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樂心
流言四起之際,當事人顧惟軍卻滿不在乎,遇到媒體總是打哈哈帶過去,到耶誕節左右,甚至相當率性地直接飛到日本去度假,留下甚囂塵上的議論紛紛。
錢鴻岳帶著妻女以及七個多月的兒子回台省親,東京近郊的房子當場剩下他們兩人,自由自在,顧惟軍纏著黎樺的時候也不用擔心小甜從哪裡跑出來打斷。簡直像是試驗甜蜜同居生活似的。
不過黎樺還是得去上班,新年放假的幾天她也照樣忙,甚至比之前更忙。顧惟軍則是被安排要與SB球團的人見面商談,或是到醫院做例行檢查與復健運動,甚至在寒冷街頭閒晃,享受少有的悠閒。
從小到大,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練球與比賽。成名得早,讓他們得到了許多,卻也相對失去了同齡小孩能享受的自由與快樂。他在異國的熱鬧街道隨性閒逛時,體會到前所未有的放鬆感。
當然,最大的一個原因是,白日將盡時,他可以到醫院去接黎樺,與她一起逛超市,或吃碗熱騰騰的拉麵,然後牽著她的手從電車站散步回家。晚上,兩人窩在沙發上看錄影帶,或他什麼也不做的陪黎樺工作,看她在自己臂彎裡秀眉微皺地專心讀著資料。這種時候,他常常忘記過去,忘記現在,忘記所有不相關的事情,只是愉悅而滿足地靜靜看她。
好像幼時得到一個新手套一樣,愛不釋手,捨不得用,每次練完球都小心翼翼擦拭。雖然知道過一陣子就會用老用舊,但剛得到時那嶄新的皮味與略硬的觸感,都讓他滿心喜悅。
黎樺雖然偶爾略有所思地會閃神,偶爾對於他的親近還是皺眉閃避,尤其是顧惟軍在東京街頭被台灣來的球迷認出來過之後,她極度排斥與他在公共場所定得太近,不過她的態度有明顯的轉變,兩人單獨相處時,不再像以前那樣極力抗拒著。
當然還是感覺得出偶爾的不情願,但--
顧惟軍很清楚黎樺是臉皮極薄的倔強女子,他總是採取蠻橫而霸道的主動,讓她沒有機會逃避或思考,只能無奈接受他的糾纏,被他原始而陽剛的熱情給征服。
她有神的鳳眼,光滑的肌膚,健美的身體,甚至是略皺的柳眉,總是倔強地緊咬的唇……都令他迷戀。不是沒有交往過更艷麗、更誘人、更有女人味的女友,但是懷中的她卻令他像是回到了血氣方剛的少年時期,迫不及待要擁緊她、疼愛她。
「小樺……」
濃情繾綣中,他不擅甜言蜜語,總是在她耳邊不停輕吟著她的小名,沙啞而性感的嗓音,讓心緒依然矛盾的她,只能無助地融化。
她依然矛盾,甚至,愈來愈矛盾……
她還是想逃離……
「SB球團初步希望我在二月份簽約。」深夜,萬籟俱寂時,他擁著疲累而昏昏欲睡的心上人,悠悠說著,低沉嗓音有著慾望饜足的慵懶。「薪水大概已經定案了,簽約金還可以談。現在在談工作證的事情,球團請的中文翻譯不太行,你有空的話,來陪我跟他們見面。反正以後,你也得常常幫我練習日文,當當翻譯。」
「我工作忙,而且,我的日文沒有好到可以當翻譯。」黎樺埋首他堅硬如鐵的胸膛,悶悶地說。
顧惟軍低頭吻了吻她的頭頂心,輕笑:「你何時變得這麼客氣起來?讓我不太習慣。日本住久了,果然被影響了。」
黎樺沒應聲。
「台灣那邊,好像也有人知道了,今天接到我們球隊總經理打電話來,問我何時度完假,想跟我談談。」顧惟軍沒有察覺黎樺的沉默。
事實上,對於這個話題,黎樺的態度一直很冷淡。不過黎樺對他的很多事情都有著異常的冷淡,顧惟軍並不是個太敏感細心的人,他被即將來日本這件事佔滿心思,心心唸唸都想趕快確定下來,不管是職業,還是對她……
「我想,早點說也好,這次如果談得篤定了,回去就該跟球隊講了。」顧惟軍低頭,認真地問:「你真的不考慮辭職嗎?我想我養得起你。你的工作這麼忙,我以後打球也會常常不在家,我們要在一起很困難……何況你借住錢大哥這裡,也不是辦法,還要幫忙照顧小鬼頭……不如你搬來跟我住吧,先幫我安頓下來,年底回台灣,我們就可以……」
黎樺光裸滑潤的身子,在溫暖堅強懷抱中,突然顫抖了一下。
「冷嗎?」顧惟軍注意到了,他擁緊她。堅毅的下巴頂在她的發心,大掌溫柔地在她背上游移,一面取笑:「你也算個運動員,怎麼好像愈來愈虛弱?」
他說的是每次歡愛纏綿後,黎樺不是睡著,就是整個人陷入迷惘閃神的狀態,常常問了半天都沒回答。顧惟軍歸咎於自己的需索無度,卻不知道,黎樺一再加深的矛盾與思緒翻湧。
眼看著事情一直往她無力改變的方向發展,面對興致勃勃又信心滿滿,蠻橫侵佔她的生活、感情、思想的顧惟軍,她已經快要滅頂。
在心完全淪陷、在無法回頭之前,她必須做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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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是我。」
「太早了吧……」電話那頭,是還帶著濃濃睡意與鼻音的男聲。「你為什麼永遠不記得台灣、日本有一個小時的時差……」
「廢話少說。拜託你的那件事,我決定了。」
「決定了?」男聲懶懶打個大呵欠。「真的決定了?」
「嗯。後面的事情,拜託你了。」
「知道啦。」男聲溫和應允。
顧惟軍起床時,不見枕邊人,微覺奇怪。洗過臉後下樓,正好聽見黎樺低聲講著電話,在「謝謝」二字之後收線。掛上了卻不移動,只穿著一件浴袍的窈窕身材靜靜立在廚房的小窗戶前,安靜望著外面小樹林滄茫的冬季蕭索景象。
「打電話給誰?」他無聲無息地來到她身後,鐵臂將她摟入懷中。
她只是重重地一震,沒有回頭。
「你今天比我早起。」顧惟軍還是沒有非常注意她異常的沉默。他吻吻她的頭頂:「我明天一早就回去了,今天晚上要不要帶我去吃頓好的?」
黎樺安靜地在他懷中思考。半晌,她突然回身,像是豁出去了似的,仰臉對他說:「今天我不去上班了,我們出去玩一天吧。」
顧惟軍又驚又喜,表面不動聲色,濃眉下的俊眸卻出賣了他,流露笑意:「怎麼突然對我這麼好?剛剛是打電話跟韓醫師請假?」
黎樺搖搖頭,不再多說。主動拉起顧惟軍的手:「換衣服,我們出門去。」
那是一個尋常的冬日,陽光悶悶的,迎面而來的寒風冷颼颼的,刮在臉上會很痛。而餐廳、電車或百貨公司裡放著暖氣,北國的女孩子們臉上都紅撲撲的。黎樺有個性的瓜子臉上卻沒有這樣的血色,她一整天的臉色都不是太好。
「累嗎?」閒逛了一天,從冬季冷清的公園,到熱鬧的大城市街道,擁擠的電車裡,他們的手都沒有放開過對方。黎樺的小手略冷,顧惟軍用他粗厚而溫暖的大手緊緊包著她的。
在池袋西口,人潮洶湧的繁忙大街上,她仰首看著流麗霓虹燈下,那張英俊陽剛的臉龐。忍不住伸出手,讓手指滑過濃眉、眼角,高挺的鼻樑,性感的唇,到他堅毅有力的下巴。
她反常的舉動令顧惟軍有些困惑,俊眸中燃燒熾烈的火焰,也帶著不解:「你怎麼了,臉色不太好?要不要回家休息?」
黎樺一整天都心神恍惚。她只是淡淡一笑:「我還不想回去。昨天不是還有人說過,我好歹也算個運動員嗎?怎麼能如此虛弱。」
枕邊戲謔的親匿調笑被這樣提起,顧惟軍眼眸就是一黯。他拉著她走過亮晃晃的百貨公司一樓、喧嘩的車站區,拐進較無人聲的小巷中。在陰影中,異國寂靜的巷道,他深深地吻了她。迷離而有醉意的鳳眼中,他看到一絲悲傷。
「我們回家?」薄唇不斷掠奪,他無法解釋自己突如其來的情動與恐慌。只想緊緊擁抱她、霸佔她的念頭,逼得他幾乎無法再多等待一秒鐘。
「不,等一下。」黎樺抵在他胸膛的手略略使力,喘息著推開幾乎要當場把她一口吞掉的顧惟軍,她聽見他懊惱的呻吟。「我還要帶你去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
顧惟軍沒想到生活一直規律得像鬧鐘,每天不是上班就是在家的黎樺,也知道這樣燈紅酒綠的場所。她帶他來到池袋一家小小的鋼琴酒吧。裝潢高雅大方,氣氛優美閒適,燈光非常幽暗。落座之後,幾乎看不見坐在對方的人。
而黎樺沒有坐在他對面。點完酒之後,她安靜地依偎在他身旁。顧惟軍低頭,只能看到她很有個性的直挺鼻樑,低眉斂目,惹人疼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