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她也有過兩三次預感成真的經驗。
第一次發生在她的童年,那天褓姆到賴契斯特去了,她就暫時由父母親照顧。她在沙發上玩洋娃娃,卻突然間跳了起來。
「娜拉!」她哭了起來,「我要找娜拉!」
「娜拉很快就會回來的,」父親連忙安慰她,「只要驛車準時,她隨時都可能回來。」
「我要娜拉!我要找她!我現在就要嘛!」孟黎莎還是這麼叫著。
她奔向父親,小手拉著他的大手,請求道:「我們去找娜拉嘛!爸爸,我一定要找到她!」
父親慈愛地注視著她,他一向很少拂逆女兒的心意,於是很溫和地說:「如果你想去的話,我們就沿路走一走,天氣很暖和,我看你也不用加件外套了。」
「你太寵她了,迪瑞爾,」母親頗不以為然,「她可以在家裡等娜拉回來啊!」
「不要!現在就去!馬上就去找娜拉!」她仍然執拗不聽,硬是拉著父親的手出了門。
當時她也不知怎麼的,一直在前面跑著,父親就在她後邊大步跟著。
就在離大門口不遠的地方,他們看到一幅令人驚悸的景象——娜拉正處在極度危險中!
她的脖子被村中一個白癡緊緊勒住。那位白癡一發作就變得力大無窮,現在正勒住娜拉!
他一看到他們兩個出現,就慌慌張張一鬆手一溜煙飛奔而去,留下可憐的娜拉在那裡發抖,脖子上還有瘀傷,好在保住了命。
「這孩子怎麼會知道娜拉正處於危險之中呢?」後來母親這麼問過。
然而,孟黎莎的確像有預感,就像母親去世的前一個晚上一樣,她心神不寧,意興索然,覺得一切都那麼悲慘無望!
在齊瑞荷父母的意外死亡中,也反映出了她對災禍臨頭前的預感。
她一直十分敬愛齊瑞荷的父母,那天也不知怎麼搞的,一直憂心忡忡地為他們擔心,覺得像有什麼陰影籠罩著他們。第二天雖然約好了大家要全面,她還是決定先騎馬去看著齊瑞荷再說。
到了齊瑞荷那裡,不幸的事竟然已經發生了!齊瑞荷哭得像個淚人兒似的……
那種感覺她實在不知該如何去形容才好,但在她心中的的確確可以意識得到,而且那麼鮮明、強烈,實在不容她否認或抹煞。
現在那種感覺又來了,她知道得很清楚,她再也無法忽略公爵正處於危險中!
她很快點起蠟燭,微弱的光線在屋內幽幽晃動著,看上去竟有幾分奇異與詭譎。
真難解釋,不過她真的感覺到彷彿有什麼威脅橫阻於前,而且那陰影愈來愈逼近了。
她只覺情況更為緊急,再也不容多作耽擱,雖然只穿著一襲睡衣,連鞋子都來不及穿,就很快地奔往房間那頭,打開了與公爵房間相通的那道門。
轉動門的把手時並沒發出什麼聲音,門立刻開了、孟黎莎發現自己置身於又小又窄的通道上,由這裡可以進入公爵房間。
此時她卻不禁略為躊躇了一會兒,自己就這麼闖進他房間,不覺得太奇怪了嗎?
但是,她又告訴自己:不能再猶豫了,每一根神經、本能都在強調那種危險的感覺,傳遞著危險的信號。
公爵一定有危險,她非得把他叫醒不可!
她還是有點害羞,有點猶豫,卻終於咬緊牙關打開了門。
又進了公爵房間,她又看到由窗口透進了微弱的光線,此外就是壁爐裡的一絲火光。
孟黎莎囑咐過女僕,她睡覺時不必點火,免得太暖和了,而看來公爵入睡後仍要點著火。
木頭燃燒著,金黃色的火光映在爐邊的地毯上,陰影就在爐邊的煙囪影上晃動著。
孟黎莎站在那裡,望著閃閃火光,突然領悟到危險來自何處了,她也知道是誰拿走了那本宮中建築的書,知道為什麼它被偷走。
一定是——葛文斯·貝拉!他一心想謀害公爵以繼承爵位!
這麼容易就能進入宮內的也只有葛文斯了!他從書架上偷走了那本書,就是為了想尋得進入公爵房間的秘密通道!
孟黎莎頓時豁然開朗,就像有人在旁邊向她解釋整個陰謀的進行似的,她最直覺的反應就是要趕快保護公爵,就立刻越過房間向公爵床邊走去。
她到了床往邊,壁爐裡的一根木頭翻轉了一下,火焰猛往上衝,整個房間頓時亮了一會兒,孟黎莎看到擺在公爵床邊的手槍。
幾乎還沒想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她就把手槍拿了起來,直覺上危險愈來愈逼近了,她右手握著手槍,左手去搖公爵的肩膀,想把他叫醒。
正在此刻,壁爐邊的地板突然打開了,那麼無聲無息,那麼緩慢,在微弱的火花下,孟黎莎依稀看到一個男人從底下爬上來。
她看到他的手臂緩緩移動著,就這麼看一下,就知道他要做什麼,於是她握緊手槍,朝他瞄準,扣動板機。
一聲槍響!
她只覺得子彈發了出去,一剎時心中又緊張又昏亂,以為自己沒有射中,卻只見那站在壁爐嵌板開口的男人應聲倒在地毯上。
孟黎莎愣在那裡,手上的槍余煙猶存,耳際仍響著剛才那砰然的一聲。
接著,公爵從床上坐了起來。
他向她說了些什麼話她也聽不清楚,因為耳邊仍然轟然作響,他好像從床邊椅上拿了件睡袍披上,然後起身審視躺在地上的男人。
他很快又走回孟黎莎身邊,從她手中取下槍,然後平靜沉穩地說:「回你房間去,孟黎莎,別跟任何人提起這件事,我不要你介入這事。」
「我……我……殺了他!」
那不是一句問話,而是一個事實!
「聽我的話,孟黎莎,」公爵語氣堅定,「照我的話去做,把我們兩個房間相通的門關上,過一會我再來看你。」
說著他環繞著她。把她帶到敞開的門邊,輕輕把她推向門那邊,孟黎莎只聽到他關門聲。
這一會兒她又站在那小小通道中了,幾乎像在夢遊似的,她走向自己的房間,關上門。
一進了房間,倚門而立,她不禁摀住了臉一一真是很難以思考,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只知道為了救公爵,殺死了一個男人!
她感到自己的手指語緊了臉頰。
她救了他!當他又陷身於危險中時,她有預感,如此強烈、如此揮不去趕不走,她只知道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奔去示警。
要是她不這麼做,要是他一再否認自己的直覺,那麼此時此刻公爵必死無疑。
她還沒來得及看到那闖入者手上拿著什麼,也許是刀或槍,不過她想很可能是槍,就像她雖然沒有看到他的臉,卻幾乎能確定她殺死的是葛文斯·貝拉。
他被她殺死了嗎?哦,真太令人不可思議了!
不過有件事他知道得很清楚:如果公爵死了,她就像失掉了世上最珍貴的東西。
孟黎莎站在那裡,仍然捂著臉,她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不顧一切去救公爵了,因為——她愛上了他!
芭芭拉·卡特蘭《愛神的箭》翩翩起舞掃robin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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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孟黎莎就在房裡等著,她的情緒太激動了,幾乎無法想到自己。
她也不披睡袍,雖然睡抱就擱在床邊的椅子上,更沒想到要把窗關上,她仍和平常一樣睡前打開窗,可是夜晚的冷風正拂動著窗簾,吹來一股寒氣,帶來刺骨的寒意。
此時此刻,在等待之中卻顯得那麼苦悶漫長!
他想或許有些事情被自己弄糟了——要是她沒有殺葛文斯?要是她離開公爵後,他過去處理那躺在地上的葛文斯,而葛文斯仍然活著,又把他的槍對準了公爵?
兩個房間中的牆壁那麼厚,她不能確定有沒有再聽到什麼槍聲,而她自己發的那一槍似乎仍在耳際驚心動魄地響著。
她站在那裡凝神諦聽著,卻再也聽不到什麼聲響。
如果葛文斯射殺了公爵,也許公爵正躺在地上,鮮血從他身上汩汩流出,他很可能會因為乏人急救而死。
但是如果葛文斯的確遭她一槍斃命,公爵大概會去叫醒管家處理,也會想到要向郡警察總署報告事情發生的經過,一定會自己承擔葛文斯的死,他會說在葛文斯以強盜宵小的姿態爬進房間時射殺了他。
孟黎莎知道得很清楚,這案件在郡中必定會引起滿城風雨,議論紛紛。
人們一定會問:為什麼葛文斯要在深更半夜由秘密通道進入公爵的房間,是不是他打算對他不利?
貝拉家族的人更不會願意把他們族中的私人仇怨公之於世,尤其又牽涉到象公爵這麼有地位的人,看來報紙也會大作文章了。
公爵一向對惹人注目、聳人聽聞的事十分厭惡,就像所有貝拉家族一樣,他對自己家族的榮譽頗為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