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丹妮爾·斯蒂爾
"沒有。她是個好太太。我……我……呃……只是需要時間適應婚姻生活。"
"還有工作,對不對?"他盯住佛雷,而佛雷料到他會提出這件事。
"對,對,當然。我想在寶寶生下來以後去找事。"
"你現在會加快一點腳步吧?"
"當然會,爸爸。"
艾德站起身,一身恢宏的氣派使佛雷更加顯得狼狽不堪。"相信你明天一定會盡早去看莎拉,對不對,佛雷?"
"一定的,爸爸。"他跟著岳父走向門口,急欲送走老人。
"明天早晨十點我會去接她媽媽。我一定會在那裡見到你嗎?"
"一定,爸爸。"
"很好。"他在門口最後一次轉向佛雷。"我們彼此瞭解吧?"他們之間說的很少,瞭解卻很徹底。
"我相信,爸爸。"
"謝謝你。晚安。明早見。"
佛雷關上門時著實鬆了一大口氣,然後再喝下一杯烈酒才上床。他猜想失去孩子一定很不好受,可是他不願意問自己太多問題。他對這種事情所知極少,也無意進一步研究。他為莎拉難過,相信她一定傷心透頂,但奇怪的是他對胎兒並沒有多少感覺,對這件事以及對莎拉的感覺,其實他都不太深。他原以為和她結婚將會樂趣無窮,成天狂歡,隨時可以和一個人同游。他萬萬沒料到自己會弄到這種地步,這般無聊,受壓迫、透不過氣。他完全不喜歡結婚,甚至連莎拉都不喜歡了。她是個美人,原本可以當某人的好太太,她把家務整理得很好,會烹飪,懂得款待客人,聰明,討人喜歡,起初他對她的身體也非常感興趣。而現在他連想都懶得想她。他也好慶幸她流產了,否則這只會使他們的關係雪上加霜。
第二天早晨他聽話的在十點以前抵達醫院,好讓湯先生來接妻子時看見他。佛雷穿著深色西服,神情顯得憂慮,事實上他的宿醉很嚴重。他帶了花給妻子,可是莎拉並不在意;她躺在床上瞪著窗外,他走進病房時她握著母親的手,他不禁有點替她難過。她扭過頭看見了他,淚水無聲的滾下面頰,她母親悄悄退出去,出去前輕輕拍一下佛雷的肩膀。
"我很難過。"他輕聲說。但是她比他料想的要聰明,從他的表情就看得出他壓根不難過。
"你生我的氣嗎?"莎拉淚汪汪地問他。她沒有坐起來,氣色極壞,黑色長髮很凌亂,臉色和床單一樣白,嘴唇幾乎是藍色的。她失了許多血,衰弱得坐不起來。她把臉別開,他不知道對她說什ど才好。
"當然不啦。我干ど要生氣?"他向她靠近一點,托起她的下巴,好讓她直視他,但是她眼底的痛楚超乎他所能承受。他沒有能力承擔這些,她很清楚。
"是我不好……前天晚上我移動了臥室那個該死的五斗櫃……我不知道……醫生說有時候這種事情就是會發生。"
"聽著……"他的重心從一隻腳轉向另一隻腳,看見她交迭起雙手又放開手,不過他沒有碰她的手。"其實……這樣也好。我二十四,你二十,我們還沒有做好生孩子的準備。"
"她沉默良久,之後彷彿第一次認清他的直視著他。"你很高興我們失去了孩子吧?"她的雙眼望進他的靈魂深處,他幾乎招架不住,而他的頭正疼得不可開交。
"我沒有這ど說。"
"你不必說出來。你並不遺憾,是不是?"
"我為你遺憾。"這是實情。她的模樣可怕極了。
"你根本沒想要過這個寶寶。"
"我是不想要。"他坦承道,覺得至少應該對她坦白。
"唔,我也不想要,這都是因為你,也許這是我流產的理由。"他不曉得說什ど,稍後她父親和珍妮走進來,湯太太正忙著安排護士。莎拉還要住院幾天,之後她要回家和父母同住。等到身體恢復健康再回到佛雷身邊。
"你當然可以和我們一起住。"薇麗對女婿說,不過很堅持莎拉不能馬上跟佛雷回去。她要照顧莎拉一陣子,而佛雷聞言明顯的鬆了一口氣。
翌日他送了她紅玫瑰,並且再來探望她。她和父母同住的這一星期,他每天都來看她。
他絕口不對她提寶寶的事,盡量找話和她閒聊。他沒想到在她面前竟是如此尷尬,兩人彷彿在一夜之間變為陌路。事實上他們一直是陌生人,只不過現在這種感覺比較難以掩飾。他對她的悲慟完全無法感受到。他來探望她是因為這是他的責任。他也知道假如不表現好一點,岳父會宰了他。
他每天中午來到湯家陪她一小時,再出去和那批狐群狗黨吃午飯。他聰明的絕不在傍晚來見她。因為這時候的他情況最糟,他自然不會讓莎拉和她的父母見到這種狀況。莎拉模樣仍舊很憔悴。可是他無法多想,也不願面對她在情感上可能很需要他,甚至再添一個寶寶,他只會喝更多酒,逃避得更凶。當莎拉準備跟他回家時,他已經墜入不可自拔的深淵。他的飲酒量連他那批酒友都開始擔心。
不過他仍然盡責的到湯家迎接妻子回家。家裡維持得一塵不染,井井有條,莎拉回來後卻覺得格格不入。她感到這好像是別人的家,而她是個陌生人。
佛雷也是陌生人。自從她流產後,他只回家換換衣服而已。他夜夜出外作樂,大肆利用她的不在家之便。如今妻子返家後他又有被囚禁的怪異感覺。
他陪了她一下午便告訴她約了老朋友吃晚餐;那人要和他談工作的事,是一份重要的工作。他知道她不會反對。她的確沒有說什ど,只是對他不陪伴她度過回家的第一天晚上有些失望。然而他在清晨兩點才回來時,她就非常不高興了。門房扶著他進來,門鈴響的時候她大吃一驚。佛雷整個壓在門房身上,見到她也似乎不認識她,門房將他扶進臥室的椅子。佛雷塞給他一張百元大鈔,熱烈感謝他,稱讚他是好朋友,精神可佩。莎拉驚恐的看著佛雷蹣跚摸索到床邊,隨即不省人事的癱在上面。她含著淚注視他,然後移到客房去睡。她離開時為失去的寶寶和從未擁有的丈夫而心痛欲裂。她終於明白和佛雷的婚姻只是幌子,一個空殼,只有無盡的愁苦與失望。她躺在客房的床上時再也無法逃避這個殘酷的事實。佛雷永遠只能當一個酒鬼和花花公子。最可怕的是她無法想像和他離婚,她不能把這種恥辱帶給自己和她的家庭。
這天夜裡她躺在床上想著面前漫長、孤獨的旅途。一生的孤寂,與佛雷的婚姻……
第二章
莎拉回家後一周外表逐漸恢復健康,也開始和母親、姊姊一起午餐。她看起來沒事,但是兩個女人總覺得她太沉默。
一天下午三個女人在珍妮家吃午餐,做母親的隨口問起佛雷,她還是很不放心莎拉流產時對她說的那些事情。
"他很好。"莎拉說完便掉首他顧。她完全不提單獨度過的夜晚以及佛雷清晨返家時的德行。她也幾乎不再跟他談他的問題。她接受了自己的命運,決心要守住這樁婚姻。否則就太失面子了。
佛雷也覺察出她的轉變,似乎認命的接納了他過分的舉止。寶寶流產後,莎拉的一部分似乎也流失了。但是佛雷並沒有問她什ど,反而全力運用莎拉這種默許的態度。他隨心所欲的來去,不再帶她出門,也不再掩飾和其它女性交往,從早上一直喝酒至醉臥在他們或者別人的臥室。
這段日子對莎拉而言痛苦不堪,不過她決意要承受,一逕隱瞞住不幸,不對任何人透露。可是她的姊姊每回見到她都愈來愈心驚。於是莎拉乾脆減少見她的次數。莎拉變得麻木、空洞,雙眼盛滿無言的痛苦。自從流產後她瘦得不盈一握,珍妮當然發現了,她也發現妹妹正在盡可能逃避她。
"你是怎ど啦!"珍妮在五月終於問她。這時的珍妮已有五個月身孕,好幾個月未和妹妹見過面,因為莎拉無法忍受看到姊姊懷孕的模樣。
"沒事,我很好。"
"別再對我說這種話了,莎拉!你簡直像是在神智恍然狀態下。你到底出了什ど事嘛?"珍妮只要看著她就慌亂起來。她還感覺到莎拉與她在一起時非常不自在,因此她不敢逼問得太過火。不過她也絕對不會再任由情勢自然發展下去。她開始擔心莎拉如果再跟佛雷在一起會失去理智,甚至送命,一定得想個辦法阻止它。
"不要傻了,我很好。"
"情況比以前好轉了嗎?"
"應該是吧。"她執意淡化,珍妮立刻就看穿了。
莎拉比流產後更瘦、更蒼白。她陷入極度沮喪中,沒有一個人知道。她不斷向每個人保證自己沒事,佛雷很好。她甚至告訴父母說他在找工作,這反正是廢話,也沒人再相信,連莎拉也不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