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小渝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
「那我要說什麼?」伍菱幼嘟起小嘴。哼!連她都不知道自己要講什麼,阿母會知道?
伍艷可不這樣想。女兒,阿母早你出來三十年混,還能帶著手下這麼多人,可不是混假的。
「你呀!要說的就是……」纖指繞呀繞地,繞過桌子、椅子,繞過沙發、窗簾,點呀點,繞呀繞,最後點到了床上猶自昏迷不醒的不濟、沒擋頭、中看不中用的人。「他!長得很匪類。」
咦?!這麼一說,她又勾起了印象。
還真被阿母說對了……一半。
「因為他長得很另類,所以你想養他。」用「另類」來形容,她還算是客氣,更正確的說法,應該叫「匪類」。
「阿母,你怎麼知道?!」伍菱幼驚叫。
「廢話!你有幾斤幾兩重,腦子裡轉的是什麼彎、打的是什麼結,我都一清二楚。」說著,她又擰了女兒一把。
「嘿嘿!那你贊成囉?」
伍艷就是知道這丫頭心裡轉的什麼心眼。
「沒得反對呀!第一,前例在先,我也是很哀怨自己的長相,不是被認為是酒國名花,不然就是被人包養的情婦,怎麼就沒人認為我是好人家的女兒呢?」
「所以,哀怨之下,你就拐了阿爸那純情白面書生,陰陽調和。」伍菱幼替母親下了結論。
「你這麼說也沒錯啦!」不過調和得不夠均勻,怎麼前面五個,個個長得凶神惡煞,一點都沒遺傳到他老爸的白面皮,只能說出去還不至於嚇到路人罷了。
而這最應該長得窮兇惡極,不然就殺氣騰騰的女兒,反而長得小家碧玉,這樣怎麼推出去當紅幫的大姊頭?!
吼!一想到她就捶心肝。
「第二呢?」伍菱幼問。
「什麼第二?」
「既然說了第一,那就有第二呀!」伍菱幼盡責地提醒母親才剛說過的話。唉!阿母最近是不是更年期到了?記憶力滿差的咧!
「第二呀!咱們既然出生黑道世家,做事就是『只要我爽就好,莫管他人死活』。」換句話說,女兒要「呷意」,就儘管「挾去配」,這樣才是黑道本色,紅幫少主的威風。
「就像你當年左腿踢開阿爸的爹,右掌揮退阿爸的娘!揚著張狂的笑聲,挾持著羞怯如小白兔的阿爸,踏著堅定的步伐,甩著俐落的披風,在眾人敬畏的目光中揚長而去,是不是呀?」伍菱幼眨巴著圓圓大眼,提起母親當年勇,油然生出三分崇敬。
「哎呀!那麼多年,哪記得清楚?」揮著絲帕!伍艷說得客氣,「不過,你阿
爸的那群姊妹,為了當年我撂下的那句狠話,可是怕我怕得要死,也恨得要死。」
ㄟ!這一段伍菱幼就沒聽過了。
「什麼話?」她圓圓大眼眨巴得更厲害。
「我呀!呵呵……」伍艷掩嘴笑了兩聲,「我只是省得麻煩,所以帶了幾個人去架住了那一堆老老少少、鶯鶯燕燕。結果,她們竟然還不知死活,想踹我耶!不想想她們的腿哪有我細長,哪有我勻稱,還自曝其短地用她們的蹄膀踹我!哼!一想到就替她們丟臉。當然,打狗也要看主人嘛!看在你阿爸的面子上,我也不想弄壞我的指甲,我只是很溫柔地說了一句話——『再敢胡鬧,我就找人奸了你們』!就這樣而已嘛!誰知道她們就記恨到現在,好沒度量喔!」
哇嚷!好……好霹靂的一句!真是經典。伍菱幼告訴自己要學起來。
「阿母,你好棒,拍手、拍手……」啪啪啪啪啪……
「呵呵!客氣、客氣!」絲絹輕掩丹唇,伍艷魅眼斜睨,勾人心魂,「比起你外婆,我還算小『ㄎㄚ』。有機會我再告訴你,關於你外婆的豐功偉跡,讓你多學著點。」
哦!外婆更猛?!
天啊!伍家還真是特別又厲害啊!
拂拂裙擺上幾不可見的灰塵,伍艷攏攏鳥雲秀髮,「幼幼,玩歸玩,正經事別忘了,下個月……」
提到這事,伍菱幼就無力,肩膀垂得像掛了千斤重,「知道了,下個月。」
什麼鬼幫派,一定要長女繼承,而且還都只收女徒眾。真是不懂得道家之義,天地本無象,無象生陰陽……
既然都知道有陰陽了,還偏做這種沒啥建設性的事,都是女性同胞,陰氣太重,容易煞到耶!
好嘛!反正橫豎也算是家族祖傳事業,接就接,那為什麼還要搞個繼承認任大禮,過五關、斬六將?很折騰人的耶!
她可不可以乾脆登報宣佈和伍艷脫離母女關係呀?
「哦!對了。」走到門口的伍艷突想起一件事,「人說,發高燒呢!就是陽氣過旺,所以常見到一些武俠古裝劇,還是什麼小說的,女主角總是為了救男主角,
就這樣以身解毒。你呀!可千萬別做這種傻事喔!」
伍菱幼圓圓粉頰霍地火紅,「阿母——」
「哦!我忘了,就算要做也不要這時候做。誰知道他都病成這副德行了,還能不能?就算能,這樣子也不夠補。乖,聽阿母的話,等到時機成熟時,再好好的補,那樣才有效果喔!」
盈盈一笑,她揮了揮手絹,正式退場,只留下臉頰彷彿再紅一分就要滲出血絲的女兒,破聲尖叫——
「阿母——」叫聲衝破九重天,險些震翻了伍宅屋頂……
呵呵呵!就說嘛!當初她死命堅持再接再厲,硬是生個女兒來玩玩是對的。
瞧!女兒真是超級無敵可愛斃了!
逗一逗女兒,排憂解悶,全身舒暢……
呵呵呵呵……
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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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平日無病痛的人,得病時越是來勢洶洶。
聿維韜打從自街頭被人扛回來後,已經昏迷了五天,除了單音的「水、熱、渴」之外,逸出唇間的多是無意義的呻吟。
昏沉中,他只覺得身邊有人來來去去。
「沒什麼大礙,燒也退了。年輕人的恢復力很快的……」
冰涼的金屬從他胸前撤下,然後是和旁人的低語聲,接著尖銳的針刺進了他的手臂,他彈跳了一下,皺起了眉,然後逸出一聲「問候」對方的話。
「哈哈哈……生了病還是不吃虧,快恢復了!」
笑聲中,只聽又是一陣低語吩咐,然後是另一支更粗大的針筒伺候。
「你不是說沒事了,幹嘛又換了支更大的針?」另一個男聲有些疑惑,有些不豫。
動手的人一陣低笑,「放心,這是我額外附贈,不收費。」
「哦!不收費就好,那你儘管戳吧!」腳步聲慢慢地踱到遠端。
靠!哪個沒道義的?竟然關心醫藥費勝過他的死活?!
一雙冰涼的柔荑撫上他的額,溫柔又不捨地似撫慰著小寵物,「乖乖,不痛,打針才會好得快喔!」
聿維韜的眉間皺得更緊。他是小狗還是小貓?!用這種騙小孩的語氣。
人,來來去去的,門,關了又開。
他偶爾掀起沉重的眼皮,黝黑的房間只有床邊一盞昏黃,還有一抹纖細的身影穿梭。
「幼幼!你太沒有道義了,人就在你這邊,你還藏私,明明知道你二哥我找他找得快翻天了!吼——」男聲暴跳如雷,聲線是和伍家一脈的渾厚。
「你的口水噴到人家了啦!真髒。」伍菱幼喃喃抱怨。「家裡每個人,上至老媽,下至金剛哥,每個人都知道我的『新歡』。只有你,成天花東練車、美加看車;這麼大一個人就在自個兒家中,你自己不回家的,怨得了誰呀!」
「你……」男人一陣氣窒。
她哼了哼,「病人需要休息,你要找他軋車,也得等他精氣神足,現在,麻煩挪動你的尊臀,閃邊邊去。」
「我……」
拉扯聲後,甩門聲響。「不送。」
門後響起模糊的咒罵聲。
聿維韜不禁浮出笑痕。原來,不只他會吃鱉,還有人和他一起飽受摧殘哪!
冰涼小掌撫上他的下巴,「你應該多笑的。」
他立刻將笑容斂了起來。
她輕歎,「為什麼你總是像只刺蝟,劍拔弩張的?」一個重量倚上他的肩,輕淺的氣息在他的耳廓呵氣!「乖,不氣呀!我疼你哪——疼你唷——」伍菱幼眨眨眼,拍拍他不馴的臉頰,笑罵,「彆扭!就不能乖乖地坦然接受嗎?」拍拍他緊皺的眉,她再捏捏他揚起的唇,「彆扭!」
在他寬厚的肩上,磨蹭著找了個更舒服的位置,她掩住個呵欠,粉紅唇瓣彎起一道美麗的弧形。
柔膩雪掌鑽進他掌心,厚實的繭皮刮得刺癢,漫漫泛成情騷濃濃。
喁喁低喃,「彆扭——」
彆扭哪!
第六章
[font=楷體_GB232]憤世嫉俗
這些年來,
自我放逐地罪惡,
加上被人忽略的種於,
不自覺地發酵醞釀成蟄伏的毒瘤,
以憤世嫉俗的面貌呈現……[/font]
「我好了。」聿維韜粗濃的眉揪在一起,瞪著眼前捧著一碗鹹粥的伍菱幼,重申道:「我真的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