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芭芭拉·卡德蘭
「你打算怎麼樣?」孟黎莎問,突然一種恐懼的感覺傳遍全身,但她依然把頭抬得高高的。
「上禮拜有個看馬廄的童子違背了我的意思,我就揍了他一頓,」荷絲說:「現在他還躺在床上動彈不得。」
孟黎莎沉默了一會兒,才說:「你可是在威脅我?」
「我打算把你嫁給丹恩·史諾比,」荷絲回答:「如果你父親沒法得到你的同意,我就得採取更嚴厲的手段了。」
她頓了一會兒,又加了句:「我敢向你保證,孟黎莎,我總會有辦法的。」
那倒是真話,孟黎莎不由得狂亂地想著。
荷絲從梳妝台邊站了起來。
「我不會讓你父親等下去的,」她說:「讓我聲明一件事,如果你不準備嫁給丹恩,在我們度蜜月回來之前你不和他正式訂婚的話,我就會做出讓你不痛快的事了——特別是你身體上的不痛快!」
她笑了,笑得真有些邪惡。
「在整個郡裡沒有人能和我相比,孟黎莎,」她繼續說:「在馴馬方面我的聲譽無人能比,因此對我來說,要馴服一個具有反叛性的女娃兒才是最有意思的事。告訴你,我一向最相信嚴罰和鞭打!」
說著她走到房子那頭,拉了拉鈴。
幾乎就在她拉鈴的同時,房門開了,女僕匆匆忙忙地走進來,顯然早就等在門外。
「我的長衫、軟帽、外衣!」荷絲叫著:「快點弄好,我們就要去倫敦了!」
孟黎莎沒有再說一句話就離開了房間,直向樓梯口走去。
她很難相信自己聽到的話是真的,而最令她害怕的是她知道荷絲真會那麼做。
樓梯剛走了一半,倚在欄杆,看到一些男士擠在大廳中,她就在樓梯下面等了一會兒。
和那些站在一旁,畢恭畢敬、十分拘禮的男僕相比,他們外套上的補釘顯得更明顯了。那些僕人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一、兩位男士環著女人的腰,不時湊上去吻一吻,手也不規矩地到處摸著,而那些女人也不拒絕。
丹恩·史諾比背靠壁爐站在那裡,與他身邊的一位男士說笑著。
他手上端著一杯紫葡萄酒,眼睛向上一抬,看到了孟黎莎,向她揚了一揚杯子。
孟黎莎覺得自己在發抖。丹恩的表情中似乎有著什麼,雖然她還是十分天真純潔的少女。卻也知道那是一個男人對他所愛的女人顯現出來的表情。
她很難解釋那是什麼,卻可以感覺得出來,自己有些害怕,有些退縮,那似乎比荷絲的粗暴還要糟糕。
她忽然迫切地希望能離開雷德爾堡,她要回家,也渴望著家中的安寧和平靜,雖然那更令她憶起去世的母親。
有時她一個人獨坐在客廳裡,就不由得想到母親在世的情況;母親輕舒、溫柔的語調就像音樂一樣,甜蜜的臉孔使丈夫對她至愛不渝,粉碎了別人說他幾年後就會厭倦了她的預言。
母親不喜歡迪瑞爾·威爾登出外打獵遇到的那些人,還好他很少帶他們回家。
母親死後,像丹恩·史諾比那些人才被帶到家裡來,而荷絲也才開始每天不邀自來。
孟黎莎到了大廳,回到父親身邊。
她知道他喝了很多酒,也許給了他一些勇氣,其實比起宴會中其他男人來,他還算清醒。
她低下頭來望著他,有好一會兒她認為他眼中隱含痛苦。
「你會照顧自己的是不?孟黎莎?」他說。
「你真的同意關閉府邸嗎?爸爸?」她問。
他臉上的表情似乎希望她不要再提。
「我別無選擇。」他回答,聲音粗嘎。
兩人對視了好一會兒,似乎都感覺到彼此間的失望,卻都無能為力。
「我瞭解,爸爸,」孟黎莎輕聲說:「我會收拾媽媽的東西,或許先把它擱在那兒。」
她知道要把那些東西混雜在雷德爾堡豪華奢侈的傢俱之中根本就不可能。
她很想把自己的計劃告訴父親,並且要求他別答應荷絲要她嫁給丹恩·史諾比的事,然而,她也知道即使現在再說些什麼,也都無濟於事,因為荷絲已經收買了他。荷絲,這位即將和他結婚的女人,今後將使他的生活變得更令人難以忍受。
孟黎莎感到父親就像小孩子一樣,而自己比他還要強壯,應該保護他。
「沒有關係,爸爸,」他聽到自己在說:「別擔心了。」
他把手放在她肩膀上,這時突然傳來了喧鬧聲。
「新娘來了!」帶著醉意的聲音哄叫著,荷絲在樓梯頂出現了。
她慢慢地走下來。紗質長禮服磨擦著地毯,寬邊軟帽垂著面紗,把她那張醜陋的臉給遮住大半。
接著響起的是一片歡笑和叫聲,然後荷絲親吻她看到的每一個人。
這對新人由大廳走向馬車,人們興高采烈地朝他們灑著彩紙,馬車緩緩前進了,笑鬧聲仍然不斷。孟黎莎只覺得眼前所見就像一場痛苦的鬧劇。
她目送他們離去,這時身後響起她並不喜歡聽到的聲音。
「荷絲要我把這東西交給你。」丹恩·史諾比說著遞給孟黎莎一個白色大花球,那是荷絲原先捧在手中的。
「誰接受它就象徵是下一個要結婚的人,」丹恩說。「孟黎莎,想一想我們的婚禮……」
孟黎莎一言不發,立刻轉身走開。
她走進大廳.才想到他會跟在她後面,就開始快步跑。
跑上樓梯,拾起留在房內的外衣,那是從教堂回來後就擱在那裡的。
她想丹恩一定還在大廳中等著,實在不願再走原路回去,就走上另外一邊的樓梯,那是通向堡中的另一部分。
這樓梯正好通向後門,走出去就是馬廄,好些不同形式的馬車正在靜候主人。
孟黎莎的車子古老而破舊,但那是母親多年來唯一的交通工具。一匹老馬拖著,十分落寞地夾在一些既時髦又漂亮的馬車之中。
老車伕傑克一直追隨著威爾登夫婦,他的穿著就像他駕的馬車一樣破舊。但馬卻喂得很好,馬具也擦得鮮亮耀眼。
「我正想你不會待太久的,孟黎莎小姐。」傑克以一種老家僕特有的親切而又開心的口吻說著。
「我告訴過你我會盡可能快點離開的。」孟黎莎回答。
「你真的要去看齊瑞荷小姐啊?」傑克問:「現在可能晚了一點哦!」
「我一定要去!」孟黎莎說:「你知道,今天早上我們去教堂以前她就送信給我了,但婚禮沒結束以前我也走不開。」
「是啊!孟黎莎小姐。」
「我一定要趕去看看她,看來她好像有什麼麻煩事呢!傑克。」
「哦,我可不吃驚,」傑克回答:「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嘛。」
「那倒不一定!」孟黎莎不太高興地說著,鑽進了車廂。
傑克揮鞭前進。孟黎莎一想到齊瑞荷·貝拉,就暫時忘卻了自己的一些煩惱。
附近幾個年輕女孩中,齊瑞荷是她唯一的朋友,同樣的,貝拉太太也是威爾登太太最親近的朋友,每個禮拜總要見見面,不然,日子好像都不容易打發似的。
她們都是文靜、溫柔、有教養的女性,也都十分迷人。兩人的女兒又都是獨生女。由於經常見面,孟黎莎和齊瑞荷也情同姐妹。
兩個禮拜前,孟黎莎正震驚父親的婚訊時,悲劇也打擊著貝拉一家。
羅德菲·貝拉公爵夫婦駕的馬車不幸和一輛驛馬車相撞,那位車伕喝得醉醺醺的。
眾所周知,那些驛馬車伕總是些粗野的醉漢。他們愛趕著馬沿路疾行,即使路面坡度比較大,也不肯放韁繩減低速度,因此讓他們駕著那麼龐大笨重、難以控制的驛馬車對旅客來說本來就是相當危險。
在一個急轉彎時,羅德菲公爵駕車速度太快,加上他的馬車又比較輕巧,於是和驛馬相撞,車子都撞碎了!
羅德菲夫人當場死亡,公爵則拖了一個禮拜,最後仍因傷重不治而死。
獲知齊瑞荷雙親的意外事件後,孟黎莎就一直留在貝拉家和她的好友共擔憂苦。羅德菲公爵宣告不治之後,她又勸好友和她回到府邸中住了好幾天。
其實齊瑞荷不過是前天才回去的。那時府邸正在大肆籌備婚禮,她覺得自己不適合再作逗留,何況達瑞爾·威爾登在婚前最後一晚一定想和女兒單獨敘敘。
本來孟黎莎打算明天再去看齊瑞荷的,但今天一大早要去教堂之前,一位馬車伕送來一張便條,內容令人觸目驚心:「一件極為可怕的事發生了,請盡快趕至我處.我非和你見面一談不可,心亂如麻,真不知如何是好?
齊瑞荷」
讀了便條之後,孟黎莎一直尋想著不知是什麼困惑著這位好友?
她知道齊瑞荷一定會考慮到今後的打算,以及今後該居於何處。
她才十七歲,顯然還需要人照顧,出入交際場合也需人伴護,本來應由她的親戚做監護人,只是——該由誰呢?
「我很難找出什麼人選,」齊瑞荷告訴孟黎莎:「你知道得很清楚,爸爸一直恨那些親戚,總是盡可能避免和他家族有什麼來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