的決心,便已無求生之意,之後又怎麼會願意答應嚴擎烈的條件以換得救治?

    這問題的答案,根本無須問出口,他也明白。

    死,為他;生,亦是為他!

    只是啊……

    "以生離換死別,是否太過殘忍?"

    她默然,看著樑上雕繪的雙飛燕,神色恍惚。

    "別嫁!"他擒住她的手腕,低聲懇求。

    她轉身面對他,想要笑的自然,卻無法遮掩地流露悲傷。"師兄,師父曾經教誨——信諾為重。"

    "沒有轉圜嗎?"看著璩若影堅定的眉眼,他的眸中閃過一簇異采。

    晏郡平的神色,令她很是心驚,急道:"別做傻事,就算合你我之力,也不見得能與擎烈抗衡。"

    "難道要我眼睜睜看你帶著屬於我的情意嫁與他人!"他瞪著她。

    見晏郡平激動的瞳眸,她垂首,懇求低語:"別迫我。"

    她帶著脆弱的語調,令他心口一陣陣抽痛。放開了始終擒住她的手,緊閉雙眼深深呼吸吐納,許久以後,他才看向她,艱澀開口:

    "好,我不迫你,只是彤兒能否答應師兄一個請求?"

    她靜靜望著他,算是默許,不先問他的要求為何,也無論他的要求為何。

    "陪我上莫離山,一同弔祭師父在天之靈。"他垂下眸,掩住所有情緒。

    "何時起程?"也好,就當作是和過去做個完全了結吧,縱使會心痛如絞。

    "今夜子時。"他趁她尋思時,打散了她的發,盈握於掌中。

    她看著他握住青絲的手,並沒有閃身抽離,只是歎息:"我即將成親,這舉動並不合宜。"

    "彤兒的發……"他輕聲呢喃。

    "師兄?"他的恍惚,令她心神不寧。

    "無事。"他忽爾抱住她,胸膛的起伏異常沉重。

    她沒有推開他,明明知道這樣不該,卻還是無法自己地沉溺在他的氣息中。

    將頭靠在他的肩,讓不該有的脆弱流瀉而出,她憂傷低語:

    "從小,我便一直盼著師兄的情意,終於等到了,卻來得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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