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喬安娜·林賽
「你太多嘴了。」考特拿起他的腰帶。
比利搖搖頭。「你知道嗎?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我看清了那位女士,她真是美得像——」
「白人。」考特說。
考特穿好衣服,拿起床腳下的馬鞍。
比利一直不瞭解考特的情緒,他喜歡考特的善良、勇敢、忠誠,但是他對白人與印第安人的態度卻是比利所無法接受的。
「你沒聽清楚嗎?那位女士根本不在乎你體內流的是哪一種血液。」
「比利,她只是覺得被冷落了而已。」考特試著平靜的說。「就是這樣。」
「是嗎?那麼,你幹嘛對她的手下那麼刻薄?你只是不想接受她的道謝,是嗎?而她急於見你的理由,只是想表達她的謝意而已,不是嗎?考特,你仔細的——」
「夠了。否則,教你滿地找牙。現在,你給我找咱們的馬去。十五分鐘之後,我在街上與你會合,如果我們動作快一點,我們還可以在賓城吃一頓。」
他就是急著離開這湯伯史頓,比利忖道。
十五分鐘後,比利空手來見考特。
「你別瞪著我,」比利連忙說。「我的馬掉了馬蹄鐵,可不能怪我,只要幾個小時就——」
「幾個小時?」
「鐵匠太忙了。」比利解釋。「這時間也是他估計的,不是我。看來,我們只好先吃中飯了,然後咱們再到亞倫街的彈子房去玩幾局。」
「你就想找麻煩是不是?小鬼?」考特的表情緩和多了。
「如果你指的是克南登兄弟的話,那你放心好了,我們不會在那裡遇到他們的。」比利微微笑道。「我剛聽說克南登的老大被赫伯兄弟幫的人恐嚇,說要把他送上法庭審判。現在,克南登那夥人可能早就逃回他們的農場了。好啦!你想上哪兒去吃?到梅森多利去?」
考特沉默的踢了比利的屁股一下。
※※※
雖然若瑟琳的新帽子還多得很,不過,她還是到艾迪太太的店裡來買幾頂帽子。因為,考特就住在這商店的對面,她只要多待一會就可以等到他出現。
當然,溫妮莎曾建議她直接到旅館去找他,只是,她不敢貿然前去。今天上午她派去的兩個人已經碰了一鼻子灰了,即使她親自前去,只怕也是一樣的下場。
所以,她只好等待某種街上的「偶遇」,至於這偶遇是否是人為的安排,桑德先生是無法知道的。這一回,她不再讓他溜掉了。
現在,溫妮莎守在窗口張望,似乎有所發現了。
「若瑟琳,親愛的,你來瞧瞧。」溫妮莎回頭叫道。「那裡好像有點不對勁……好像要發生什麼事情了。」
若瑟琳一聽,立刻走到窗口,連艾迪太太也跟去了。
在街道中心有四名身著黑衣、留著黑鬍子的男人慢慢的走著,個個帶槍攜彈的。對街有另外五個男人似乎正等著這四名黑衣人。
「我的天!這次可玩大的了!」艾迪太太興奮的叫著。
「大的什麼?」若瑟琳問。
「攤牌嘛!」艾迪看著街上。「已經醞釀很久了。」
「什麼叫攤牌?」溫妮莎又問。
艾迪疑惑的看了溫妮莎一眼,接著便恍然大悟的笑道。「就是槍戰呀!那四個人是本鎮的執法人員,也是赫伯兄弟幫的人。」
「那五個躲在對街的人又是誰?」
「惹是生非的混混。」艾迪嗤之以鼻的說。「又偷又搶,專做不正經事的克南登兄弟幫。」
艾迪看著莫名所以的溫妮莎,接著說:「如果你們還不曉得這些人的大名,那就表示,你們剛到這鎮上不久。克南登與赫伯是世仇了。」
「事實上,我們是昨天下午才來的。但,你不是說那赫伯的人是執法人員嗎?那怎麼會有槍戰發生呢?他們為何不直接逮捕那些人呢?」
「哦,他們也想逮捕克南登兄弟,只可惜,克南登兄弟是不會乖乖就縛的。他們等在那裡就是想一決生死,因為,這場決戰已經醞釀很久很久了。」
溫妮莎與若瑟琳交換了一下眼色,她們不曉得艾迪太太是說真的還是說假的,她們從沒看過人們在大街上槍戰的。
現在,那四個人已背對著艾迪太太這邊的窗子,而對街那五個人也面對著那四個人。然後,似乎有人叫某一方「棄械投降」。
接著,槍聲大起。若瑟琳莫名的被她自己的衛士拉離窗口的位置,她一個踉蹌差點跌在地板上。當然,溫妮莎與艾迪太太也被拉到屋子中間了。
若瑟琳不肯吭氣的等到最後一聲槍響,她乖乖的趴在地上,直到她的人說槍戰真的結束了。
艾迪太太立刻衝到窗口報告戰況。「赫伯這邊有兩人中彈。克南登家那個最小的弟弟也中彈了,真可憐,他還不到十六歲呢!上樑不正下樑歪,有什麼辦法呢?」
若瑟琳沒料到會有這種下場。老天爺,真的有個不滿十六歲的孩子橫屍街頭嗎?
「我——我看我們回飯店好了。」地顫抖的說。
「最好先等一等。」艾迪說。「等他們走了再說。赫伯這邊的人都還能自己站起來,大概沒什麼嚴重的傷。」她忽而一笑。「他們快走了,街上來了好多好奇的人。我得出去和福來先生談一談了,他好像看得非常清楚呢!」
若瑟琳忘了她要買的帽子了,不過在她出門之前,她仍不忘白那杜力·李南爵士一眼。誰要他粗魯的拉她一把的!
街上充滿著濃濃的火藥味,使若瑟琳的胄翻騰了好一陣子。溫妮莎則蒼白的以手帕掩著鼻。
「我不曉得你怎麼樣,溫妮莎?我可不想在這地方待下去了。你能不能用走的,等馬車來,可得等上好一陣子。」
溫妮莎連忙點頭贊同,而她的手下也趕快的為她開闢出一條路,現在街上的人更多了。
是那些紅夾克的衛士引起比利的注意。原來,他是站在人群裡看著他新交不久的小朋友克南登小鬼的屍體。天!那慘狀真教他噁心——血紅的胸膛、彈痕纍纍的腹部。正當他想趕快走開時,那兩位女士就剛好走出來了。
看來,她們也不習慣看到屍體,兩位淑女都面色蒼白,比較年長的那位還一副快暈了的模樣。
比利連忙趕上她們,不料,兩名衛士立刻拉住他,其它的人則護著女士們。比利真後悔沒把考特拉出來,但考特還在對街的人群外圍,即使他看到比利了,他也不見得會過來幫他解圍。
當比利被一名衛士連著衣服揪起來時,李南爵士總算認得他了。
「放他下來吧,勞比。他就是和那個桑德先生在一起的人。」
幸運的比利逃過一劫了。其實,他也沒惹麻煩,他只是想過去和那位公爵夫人說說話。
只可惜,他沒考慮清楚,在這個時候她哪有心情和他交談呢!
然而,她還是和他說話了。「這麼說,你是桑德先生的朋友了?」
她前方的兩名衛士立刻閃開,她一走近比利,他這才發現她真的是美。那一對眼睛,綠得像能迸出火花一樣。他隱隱約約的好像看到她身上穿的是件綠色絲質的衣裳,只不過,他的眼光離不開她那姣好的容貌。
過了好一陣子,他才記起,她似乎問了他些什麼。
「我想『朋友』這個名詞似乎不太正確,芙藍明夫人。我是考特的弟弟。」
「弟弟!」她一驚。「但是,你們一點也不像。你也是個混血兒?」
比利差點沒笑出聲。西部的人士可不會問這種問題的,他們只要懷疑某人身上有印第安血統就會不經證實、自做主張的給那人冠上一個混血兒的名詞。
「不是的,夫人。」比利回答。「考特與我是同一個父親生的,但不是同一個母親。」
「那麼他的母親才是夏安族的人。」她近乎自言自語的說。「嗯!一定是她。不過,你哥哥的眼睛是藍色的,雖然不是和……抱歉,我不該多管閒事的。」
比利微笑的看著她臉頰上泛起的紅雲。
「哪兒的話,夫人。考特的眼睛是遺傳到父系的祖先,據說我們的父親是綠眼睛的人,只有佳絲遺傳了他的髮色與眼睛的顏色。」
「佳絲……對了,你哥哥提過她。但,請問……你為什麼『據熊』你父親是綠眼睛呢?你自己不曉得嗎?」
「我在出生之前,我母親就離開他了。我到了很大的時候,才曉得他的事,後來才跟著知道我還有佳絲這個同父同母的姊姊,而考特是我同父異母的兄弟。我們三人的童年是在不同的地方度過的,佳絲與我們的父親在懷俄明的農場上長大的,考特是和他母親在夏安族的部落裡長大的,而我則是在芝加哥長大的。總而言之,非常複雜就是了。」
「也很有趣,年輕人。」溫妮莎可遠到機會插嘴了。「我也不想打擾你們,不過,我們『急著』離開這……是非之地。公爵夫人,我相信她將很樂意持續這一段談話,不過,得換個較安靜的場所。如果你願意的話,你可以和我們一起回我們的飯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