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馴悍記

第20頁 文 / 芭芭拉·卡德蘭

    德斯坦的貼身僕人古力本短小精悍,全身洋溢著勇氣與力量。他跟隨德斯坦已有多年。

    「主人會康復的,夫人。」當他看到羅琳達悲慟的樣子,安慰她說:「當年他在印度得過虐疾、傷寒和可怕的印度熱,都是我在旁邊照顧的。等這些病一過去,他又活蹦鮮跳的,很快恢復健康。」

    「他看起來很蒼白,」羅琳達喃喃地說:「他愈來愈瘦了。」

    「有一回在印度,他瘦得只剩皮包骨,」古力本十分樂觀,「可是他很快就恢復過來,不要擔心,夫人,他會很快站起來的。」

    羅琳達知道就算他們想雇個護士,在這種地方,甚至整個英國,都不可能找到個好護士。

    現在的看護都是些又老又貪杯的接生婆,他們是不可能僱用她們的。

    她感到看顧她丈夫是責無旁貸的,但是古力本十分堅持他的一些看護方式,她不得不對他作了相當的讓步,而讓他執行他的「權利」。

    古力本是在早上看護德斯坦,並幫他擦拭身體,羅琳達則在夜晚看護她丈夫,上午睡覺。

    她每天帶著凱撒與布魯特到花園裡散步後,在下午茶的時候前來「值班」——古力本這麼稱呼。她一直認為呼吸新鮮空氣十分重要,而他們的病人卻無法得到。

    「我們不能讓你這樣犧牲自己,夫人。」古力本曾用一種和藹而堅決的口氣對她說——就像保姆力圖勸服淘氣的孩子。

    古力本有個建議,他認為儘管德斯坦昏迷不醒,可是音樂卻可以進入他體內。

    「你彈琴給他聽好嗎,夫人?」

    「你是說彈鋼琴?」

    「主人一向都很喜歡音樂。」

    「我沒有意見,」羅琳達喃喃地說。

    「在印度有個女孩時常彈鋼琴給他聽,她彈得很好。你可能不知道,雖然他好像離我們很遠,聽不到我們對他說的話,或許音符會傳到他體內。」

    羅琳達叫人把鋼琴放在「國王套房」與「皇后套房」間的起居室裡。

    這間起居室以前一定是供女主人用的,因為房裡的窗簾擺設十分優美,而且與她房間的傢俱十分配襯,似乎是特地安排的。

    鋼琴放在一個角落裡,她把通往她先生房間的門打開,當她彈奏時,可以看著他。

    她想她可能沒有那個印度女人彈得那麼好,每當她心想那個女人不知是個什麼樣的人時,就湧起一陣莫名的妒意。

    就好像她是那些給過他歡樂的黑眼美女之一,這使她十分不悅。

    「我對他實在知道得太少了,」她歎口氣。沒錯,她對他的瞭解似乎僅只於他對她種種行為的不贊成。

    然而他卻堅持娶她為妻。因為她已愛上他,她開始祈禱著他之所以娶她,不光光只是要她的老屋領地與貴族頭銜。

    與他安靜地躺在床上,她告訴自己,他不可能只是個出。身平庸的庶民,在他身上有著太多的不凡與高貴。

    意外發生後一個星期,一天下午,羅琳達帶狗散步完畢,回到堡裡。

    「今天真是好天氣,」她進入大廳時對領班說。

    「有個從倫敦來的紳士要求請見主人,夫人。我告訴他主人病了,他說他想見你。」

    「從倫敦來的?」羅琳達頗為納悶。

    「我想他似乎有事想與主人商量,夫人。」

    「他不想跟亞斯文先生談談?」羅琳達建議,心想讓代理人或德斯坦的秘書出面與他談似乎會更好些。

    「不,夫人,他堅持要見到主人或夫人。」

    「好的,我會接見他。」

    她有些不耐,因為她急著想上樓看著他的病況好轉些沒。

    領班把她帶到圖書館,進門時她看到一個灰白頭髮的長者從椅子上站起來。

    「午安,」羅琳達禮貌地說。

    「我想你是羅琳達·海爾夫人?」

    「是的!」

    「我是從席克門來的,」這人解釋道:「我是愛卡延澤·席克門·潘恩爵士的律師。」

    羅琳達吃驚地看著他。

    「潘恩爵士?」她問。

    席克門先生微笑著。

    「我想他還在自稱德斯坦·海爾。那是他離開倫敦時給自己取的名宇;事實上他是潘恩爵士——他承襲這個爵位已經有六年了。」

    羅琳達倒抽了一口氣。

    「你是說,我先生是潘恩爵士!」她問,「是原先住在這堡裡的潘恩家的一份子?」

    「他在他父親死時承襲了這個爵位,夫人。但是那時候他人在印度,我明白他回國後為什麼不公開這頭銜。」

    「為什麼呢?」羅琳達問。

    席克門先生微笑。

    「我想勳爵閣下會親自告訴你的。他在離開英國到其他地方去尋寶時,與他父親有了一番爭執。」

    他頓了一下。

    「老潘恩爵士那時十分震怒,我想他一定指責他兒子想利用潘恩家族的名望來從事商業的活動。」

    席克門先生又微微笑著。

    「你也知道你先生的脾氣,夫人。再沒有比這種指責更令他氣憤的事了。他自己取了德斯坦·海爾這個名字,絲毫不靠他家中的幫助,而賺取了龐大的財富。」

    羅琳達說不出話來。

    她想起當初她對德斯坦的揶揄,認為他之所以要娶他是因為他想要個貴族太太。

    康波恩固然是康威爾的一個望族,爵位也比較高些,可是卻沒有潘恩家族來得歷史悠久與表現傑出。

    羅琳達終於迸出了幾個字:「你找我是什麼事;席克門先生?」

    他從帶來的黑色公事包裡拿出幾張象契據的紙。

    「這幾份契約都是勳爵閣下所囑咐的,」他說:「要你們兩人都簽上字才有效。」

    「是些什麼契約?」羅琳達問。

    席克門似乎吃了一驚。

    「包括十萬鎊贈予款項,是勳爵閣下無條件送給夫人的,還有倫敦的一棟房子,將完全由夫人自由支配。」

    羅琳達直覺他的話就像是巨錘在她心頭上敲著。

    德斯坦要讓她獨立!德斯坦原來早已作了安排,想法子擺脫她!

    她感到整個房子都在搖晃。她把手放在桌上以站穩身子。

    「我不想……要這筆……錢或房子。」

    律師低頭看看契據。

    「我料到你會這麼說,夫人,因為你剛結婚,你感到不應該有任何芥蒂存在你們之間,你會一直過著很幸福的日子。」

    他頓了一下,接著說:「但是根據我自己多年的經驗,夫人,我覺得做一個獨立的女人是明智的。不管將來發生了什麼事,不管遭遇到什麼樣的困難,你可以做自己的主人,你可以有一片屋頂在你頭上。」

    羅琳達明白他並不是出言不遜,他是以一種長者的善意,勸告一個對婚姻可能帶來的困難與困擾一無所知的任性女孩。

    她想也許席克門先生也明白她丈夫不僅是個難以相處的人,同時也有些捉摸難測。

    她心想,從她開始遇見他後,他一直不斷地做出令她吃驚的事,目前這件事可比以往任何一件事更令人瞠目結舌。

    原來,他在娶她為妻這件事上帶給她許多痛苦之後,他已準備讓她離開,讓她自由自在去追尋她的生活。

    她心想這件事要是一個禮拜前發生,她會多麼高興。

    她會接受這筆錢和這棟房子,回到倫敦,而把這個她所厭惡的人留在古堡。

    現在一切都改觀了。

    她不能走,事實上她是不願走。

    她下定決心。

    「謝謝你的來拜訪,席克門先生。」她說:「我很抱歉,你可能白跑了一趟,我先生前兩天發生了嚴重的意外,除非他痊癒之後,我們仔細商量好這件事,否則我無法做出任何決定。」

    「我聽領班說勳爵閣下病得很重,無法見客,」席克門說:「在這種狀況下,當然我也只好等他完全康復之後,再處理這件事了。」

    「再一次謝謝你的光臨,」羅琳達說:「你留下來吃飯好嗎?如果你今晚想住在這裡,我們有很多客房可讓你選擇。」

    他表示謝意後,羅琳達很快跑上樓,到國王套房去。

    她有種神智紛亂的感覺,覺得房門會被鎖起來,她再也見不到德斯坦了。

    但當她推門而入時,坐在床邊的古力本跳了起來。

    「他醒過來了,夫人!」

    「什麼時候?」

    「半個小時前。」

    「他很清醒嗎?」

    「是的,夫人。只是看起來有些迷惑,不過他說話十分理智。」

    「他說了什麼?」羅琳達問。

    「他只說了一句:『我到底發生了什麼鬼事?』我給他喝了點東西,他又睡著了。」

    「那表示他的腦子沒有受傷,」羅琳達呼吸都停頓了。

    她在床邊跪下來。她心中感激地吟唱著。

    「謝謝你,上帝……謝謝你,」她喃喃低語。

    第七章

    羅琳達奏出最後一個音符,離開鋼琴,走進國王套房。

    德斯坦坐在一張扶椅上,當她走到他身邊時,她發覺他睡著了。

    他早上還出去騎馬,雖然她建議他多休息,他卻不屑地拒絕了。

    這個禮拜開始時,大夫就宣佈他不須要再來會診了。

    「你先生好得像是新的,夫人,」他宣稱,對自己的幽默似乎頗為滿意,不過他還是堅持德斯坦在這個禮拜裡不能恢復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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