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冷姬艷紅伶

第14頁 文 / 李葳

    天啊,誰來告訴她,該怎麼辦才好?

    「叩、叩」兩聲突兀的敲門聲,將銀雪嚇起,她祈禱不是那個最不該出現的人,怯怯地問:「是誰?」

    「銀雪姑娘……」

    聽見那渾厚低沉的嗓音,銀雪心裡泛起又酸又甜的浪濤,不該的,他不該來,她現在還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他。

    「是我,雲蕪名。」報上名後,隔著門,他輕聲問著:「你身子好些了沒?」

    想要多聽一點他的聲音,卻又無顏見他的銀雪,悄悄地走下床,貼著門說:「多謝,我好多了。可是……」

    「我懂,你不需要打開這扇門,沒關係。」

    他知道自己在害怕、擔心什麼嗎?銀雪的小手揪住了胸口。「抱歉。」

    「你不必道歉。能請你就這樣……聽我說些話嗎?」

    銀雪在門內點點頭,然後才想起自己真傻,他又看不見!她慌忙地說:「請、請說。」

    外面靜了下來,銀雪只聽到一聲重重的呼吸聲。

    (啊!門外的雲蕪名也同樣緊張地整理著思緒……)

    這個念頭一閃而逝,勾起銀雪的回憶——當初相公也是,溫柔的臉龐難得繃著,花了好大功夫才對她說出求親的話語。

    忐忑的心,撲通撲通撲通撲通。

    現在的她也和那時候一樣,心兒跳個不停,跳得又急又快,還帶點罪惡。不行,她控制不了,心不聽她的話,自作主張地跳著、舞著。無法去考慮自己動心的對象「也許」是夫君以外的男人,她該怎麼辦?

    等待的過程,彷彿永遠沒有盡頭,卻又短得像一剎那。

    「在見我爹娘前,在你確信我是雲蕪名或是何勁風之前,我都有句話非說不可。銀雪。」他故意捨棄「姑娘」的疏遠稱號。

    閉上雙眼,銀雪宛如站在懸崖之巔,不知他即將表白的話是要將她推下——墜落到萬丈崖底,或是將她救起——飛昇萬尺高空。

    「我,喜歡你。」

    銀雪掩住了嘴,深深地倒抽口氣,淚水熱滾滾地在眼眶中打轉。

    喜歡……他說……喜歡我……這……

    「我不是以何勁風,也不是以雲蕪名的身份在說這句話,我說這句話,純粹只是站在一個喜歡上你的男人的立場。假如我是何勁風,那麼我必定會再次戀上你,一如我現在是雲蕪名一樣,無法自拔地被你吸引。你的一切都吸引著我,我的目光無法離開你。」

    假如他是勁風……假如他不是勁風……

    「我要你。我要你的一切、你的未來,我想讓你不再流浪,留在我的身邊。過了今日,也許你會因為我不是何勁風而遠離我,但我不會放棄的,我已經下定決心,我會盡一切努力來贏得你的所有。」

    啊啊……我正在顫抖,他的話是這麼甜美而又吸引人,我正掉進他的陷阱裡,可是我……能像他一樣果斷地說:「即使你不是勁風,我也愛你」嗎?

    銀雪覺得自己被撕扯成兩半,一半的自己沉迷於誘惑的耳語,盼望啟開這道門,投入他的懷抱;另一半的自己努力地抗拒這誘惑,她告訴自己不能這麼做,她不能背叛自己的夫君。

    如果他們能合而為一就好了。如果他們兩人並為一人,那麼自己也無須掙扎、無須以謊言掩飾自己的心意,她的心只能給一個人,她的愛沒有多到支撐兩份情感的空間。

    「我想說的就這麼多,你好好休息吧。」

    門外陷入一片寂靜沉默,銀雪顫抖著手,打開了門閂,希望看一眼他的背影也好,她無法面對他,但仍想看看他那熟悉的身影。

    「啊!」

    可是門拉開的瞬間,她整個人也突然被擄進雲蕪名堅實的懷抱,他低下頭,封住了銀雪驚呼的紅唇,在她還未升起「拒絕」的意識前,他的舌尖已經大膽地開啟她的齒間,吸吮著她敏感濡濕的舌。

    一瞬間,令人懷念熟悉的氣味籠罩著她,這是夫君的味道……

    可是他近乎貪婪、反覆愛戀的舔吻,又截然不同於過去夫君給她的親吻,她的夫君不曾這般狂野地吻她,她慌亂了起來,開始想將他推開。

    「唔……嗯……」

    意識到她的抵抗,他緩緩地放開她的唇,抬起盛滿激情眸光的眼。「原諒我,偷走你的唇。」

    銀雪喘息著,為她從未感受過如此高昂的情潮,為這前所未有的醉人滋味而暈眩、恍惚。

    「但我忍不住……我一直想這麼做……卻拘泥於無聊的自尊,不想看到你把我當成誰的替身……如今那都不重要了。過去如何,都不重要,我只想未來你看著我、想著我。」聲音中滿佈著痛苦的自製與渴望,所有的情感都挹注在每一言一語裡,他的目光穿透了她腦海中的迷霧,直刺入她的心扉。

    最後再次輕啄一下她的唇,他無言地轉身離去。

    銀雪摸著自己依然發熱、發燙的唇,佇立在微寒冷風中,她的身子卻燃燒著溫暖的火焰,因為不安與疑惑而顫抖著。

    ☆☆☆

    「爹、娘。」

    到了用晚膳時,雲蕪名領著「天下第一紅」戲班子的成員們及銀雪,和自己的雙親見面。雲家二老給人的印象對比非常鮮明,雲父是瘦瘦高高、神情和藹的長者,而雲母則是福福泰泰,神情頗為精明。

    「蕪名,你這回該不會又要我們開米倉去賑濟吧?」雲母不滿地看著自己兒子抱怨說。「每次你回家,我們真是一喜一憂,喜的是你終於又露面了,愁的是這回你不知要耗掉我多少銀子。」

    「孩子的娘,有啥關係?只要兒子願意回來讓我們知道他平安無事,就算花再多銀子……」

    「孩子的爹你別說話,這個我可得說清楚,娘絕不是小器,只是信奉『天底下沒有不勞而獲』的事,我很樂意在天旱、水患時救濟鄉親,但三不五時就做這種事,有違公平吧!」

    「娘,我——」

    「不行、不行,說什麼我都不會再被你欺騙,說什麼做好事有好報,我什麼壞事也沒做,只是努力掙個幾文錢,有何不對?」

    蕪名大大地歎口氣。「我不是為賑濟而回來的。」

    雲母立刻眼睛一亮。「喔,不是啊。等等,那你是要我收留哪個人給他工作不成?這些人看來都不像是能挑重物的樣子,咱們家帳房又不缺夥計。」

    「您——」

    「讓我想想,要是丫鬟、小廝的話……」

    「行了。都不是。」蕪名提高音量,大聲地說。「我是為了證明我是你們的兒子才回來的!」

    「啊?」雲母一愣。

    「蕪名你又病了,還是發燒了?」雲父立刻擔憂地說。

    「刑總管,快去請大夫。」

    「誰都不許動。」蕪名在這場鬧劇演得更荒謬前,連忙喊停地說。「我沒事,不需要請大夫,我也沒有神智不清。」

    「別逞強,孩子,你需要看大夫了。否則怎麼會問如此荒誕不經的問題,你不是咱們家的孩子,會是哪一家的孩子?!」雲母皺皺眉,無法理解親生兒子的想法。

    「我這麼說當然有我的理由。」蕪名總算可以跟娘親溝通,解釋說。「這位解銀雪姑娘認為我不是雲蕪名,而是一位名叫『何勁風』的男人。那人在四年多以前與她成親共結連理,只是一年多前卻無緣無故離家,從此失蹤,她走遍各地試圖尋找他,找著找著,在我住的蓬萊鎮那兒看到我……」

    雲蕪名兩手一攤說:「我想除了帶銀雪姑娘回家來,讓她與爹娘談談,再也沒有能證明我並非此人的方式了。」

    「天底下有這等奇事?」雲母眨眨眼睛,並將目光轉移到銀雪身上,開始上上下下地打量她。

    「解姑娘是嗎?您府上哪裡?作些什麼呢?都有些什麼人?」雲父和藹而且自然地問起她的身家背景,宛如問著未來媳婦兒似的。

    銀雪一愣,為何問題會轉到她的身上?

    明明是來求證雲蕪名的身世,為何……

    「爹,您別問一這些多餘的事。」看出銀雪滿臉困擾的蕪名,立刻出言相救。

    「有啥關係,既然她說她是你的媳婦兒,那醜媳婦兒總要見公婆,我們問問親家的背景也無妨吧?」雲母理直氣壯地說。

    「您弄錯了,她不是我媳婦兒,娶她的是一位名叫『何勁風』的男子。只是此人外表與言談皆與我非常相像,因此——」

    雲母點點頭。「我知道。所以我才要問啊!她說你在四年多前與她訂下終身對不對?我算算……嗯……差不多剛剛好。」

    兩老越來越像在打啞謎,讓蕪名完全摸不著頭緒。「什麼東西剛剛好?」

    「不是東西,而是時間剛剛好。」

    時間?蕪名腦海中快速竄過一個模糊念頭,他愕然地問道:「娘,您和爹該不會是——」

    「是啊,蕪名,我們就是。」雲母嘴巴歎氣,表情卻毫無愧疚,而且大言不慚地說。「我和你爹心想為了你好,與其讓你為了些許疑點,日日困惑自己到底發生什麼事,乾脆以最簡單的方式交代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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