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喬安娜·林賽
"我不認為那樣可行。你會丟了性命的。"跟薩拉說的簡直一模一樣,考特尼更加惱火了,"我後悔不該來打攪你,錢多斯先生。"她故意尖刻地說了句,隨後昂首闊步地走出他的房間。
威奇塔往北二十五英里,牛頓繼阿比林之後正在成為堪薩斯州的運牛中心。與前者一樣烏七八糟的牛頓鎮大概只會熱鬧一個季節,因為威奇塔早已準備好要承接下個季節的運牛事務了。
在鐵軌南邊,有塊叫海德公園的地方,所有的舞廳、酒店和妓院都集中在那兒。趕牛隊來的牛仔們經常到鎮上來,一天到晚尋釁滋事。槍戰司空見慣。拳戰——都為些芥末小事——更是習以為常。
趕牛季節這種情況很正常,牛仔們把牛趕到目的地,然後拿到錢,多數不出幾天便花個精光。
騎馬經過海德公園時,錢多斯發現這裡的牛仔們沒什麼兩樣。口袋一空,有些人就會重返德克薩斯,有些人會繼續遊蕩到其他鎮子去。某個往南去的甚至可能會在羅克裡歇歇腳,考特尼·哈特說不定會求他帶她去德克薩斯。
錢多斯的心思從不溢於言表,但此刻也不由得皺起眉頭來。想想年輕的考特尼·哈特同這些對女人如饑似渴的牛仔們中的某一個單獨走在大草原上,心裡可真不是滋味。他對自己居然放心不下更感不快。傻乎乎的東部女人。從她那次命懸他手的四年來,什麼也沒學會。她仍就連一點求生的本領都沒有。
錢多斯在塔特爾的酒店前收住韁,但沒有下馬。他從馬甲口袋裡掏出一小團頭髮,這是揪住考特尼的頭後脫落纏在他手上的長長的一縷頭髮,四年來他一直帶在身邊。
他當時並不知她的名字,但沒多久他去羅克裡探視他的貓咪眼的狀況時便搞清楚了。貓咪眼是他心目中她的代號,即使他得知她的姓名後也還這麼叫。這些年錢多斯不時地想起她。
當然,他從未想像到她現在的模樣。在他頭腦中,她的模樣一直是比他妹妹遇害時大不了多少的那個驚恐萬狀的小姑娘。可眼下那模樣變了,那個傻乎乎的小姑娘已經長成一個美貌動人的女人——還是那麼傻,或許更傻了。她那麼倔強地一心要到德克薩斯去。他很容易想像到她慘遭強暴,然後被一槍打死,而且他知道他的想像並非憑空亂想。
錢多斯下了馬,把他坐下的花斑馬拴在塔特爾酒店前。他又看了看手裡的頭髮團。接著,他有點厭惡地隨手一仍,看著它在那條佈滿灰塵的街道上一蹦一蹦地被風吹出幾英尺外。
他走進酒店,發現儘管還是中午,卻至少已有二十來人散佈在吧檯和桌子周圍。甚至還有一對坦胸露臂的小姐。一個賭博老手在桌上玩著撲克遊戲。鎮上的警察局長坐在屋子的另一頭,同六個夥伴一起在大呼小叫地喝酒。三個牛仔正圍繞那兩個妓女興致勃勃地爭論著。兩個相貌嚇人的漢子坐在一隻角落裡慢悠悠地喝酒。
"戴爾·特拉斯克來過吧?"錢多斯要酒時問那個吧檯服務員。
"沒找對人,先生。嗨,威爾,你認識一個叫戴爾·特拉斯克的嗎?"服務員對他的一個常客叫道。
"恐怕不認識。"威爾回答。
"他過去常跟韋德·史密斯和勒魯瓦·柯利在一塊兒。"錢多斯補充道。
"史密斯我認識。聽說他在德克薩斯的巴黎與某個女人同居過。另外兩個?"那人聳聳肩。
錢多斯喝下一口威士忌。至少有了點音訊,儘管只是傳聞。實際上也是在酒店裡問了幾個無關緊要的問題,錢多斯才得知特拉斯克要到牛頓來的。畢竟,從他聽說史密斯因謀殺而在聖安東尼奧被通緝後,已經兩年全無他的消息了。錢多斯追蹤勒魯瓦·柯利到了新墨西哥的一個小鎮,甚至無須他自己來挑起爭端。柯利是個十足的肇事分子。他洋洋自得於炫耀自己的快槍,與錢多斯一交火便送了命。
錢多斯辨認不出戴爾·特拉斯克,因為他只掌握了個概貌:棕色頭髮,棕色眼睛,個子不高,年近三十。這些兩個牛仔與角落裡的一個槍手都能對上號。但戴爾·特拉斯克有個顯著的特徵,他的左手少了根手指。
錢多斯又要了份威士忌,"特拉斯克來後,告訴他錢多斯在找他。""錢多斯?沒問題,先生。你朋友?""不是。"無須贅言。沒什麼比聽說某個素不相識的人在找自己更能激怒一個槍手的了。錢多斯用同樣的招法找到了那個做過牛仔、多半時候是流浪漢的辛辛納蒂。他希望也能把特拉斯克引出來,這人就跟史密斯一樣,四年來一直在設法東躲西藏。
為確保無誤,錢多斯側目細看那三個特徵與特拉斯克很接近的人。每個人的手指都完好無缺。
"你到底在看什麼,先生?"此刻獨自坐在桌旁的牛仔說道。他的兩個朋友剛剛起身,同那兩個妓女一道上樓去了。那場爭論他顯然告輸,因此被迫坐在那兒,等其中一個妓女回來。他對此頗為不樂。
錢多斯沒理他。一個人急於尋釁時,沒什麼能使他平靜下來。
牛仔站起來,抓住錢多斯的肩膀,把他轉過來,"狗娘養的,我問你一個——"-錢多斯對著他的襠部狠踢一腳,那傢伙腿一軟,重重地跪在地上,雙手緊捂著傷處,臉色煞白。那牛仔跪地時,錢多斯拔出了槍。
換別人可能會掏槍便打,但錢多斯並非以殺人為樂。他只是把槍對著他,以備迫不得已。
鎮上的警察局長麥克拉斯基一出事便站了起來,但沒去干涉。他與他的前任不是一個類型,那人曾試圖馴服牛頓。很快那個陌生人的藍眼睛盯上了警察局長。意思很清楚。此人不可小視。此外,你也不能與一個端著槍的陌生人針鋒相對。
另外兩個牛仔從樓梯上一步步蹭上前扶起他們的朋友,攤開雙手示意和解,"別動怒,先生。布基腦子不清醒。我們沒看好他,但他不會再惹麻煩了。""我他XX的——"那個牛仔把布基從地上拖起來,胳膊肘在他腰上捅了一下,"少放屁!趁早閉上你的臭嘴。沒一腳踢死你算你走運了!""我幾小時後還到鎮裡來,"錢多斯告訴他們,"如果你們的朋友還想再玩的話。""不,先生!我們馬上把布基帶回營地去,要是他還迷迷瞪瞪,我們會讓他清醒清醒。你不會再見到他了。"那可保不準,但錢多斯沒再深究。離開牛頓前,他必須時刻保持警覺。
錢多斯槍一放進皮套,屋子裡又喧鬧起來。警察局長坐下來,長舒一口氣;撲克遊戲也繼續進行。這種小打小鬧不值得評頭品足。在牛頓不見點血是激不起興奮的。
錢多斯幾分鐘後也離開了塔特爾的酒店。他還要去另外幾家酒店,還有舞廳和妓院找找特拉斯克。後者說不定也會佔用他本人一些時間,從離開德克薩斯後,他便沒同女人一起待過,與他XX的穿著睡衣的考特尼·哈特不期而遇算是沒管用。
想著她時,他又看見灰塵中那團頭髮,離他隨手一扔的地方有幾碼遠。正看著,一陣微風把它吹了回來。離他的腳幾英吋處不動了。他的最初反應是想一腳踏上去,免得風又把它吹走。錢多斯撿起那團頭髮,又放回自己的馬甲口袋裡。
禮拜天一早,虔誠恭順的人們去教堂做禮拜時,裡德·泰勒坐在他的客廳兼辦公室裡,他在其酒店上頭為自己保留了兩個房間,這是其中之一。他把椅子擺在窗戶邊,椅子旁放了一堆廉價紙皮小說1。
他對那些離奇冒險的故事分外著迷。內德·邦特蘭一度是他最喜歡的作家,但最近布法羅·比爾的朋友普倫蒂斯·英格拉哈姆寫的有關比爾的傳奇故事又佔了上風。裡德也很喜歡布法羅·比爾本人寫的小說,但他自始至終喜愛的還是那本《塞思·瓊斯》,又叫《西線之俘》,作者是愛德華·西爾維斯特·埃利斯。那本書是比德爾和亞當出版的第一部專以西部荒野為背景的廉價紙皮小說。
裡德正全神貫注於奧爾·庫米斯寫的那本《鮑伊·奈弗·本,大西北的小獵手》,這是他第五遍看了,這時,埃利·梅從他的臥室裡扭了出來,故意大聲打個哈欠讓他分散注意力。但那並不足以分散他的注意力。他那天早上對她沒多少遮掩的身體毫無興趣,因為前晚已經美美地享用過了。
"你該叫醒我,寶貝,"埃利·梅嗓子有點發啞,她走到裡德身後,雙臂垂下摟住他的脖子,"我以為我們要在床上樂它一整天呢。"1這種小說內容恐怖怪誕,價格低廉,最初每本只售0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