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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文 / 寄秋

    怎麼,她還得替人收集生辰八字不成?她沒那麼閒,白天的工作夠她消磨一天的精力了,她不想到了晚上還得接受酒客的騷擾。

    一群女性愛慕者已經夠她煩了,沒必要再添一名為情傷神的男人。

    她只是熱愛調酒工作的酒保,而不是為人調解疑難雜症的張老師,塔羅牌中隱者的地位是名賢者,但她不賢也不多事,只想隱藏自己。

    「哪有帥得讓男人無地自容的老鴇,你兼差當牛郎一定座無虛席,我率領一群學妹捧你的場。」免得她們老是來糾纏他,明知他James已名「草」有主的情況下仍不罷手。

    遠在英國莊園的大小姐呀!幾時才能明瞭他的心,橫跨那條無形的禮教走向他?

    唉!算了,遙不可及的夢還是少作為妙,免得希望越大越不可能成真,管家之子的他似乎難以高攀那顆明亮的星星。

    尤其是嚴謹的父剛直又滿是奴性,就算他深得爵爺的疼愛也枉然,保守的英國社會最重視階級觀念,主僕有分的意念深植老一輩心中。

    飄洋過海回到父親的祖國是有點寂寞,不過他吃香的中英混血面孔讓他迅速成為校園紅人,再加上優異的成績及平易近人的個性,他想寂寞也很難,總有一堆人圍繞在他身邊。

    「皮在癢了是不是?替我量量鞋底的尺寸如何?」她免費奉送一隻鞋印。

    是有些癢,但不勞她費心。「瞧瞧人家多可憐,天天受你的酒精荼毒,你最少發揮二分之一盎斯的惻隱之心幫幫他,別讓他醉得嘗不出你精心調製的極品。」

    同是情絲擾人,他感同身受,不幫他說不過去。

    「少囉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他醉死在路邊還是這一句話。」她只負責調酒,不管「售後服務」。

    「狠心呀,酷Hermit,你一定沒談過戀愛。」所以不懂為愛受折磨的男人是何等悲痛。「啊!月亮是你冰冷的名字,我的心埋葬在千年孤寂裡,你無情的挖出我的傷口,我卻只能僵硬的躺在墓穴中,看你肢解我的漫長等待。」James語氣誇張的念著。

    「夠了沒,你在念什麼鬼詩,等你死了以後我會在你墳前燒一堆拜倫的詩集祭拜你。」人小鬼大的傢伙也敢批評她的愛情觀。「真是不解風情,虧我用心念得唯美浪漫,看能不能打動你那顆僵化的石心。」牛呀!牽到哪裡都一樣,點不出詩情畫意。

    「要不要把莎士比亞請出來教授一課,再多嘴我送你和他作伴,一起研究羅密歐和茱麗葉愚蠹的死法。」她威嚇的舉起冰鑽在他鼻前比劃。

    十幾歲的孤子哪懂什麼愛情,學人家殉情愚不可及,愛情沒那麼偉大,不值得放棄一切生死相隨,根本是教壞孩子的錯誤示範。

    活著才有希望,死了還搞屁呀!不成熟的愛情還賺人熱淚,簡直是病態的一場鬧劇。

    俊朗的五官立時一揪的哀哀大叫。「啊!我的心碎成冰塊了,你千萬別把我調成一杯血腥瑪麗。」

    用他鮮紅的血代替番茄的顏色,加上伏特加和辣椒醬調製而成,再用冰塊冰凍他的靈魂,裝飾著芹菜和櫻桃。

    很奇怪,似乎大多數的調酒都會用上櫻桃,不知是哪個沒有創意的傢伙發明,不能用荔枝或香蕉嗎?色彩一樣鮮明。

    「James──」他真的很不怕死。

    一見她沉下臉快要發火,向來機伶的James連忙轉移話題,畢竟身上多幾個血窟窿不好見人。

    「五步之內必有芳草,何必執著一個不識貨的佳人,你瞧左手邊的木瓜牛奶多有風情,人家朝你放了一整晚的電了。」他見風轉舵的說。

    懶得多看一眼的初行雁不理他的多事,端起酒杯走向角落的鋼琴,上半身靠著琴身十分失意,要求相貌酷似女子的美麗鋼琴師為他彈奏一首輕快的旋律,掃去他心中的陰霾和不順心。

    美如水仙的Narcissus側了側臉,投以不經意的一瞟,粗框眼鏡後的雙瞳閃著一絲惡意,冷漠的翻動樂譜,當他是隱形人不置一語。

    優雅的十指一下,黑白琴鍵跳動著感心肺腑的精湛琴音,彷彿音符活了過來在鍵盤跳舞,吸引每一顆寂寞的心,悲傷的飲下一杯酒回想人生的過往。

    他將人世間的悲歡離合全引入琴音中,乾淨的琴聲發出哀戚的悲涼,像是悼念愛人的遠去,天涯海角再無相逢的一日。

    總而言之這是一首失戀的樂曲,含有詛咒戀情失敗的意味。

    所以端著酒杯的失意人臉色鐵青,頸筋浮動的狠瞪故意唱反調的鋼琴師,斯文的外表蒙上一層陰沉,恨不得砸了這台鋼琴。

    「你存心讓我難過?」他以為戴了一副眼鏡就能擋去眼角餘光的銳利嗎?

    「沒錯。」Narcissus直言不諱。

    表情一沉的初行雁和他比冷的斂著臉。「有格調,卻令人痛恨。」

    「我不需要討好你,我只為自己彈琴。」任性是酒館員工的特色。

    不過開明的老闆有另一種說法,他說那是隨興。

    「你……」初行雁低低的笑了,一口飲盡手中的殘酒,讓辛辣灼燒他的咽喉。

    是呀!沒有誰該討好誰,他只是彈著他的鋼琴,而他喝他的酒,各不相干,他怎能將自己的煩悶轉移他人身上,他只是太過自信,以為女人都會迷戀他俊雅外表。

    可惜他的自信害慘了自己,當月亮不再繞著太陽運轉時,他才猛然驚覺自己並非不可取代的唯一,出門買個午餐回來卻發現人去樓空。

    「我的維也納森林中沒有沮喪,來到酒館可不能忘了我的存在。」怎麼能忽略身為老闆的他呢。

    醇厚的笑聲由背後傳來,想醉又醉不了的初行雁驀地眼神清明,意有所圖地看向氣定神閒的笑臉男子,他的確昏了頭,遺漏了最重要的「訊息」。

    這是一本活的百科全書,內容包羅萬象,所有知識和秘密盡藏於高深的眼中,叫人捉摸不定。

    不愛說話的酷酒保,冷冰冰的鋼琴師,開朗、陽光型的侍者皆受老闆的吸引而來,身兼大廚的Kin本身就具有令人玩味的故事性,不是容易輕忽的人物。

    「本來我是想做件好事為人解惑,偏偏左等右等不見一句問候,也許這天氣冷,燕子回巢了。」他暗示著,若無其事的堆滿真誠笑意。

    「你知道什麼?」初行雁放下空的酒杯,溫雅的面容上聚滿精銳。

    Kin打著謎語似地繞著口令,「我該知道什麼?我不該知道什麼?我知道該知道的,不知不該知道的事,我的知道不一定符合你要的知道。」

    知道不知道,頭腦簡單的人準會被他搞混,但是難不倒處之泰然的律師。

    「我要知道你所知道的一切。」一字不漏。

    Kin流露出讚許的眼光會心一笑。前幾天我撿到幾張頗為重要的紙,我想對你會有一些幫助。」

    「什麼紙?」

    「就是客戶的名單,下單的數量和金額以及出貨的日期等等,少了這幾張紙可是很難辦事。」

    他也是生意人,最瞭解這些芝麻綠豆的小事,沒有明確的數據和人名還真是不方便,若貨物短少損及商譽,要收錢都不曉得向誰請款。

    「你是指貨品單據?」他露出多日來罕見的笑容,接過A4大小的紙張。

    原來她叫溫綠菊。

    單子下方的簽名十分秀麗,說它是一份訂單似乎不夠貼切,應該是長期合作的合約書。

    一排鉛印的地址橫在左上角,墨跡清晰地昭告其所在地,歡迎各界君子品雅共茗。

    唯一不解的是為何抬頭是「綠菊山莊」,難道她經營的是民宿?

    但君山銀針、白毛、白牡丹、六安公片,黃山毛峰、松蘿又是什麼東西?白毛猴是保育類動物嗎?一錢要六千五。

    「耐心點,朋友,大半夜去打擾人家非常失禮,不如聽我吹奏一首薩克斯風吧!」平常他不輕易展露這一方面的才華,他算是有耳福了。

    「你會吹薩克斯風?」略微訝異的凝視中外混血的他,初行雁急切的長腿因他的提醒而停住。

    「聽聽無妨,音樂有舒緩情緒的力量,雖然技巧不夠專業,但沒人抱怨過。」Kin輕笑的說道。

    諂媚的狗腿James涎著笑的送上一杯酒,服務熱忱十足的取來長方型黑得發亮的檀木琴盒,雙手奉上毫不含糊,極盡討好之姿。

    瞭然於胸的Kin只是笑著打開盒蓋,線條優美的銀白色樂器即使安靜的躺著也令人有著賞心悅目的感動。

    低音的薩克斯風輕輕流瀉,表情沉醉的Kin散發一股成熟男性的貴族氣息,絲絲入扣的動人旋律輕靈的走入每個人心裡,引起共鳴。

    鋼琴聲伴隨著,默契十足的共譜一曲春之饗宴,將夏天的熱情帶入續紛的五彩世界,花團錦簇好似春之女神蒞臨。

    不需要眼神的交會,醉人的合奏美妙如天籟,洗滌一身的風塵和煩躁,綠意盎然的氣息緊緊包圍著酒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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