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樂心
他忍不住又低頭索吻。幽暗燈光的遮蔽下,纏吻愈來愈熱,兩人氣息都開始不太穩定之際,有人在桌旁有些尷尬又有點失笑似地清了清喉嚨。
兩人倏然分開,黎樺的臉燒紅了,幸好在微弱光線下,不會被發現才對。
顧惟軍也有些狼狽,他抬頭,赫然發現一個令人意外的訪客。
沒有熟悉的白袍,只有簡單的白襯衫和黑長褲,狂野又隨性地開了三顆扣子,細金框眼鏡也拿掉了,平常一絲不苟的短髮此刻亂中有序,整個人散發出與白天完全不同的氣息,俊秀的臉上卻帶著熟悉的親切笑意,眼神有些取笑地盯著他們……
「韓醫師?」顧惟軍訝異得說不出話來。
「一進門就看到這麼火辣的畫面。」韓醫師笑吟吟說著。「今天居然有熟人來捧場,我等一下會更賣力表演。黎樺,要不要點歌?」
黎樺窘得有些結巴:「不……不用了。」
韓醫師沒有多說,只是微笑跟兩人點頭,隨即離開他們桌前。
「韓醫師為什麼在這裡?」顧惟軍挑著濃眉,還是訝異。
「他在這裡兼職,一個禮拜來一天。」黎樺努力調整著自己紊亂的氣息,以及滾燙的臉蛋。她恢復平常那有些冷淡的表情。「你等一下就知道了。」
果然,時間到了,韓醫師出現在角落的平台鋼琴前。簡短兩句日文的問候與歡迎之後,隨即,一陣流利的鋼琴聲在他指下流瀉,充滿室內。慵懶而華麗,溫緩的節奏非常適合此地的氣氛,客人們都享受著這樣適當而優美的背景音樂。
「韓醫師彈鋼琴?」
「聽說學了二十幾年,他自己很熱愛,可惜家裡要他當醫生。」黎樺啜飲著顏色美麗的調酒,主動依偎在顧惟軍懷裡。
顧惟軍伸臂摟緊她,「他這樣的人……」老實說,顧惟軍有些不是滋味。「有沒有女朋友?」
「有。」感覺酒精已經開始在她血管裡溫緩奔流,熱熱的懶懶的很舒服,她靠著他,慵懶回答:「人在台灣。好像追得很辛苦的樣子。」
「就像我追你也是。」顧惟軍有些抱怨似的歎氣,發出同病相憐的評論。
黎樺聞言,突然掙扎開他的懷抱,轉身仰頭看著他。眼角微微上揚的丹鳳眼中,燃燒異樣的光芒。她深深地凝望他,好像要說什麼,最後,卻什麼也沒說。
就這樣了吧,至少,讓她放肆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怎麼了?」
「吻我。」她主動邀請,秀致的臉蛋上,有著下定決心的表情。
顧惟軍不管那麼多,他永遠無法抗拒她的請求。他把她拖進懷裡,給了她一個纏綿又火熱的長吻,在她唇裡嘗到甜美卻帶著一絲苦澀的酒味。
好像情人傾訴愛語般的鋼琴聲,讓人迷醉。
當晚,一反過去的掙扎與不願,黎樺不但溫順接受著他的侵略,還主動糾纏廝磨,用修長而光潤的四肢擁抱他,柔軟的唇在喘息間不斷貼上他的薄唇,好像沒有明天似的抵死纏綿。
「小樺……」飽含慾望的吟哦,伴隨著喘息聲,在全然的黑暗中迴盪。
回應他的,是她火熱卻無言的紅唇。
極致的歡愉中她放聲哭泣,狂喜的戰慄中,她的哽咽令顧惟軍心疼至極。近乎痛苦的快樂,她驚人的銷魂回應,讓這一個夜不斷燃燒,幾乎要把兩人都燒成灰燼才罷休似的。
清晨,顧惟軍醒轉之際,全身都還留著昨夜的歡愛記憶。他破天荒地沒有立刻起床,只是翻身埋進還有黎樺淡淡肥皂清香的枕際,回味著動人心魄的纏綿。
本來就知道她的性子壓抑卻狂野,昨夜彷彿脫去什麼桎梏一樣,熱烈甜蜜得令人銷魂蝕骨。顧惟軍光是回想,就成功地讓自己從骨頭裡痛起來。
歎了一口氣,看來一早就得洗冷水澡了。不過沒關係,來日方長,待他來到日本,把她拐來與自己同住,確定彼此關係之後……呵呵,以後天天都可以……
顧惟軍起床,整理好自己以及簡單隨身行李,準備去搭飛機時,發現黎樺已經出門上班了,不過貼心地幫他叫好計程車。他臨走前鎖好門窗,把鑰匙塞在門縫底下,迎向冬日早晨冷冷的空氣時,他的國際漫遊手機響了。
「你該出門了。」是黎樺平平的提醒。
顧惟軍扯起嘴角笑了。「你在辦公室?」口氣這麼冷淡,一定是不好意思了吧,她一不好意思就鬧彆扭。兩人都這麼親密了,臉皮還薄成這樣,顧惟軍忍不住想取笑她:「韓醫師有沒有說什麼?昨天讓他看到太多了。」
黎樺的口氣卻完全沒有改變,她還是那樣略嫌冷淡地說:「沒有。」
「我門窗都關好了,鑰匙在門底下,計程車在等我了。」顧惟軍很愉快地說。
黎樺沉默了幾秒鐘,才輕輕說:「謝謝你。」
「鎖個門而已,別客氣。我很快就會回來。」顧惟軍對她慎重其事的道謝有些詫異,不過沒有多想。他笑著跟她道別。
沉浸在愛情事業兩得意的意氣風發中,顧惟軍春風滿面地上了車。日本的冬天冷成這樣,不過,這也代表春天快到了,不是嗎?
可……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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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台灣,顧惟軍立刻被自己球隊的經理、經營代表、總教練等人連袂約談。
他終於首度承認與日方SB球團洽商的過程,也表達了去日本打球的意願。關於這邊的違約金,日方願意出面代為處理。
球隊方面對他極不諒解,兩邊可說不歡而散。為此,顧惟軍還找到人在台灣度假的錢鴻岳陪他一起出面,與球隊擇期再談。
消息不知道是怎麼走漏的,很快地,媒體開始報導這件大事。國內新生代中最耀眼的明星將投效日本球團,引起正反兩面的評價,軒然大波中,顧惟軍還是不動如山,不管輿論怎麼批評,台灣球隊找了多少人來與他協商,他都鐵了心想去日本打球。
於是開始有各種批評出現了。說他被高薪與高價簽約金迷惑,說他不肯效忠自己球隊,還有好事者把舊事都翻出來,言情並茂地報導了他年紀小小的時候,就轉學投效敵隊,造成原來球隊、學校以及教練的極大傷害,有名的少棒教練黎信洋從此一蹶不振……
商談近月,眼看他該赴日簽約的日子逼近,台灣這方面卻還沒有談妥放人。妻女都先回日本、隻身留下來幫顧惟軍的錢鴻岳,也因為球隊春訓開始必須回去報到了。他很憂慮地對顧惟軍說:
「小學弟,你的情況比我當時複雜很多。我那時國內還沒有職棒,跟日本簽了約就可以走。而你……你這樣……是不是再多考慮一下?也許緩個半年再決定?」
「學長,怎麼連你都這樣說?難道連你也改變想法了?」顧惟軍黝黑剛硬的俊臉上,濃眉皺得緊緊的。
回台灣的這一個月來,他每天都忙得焦頭爛額,眼看情況愈來愈難以收拾,他想見黎樺的心也愈來愈焦灼煎熬,逼得他幾乎無法冷靜思考。
黎樺工作異常的忙,加上她的態度冷到極點,對於他的焦慮完全沒有幫助。愈是這樣,他愈想盡快把她綁在身邊,也省得這樣兩地相思,像被火燒一樣地痛苦。
「我是要你冷靜想一想。」錢鴻岳拍拍他的寬肩:「是我介紹你到SB的,我怎麼可能反悔?不過,像我說過的,你的情況比較複雜,人際關係牽扯很多。事緩則圓,我回日本會幫你跟球團的人先談談看,能不能把簽約往後延……」
「不行,我不要她等我這麼久。」情急之下,顧惟軍衝口而出。
沒想到錢鴻岳一聽,一向和氣的眉目突然就是緊緊一擰。
「你是說阿樺?」錢鴻岳嚴肅地問:「你……不知道,她打算回台灣了嗎?」
彷彿青天霹靂,顧惟軍站在暖冬的台北街頭,只覺得悶雷轟隆隆地劈中了他,好半晌,他英俊的臉上只是茫然,完全沒有其它反應。
「你,剛剛說什麼?」沉冷的嗓音彷彿從北極而來,冰冷刺骨。
「阿樺說在台灣找到工作,好像是高致勤介紹的。」錢鴻岳這才證實自己的疑惑,顧惟軍真的不知情。「你們鬧彆扭了嗎?我才覺得奇怪,怎麼會……」
顧惟軍長到二十六歲,這是第一次發現自己無法控制自己的喉嚨、四肢。他僵立在當地,全身肌肉繃緊到發痛,久久不發一言。
「不管有什麼誤會,你們好好談一談吧。阿樺也真任性,不顧你的前途跟事業,說回來就回來……你也別太順著她了,有什麼話講清楚嘛……這可不是小事,簽約也不是開玩笑的事情啊……」
沒有什麼事情是開玩笑的。
一個禮拜後,黎樺悄悄回到台灣。新工作是加入高志勤所屬,去年得到總冠軍的D球隊擔任兼職防護員,還幫忙訓練員擬定訓練計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