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鏡水
她為什麼……變成了另一個人?這裡又是哪裡?這張臉,本來是誰的?
好多好多的疑問,地想不出解答。雖然發現自己已變成另一個人使她震驚莫名,但在不知該如何解決的狀況下,她只能順其自然了。
一切都混沌未明,她應該要很驚慌才對,至少,在她張開眼看不到熟悉事物的那一刻,的確有著濃濃的恐懼,但是,自從駱公子出現後,她就安心多了。
她不是孤單一個人。
駱暘一進來,就看見她在傻笑,便舉手敲了敲門板。
「孟小姐?」
「啊?」高壯的身影佇立在那,她抓著衣襟的手指放鬆了。
他果然沒有丟下她……真好!
「妳該回家了。」他晃了晃手中的鑰匙。
「咦?」回……回家?她可以回去了嗎?變回原來的樣子、回原來的地方?
「真、真的嗎?」她啞著氣弱的嗓音,好開心地睜大一雙愛困眼。
不過是從樓上走到樓下而已,但她那種反應卻好像是準備從遙遠的陌生國度回到思念已久的家園。
不曉得她為什麼會這麼興奮,他只點頭。「來吧。」帶著她下樓,他插入鑰匙打開門,準備讓她先入內。
孟恩君遲疑的目光在他和門扉之間游移,久久,才囁嚅道:「……你不是要帶我回家?」這個房間跟剛剛那個一樣啊……都好陌生。
他微蹙眉,道:「這就是妳家,妳一個星期前搬來的。」
「啥?」一個星棋?她聽不懂駱公子說的話,不過卻還知道搬來的意思。「我……我沒搬啊,我一直住在孫府裡……」可是一醒來就換了個天地。
別又來了。駱暘深深地吸了口氣。
他可以理解小孩子的童言童語,卻不表示他能忍受一個大人說話顛三倒四、超脫現實。他不管她是住在哪裡,他所能做的就只能這麼多,她要演她的靈異傳奇請便,恕他不奉陪。
「除非是我記憶衰退或老眼昏花,否則,妳的確是我的新鄰居沒錯。」
她聽著他粗嘎的聲音變得好低好低,著急地輕聲問道:「你、你生氣了嗎?」她真的這麼今人討厭嗎?駱公子也會跟那些人一樣討厭她嗎?
他一頓,發現她明顯地不安起來,蒼白的面容上滿是莫名的歉意,這讓他眉峰更加緊攢。
「沒有。」他硬著聲音,然後清楚地看見她鬆了口氣。「進去。」不想探索她那種受傷的神情是什麼意思,他只想快點把事情做個結束。
孟恩君這次沒有絲毫猶豫,依言踏進屋內,希望看完這裡就可以回長安。
駱暘是第二次進來。這房內仍是一樣乾淨,空氣中淡淡的藥味仍沒變。上次因為太緊急,以致沒有時間好好打量,現在才看到冰箱上頭有好多藥罐。
那不是擺好看的吧?她每天要吃那麼多藥?
看著那一排英文標示塑料罐,他調轉黑眸看向她,不悅的眉頭緩緩解開了些。
「沒事的話,鑰匙給妳,我走了。」他將鑰匙放在一旁的長几上,轉身便要走——
「咦?」她連忙回過頭,急道:「你要走?」走去哪裡?
「難不成妳要我陪她住下來?」他側偏頭看她。
她頰一紅,「不……不是的,可是這裡……」又可是什麼了?這女人是怎麼回事?
「這裡是妳家。」他索性走近她,認真地問個清楚:「我實在不明白,妳到底在怕什麼?」
被他這一逼視,她下意識地後退到木櫃旁。他深邃的雙眸專注地對著她,這讓從未跟男人這麼接近的她心頭一跳——
「我……」她跡近困窘地垂低眼,才想重複那已說過多遍的解釋,突然有樣物品進入她視野。
那是一張小畫像……不,或許不是畫像,因為她不曾看過這麼栩栩如生的畫,就像是真人烙印上去一般。畫像用了個木頭方框裱住,畫的是個女人……一個有著愛困眼的女人。
她錯愕地瞪大了眸!
這是「她」的畫像?這容貌、這軀殼的……真的有這個人?
怎……怎麼……前世?後世?續命?
頭突然痛了起來,像是被雷電狠狠地劈了,那一瞬間,她想起在白光之中的冷淡聲音,更憶起在那之前,曾經有個同樣長相的女子在跟她道別-代替她?!
漸漸模糊的視線中,她看到框旁題了字。是一個——陌生的名字。
她整個人僵住!
所以……駱公子一開始才會叫她范小姐……
「妳怎麼了?」幹嘛又突然哭了?見她眼角滑落水痕,駱暘頗惱地退開一步,還以為她被他的凶煞外表嚇到了。
她沒辦法再對自己說謊了,也不能再安慰自己了……了孟思君慢慢地蹲下身,抱著膝蓋,不能克制地淚流滿面。
這裡不是她所認識的世界,這個身體也不是她自己的那個,衣飾、房舍、景物,所有的一切都完完全全不一樣——
她是孟思君,不是這個姓范的姑娘。真的不是!
但是……好像……回不去了。
第三章
「然後呢?」
窄小的工作室裡,多了位客人,把本就不大的空間擠壓得更形侷促。
「你就這樣把她帶來了?」爾雅的男人再次出聲,這次帶著笑。
望了下窗外,恰巧正對休息室裡正襟危坐且看來就要睡著的瘦弱女子,不動聲色地打量完畢,葉書御細銀鏡框下的棕色俊眸才緩緩睇向好友的惡人面容。
他深知自己斯文的樣貌和這傢伙可以成為多大的對比,或者說,這是交這個朋友的樂趣之一。
他們每回站在一起,所引來的驚訝視線,每每讓他忍不住想要……笑。悠閒地端起這裡最上等的待客飲料——三合一咖啡,他輕啜了兩口。
「我沒有其它辦法。」駱暘專心埋首於製圖板前。
「喔。」葉書御坐在彈性實在不怎麼樣的舊沙發上,沒有嫌棄。「你什麼時候才能改掉你那童子軍性格?」或許頒個「助人為『不可抗拒』之本」的忠誠獎章表揚他是個不錯的主意。
「如果你知道她有多脫線,就不會再講這種風涼話了。」他咬牙,推開一旁木桌上堆砌的層層數據,從快被埋住的計算機中叫出需要的檔案。
脫線?葉書御睇著他比乎常更扎人的剛毅下顎。
「那是讓你這幾天沒睡好的原因?」啊,咖啡粉沒散均勻。他很習慣地站起身,在乏善可陳的置物櫃當中找到一支塑料湯匙,處理掉杯子裡的結塊。
在這裡,一切克難;沒人會在意他金光閃閃的烜赫身家,不用看他人戰戰兢兢的應對態度,也不可能會有人把他當貴客熱情款待,尤其當駱暘接了案子趕工的時候,來找他簡直是一大享受。
「別提了。」駱暘瞇起眼,幾乎是從齒縫中擠出聲音。
那女人製造麻煩的手段堪稱世界第一!
先是很厲害的弄得整個樓梯間都是水:他出去吃頓晚餐回來,差點以為他們那棟公寓被颱風狂掃過境。找到淹水的來源是她家,才要進去搞個清楚,卻發現她連門也沒鎖上!
這間便宜但有些破舊的公寓共五層,卻只有三層住了人,附近也不是鬧區,他真不敢相信有人能如此放心社會治安。
他氣得打開門,整間房子已是汪洋一片,她則蹲在廁所哭得兩把鼻涕五把眼淚,說這個「水井」一直冒水——
水井!
那是水龍頭!不是什麼天殺的水井!
迅速地關掉水源,就看到她因為全身濕冷而嘴唇發自,他惱怒地用大手撈起她一身凍僵的骨頭,命令她丟換掉該死的衣服,然後自己受不了地開始收拾善後。
拖干了地,她卻還在臥房裡沒動靜,敲了好幾次門,她也不響應,他進去一看,才知道她已半暈過去,搖醒她一間之下,原來她不是心臟病發,而是肚、子、餓!
太好了!他趁自己理智還清醒的時候,馬上衝丟最近的便利商店買兩個熱便當塞給她,盯著她用今人抓狂的速度慢慢吞吞吃完半個,再可憐兮兮地吐出一個便當的份量。想起她或許還沒吃藥,就順便提醒了下,結果她卻拿一雙下垂眼和他對瞪!
她居然不知道自己吃藥的時間!
抄起冰箱上的藥罐,他火大地打電話給醫院,將每一罐藥該何時服用問了個清清楚楚,還寫成字條釘在她冰箱前,她卻指著英文字說那好像毛蟲。
哈!不好笑。奔上樓拿出各式顏色標籤,貼上罐子取代那些她只會傻傻盯著的毛蟲文字,把什麼顏色要什麼時候吃「鄭重」耳提面命一番,只差沒有刻在她腦子裡。
她真的很奇怪!那種怪異讓人無法理解,更沒辦法用「生活習慣特別」來一語帶過。
除了古式語法,還有原始人般的常識、外星人似的舉止。
連穿個衣服也狀況頻頻,惱得他翻出她衣櫃裡所有的外套、衣、褲任她挑,然後一一加以解說,感覺就像是老媽子在教三歲娃兒穿衣。
若她真的二歲,他鐵定用最大的耐心毅力親切指導,可她偏偏是個成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