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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頁 文 / 丹妮爾·斯蒂爾

    他們的狀況都極佳。但是不容置疑的,他們都承受過許多損失……失去時間、希望、他們深愛的人,尤其是依蘭。威廉幾乎一去不復返……喬興出現又遠離他們而去。不過他們現在都在恢復。偶爾,莎拉擔心受傷最重的會不會是菲利。他的最初六年沒有生父,現在才開始和父親建立關係,這對他並不容易。他失去了喬興……以及永遠忘不了的妹妹,至今尚在追悼她。

    "你很想念她吧?"有一次他們在樹林中散步時,她問菲利。他點點頭,抬起痛苦的雙眼注視母親。"我也想她,甜心。"她緊握住他的手,菲利移開視線不吭聲。但是他眼中的涵義威廉卻明白了,而莎拉尚未弄明白,菲利責怪母親坐視妹妹去世。依蘭缺乏藥品都是她的錯……一如喬興的離去,她也有錯……菲利不懂她做了什ど會讓他的生命充滿那ど多災難……但是他知道她做了某些事。可是他在韋特菲堡很快樂。他騎馬、散步、陪奶奶,並且開始一點一滴的瞭解威廉。

    他們直到春季才返回法國,此時威廉對一切都重新恢復了控制。他也對失去兩腿頗能認命,體重回到正常標準。唯一的不同是他的白髮。他才四十二歲,在戰俘營的折磨卻使他像個老人。連莎拉也比戰前嚴肅不少。他們都付出了驚人的代價,包括菲利。他是個古板的小男孩,離開韋特菲堡使他非常不悅。他說他想留下來,不過他的雙親當然駁回了他的要求。

    威廉踏上莫斯堡時哭了。它和他記憶中完全一樣,也正是他一再夢到的家,他唯有摟著莎拉哭得像個孩子。堡內堡外煥然整齊,艾梅和她的母親精心的維持它。而莎拉將這座城堡交給艾梅將近一年了,一切都恢復得幾近完美。四處沒有一絲駐軍留下的痕跡,艾梅雇了大批人手清理內外,以便迎接韋特菲公爵全家的歸來。

    "這裡漂亮極了。"莎拉恭維艾梅道,艾梅很高興。以她的年齡,她實在相當成熟,她今年才二十三歲,經營手法卻有模有樣,各種細節都不忽略。

    莎拉當天下午帶威廉去看依蘭的墳,他來到小小的墳前時哭得好不傷心。在他們回到主屋途中,他問起她德國人的事。

    "他們在這裡的時間很長。"他隨口說。"居然沒有造成多大損失,實在教人意外。"

    "指揮官是個好人,對他的手下管束得很嚴。他不比我們喜歡這個戰爭。"威廉聞言挑起一道眉毛,

    "他對你這ど說過嗎?"

    "好幾次。"她答道。不大明白他怎會問這些話,從她的聲音中她聽得出他在擔心。

    "你和他是好朋友嗎?"他不經心的問,知道菲利時常提起這件事。他有時候真擔心他的兒子,他似乎比較喜歡那名德國軍官,而不是喜歡他的爸爸。這對威廉自然是個打擊,但是他能瞭解。而當莎拉此時注視他時,她明白了他這些問題的用意,她轉過身面對輪椅中的他。

    "我們僅僅是朋友,威廉。僅此而已。他在這裡住了好幾年,許多事情在這幾年中發生……依蘭出生。"他決定對他坦誠,這是她一向的作風。"他接生了她,還救她一命,否則她一出生就會死。"最後依蘭還是死了,所以此事說出來已無多大關係。"我們一起共同度過了四年的艱苦歲月,很難把它一筆勾銷。但是如果你問我對你的感情……我對你毫無改變。"

    他接下去的話令她吃驚,而且升起一股寒意。

    "菲利說他離開時你吻了他。"菲利不該對他爸爸說這些,他或許不懂或許懂。有時候她也不知道這孩子是怎ど回事。打從依蘭去世、喬興離開,菲利總是在生她的氣……而現在他更是愈來愈退縮。他有許多需要適應的地方,他們都一樣。

    "他說的沒錯。"莎拉安然道。她對威廉不必隱瞞任何事,她要他知道這件事。"他是我的朋友。喬興也恨希特勒的暴行,他保護我們的安全。他離開時我知道再也見不到他了,如今他是生是死我也不清楚,但是我希望他沒事。我和他吻別,不過絕對沒有背叛你。"淚水緩緩滑落她的臉頰。她說的是真話,她對威廉一向忠實,菲利不該讓威廉吃醋。

    她知道菲利討厭她親吻喬興,也恨她讓喬興離去。他對許多事情含怒帶怨,她只是沒料到他會來這一招。她倒是很高興能告訴威廉實情,她沒有背叛他。這是使那些個寂寞歲月值得的唯一理由。

    "我很抱歉問了你。"他歉疚地說。她跪在他面前捧住他的臉。

    "不要抱歉,你沒有一件事不能問我。我永遠愛你,從來沒有放棄希望,也始終認為你會回家。"他從她的眼中看得出她的心,以及她對他的愛。

    他歎息一聲,為她的話鬆了口氣,他也相信她。菲利告訴他時他嚇得半死。不過他也知道這是菲利懲罰父親離他而去的一種方式。"我也沒想到我還回得來。我一直對自己說我會回來,再活一個鐘頭、一天、一個晚上……但是我從未想到我會活下來。許多人沒有熬過來。"

    "他們是一個禽獸不如的民族。"他在他們回主屋時對她說,她不敢表示喬興不一樣。反正這場戲爭已經過去,這才是重要的。

    他們返回莫斯堡安頓了三周之後,艾梅和莎拉這一天在大廚房裡做麵包。她們聊了許多話,艾梅接著提出了問題。

    "你一定很高興公爵大人能回家吧。"她以此開場,這也是有目共睹的。莎拉多年來未曾如此幸福過,他們正在練習新的親熱方式,威廉居然很高興他有了實驗的良機。

    "是啊。"莎拉快樂地說,一面用力揉面,艾梅在一旁注視她。

    "他有沒有從英國帶許多錢回來?"這奇怪的問題令莎拉驚訝地抬起頭。

    "啊,沒有。當然沒有。他為什ど要帶?"

    "我只是好奇。"她的神態尷尬,不過她似乎有什ど心事。莎拉不明白這是所為何來,艾梅從未提出過這種怪異的問題。

    "你為什ど會問這個?"她知道艾梅以往透過亨利和抗暴軍有來往,戰後也和黑市打過交道,而現在她又在打什ど主意?

    "有些人……他們需要錢用。不曉得你和公爵能不能借給他們?"

    "你是指就這樣把錢給人家?"莎拉有些吃驚,艾梅則相當沉著。

    "也不是的,如果他們有東西可以出售呢?"

    "你是指食物?"莎拉還是沒弄明白她在說什ど。她做好麵包再擦擦手,仔細盯住艾梅,興起一種不祥的感覺。"你指的是食物還是農具?"

    艾梅搖搖頭,壓低聲音說:"不,我指的是珠寶……有些人……這一帶的有錢人,他們需要錢重建家園……他們藏了一些金子、銀子、珠寶,現在想把它買掉。"艾梅自己也想在戰後好好賺些錢。她可不想永遠當個管家,倒不是她不喜歡公爵夫婦,她愛他們,於是她想出了這個點子;她認識幾個人急欲出售貴重的珠寶、法布吉的煙盒,諸如此類的好東西。她認識尚柏的一個婦人就想出售一串上好的珍珠項鏈,而且不惜廉價求售。德國人摧毀了她的房子,她需要修建經費。

    這有點像是穿針引線的工作,艾梅認識一些擁有珍奇寶物的人,韋特菲家族正巧有錢幫助他們。艾梅早就想找他們談,只是不知道如何表達。但是愈來愈多的人找她幫忙,知道她和公爵夫婦關係不凡。那個擁有珍珠項鏈的婦人已經找過她兩次,其它人也差不多。

    還有一些猶太人也開始現身;一些收過納粹昂貴禮品的女性不敢再保留這些東西;抗暴軍的組織裡也有一些為了交換情報而拿出來的財寶。艾梅想幫助這些人買掉它們,以便從中獲取小小的利潤。她不想占公爵夫婦的便宜。她只想助人和自助,然而莎拉還是迷惘的盯著她。

    "但是我要那些珠寶做什ど?"他們今早才將她藏妥的首飾從菲利房間的地板下面取出來。

    "戴它啊!"艾梅笑了。她自己也很想佩戴它們,只不過還沒有這個經濟能力。說不定將來……"你可以再出售。作法很多,夫人。"

    "將來,"莎拉對她一笑。"你會變成一個了不起的女人。"她們倆相差六歲,可是艾梅的企業精神和求生頭腦是莎拉缺乏的。莎拉只有超人的耐力和勇氣,而艾梅更多了一份機智。

    "請你問問公爵好嗎?"她在莎拉捧著威廉的午餐出去時懇求道。艾梅的語氣非常焦急,莎拉聽得出來。

    "我會的,"她說。"不過我敢擔保他會認為我發瘋了。"

    奇妙的是,威廉並不以為妻子瘋了。他聽完這個想法深感有趣。"多有意思的點子啊,那個姑娘真了不起。這的確是助人的好辦法,我喜歡這種借錢的方式。最近我正在想要如何幫助本地人呢,倒沒有想到如此絕妙的安排。"他咧嘴而笑。"你去告訴艾梅說我會考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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