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董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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劈劈劈、削削削、砍砍砍——
花陰茴一柄大鐵劍揮舞得猶如蛟龍出水,直令聞者心驚、見者喪膽。
若是一對一,這群東瀛浪人絕非她的對手,一對三、對五,她也不怕。
但當敵手下是三、五人,而是三、五十人時,任憑她是戰神再世,也要束手就擒了。
眼看著手下一一倒下,花陰茴心頭之痛非筆墨可以形容。她們都是從小伴她一路長大的好姊妹啊!
「王婆!」花陰茴幾乎抓狂。
又是一名婦人犧牲,花陰茴赤紅了雙眼,完全放棄了防守,如破柙而出的猛虎,毫不留情地撲向眼前見到的每一名敵人。
她把命豁出去了,只要可以救朋友脫離危險,她什麼都不在乎。
一柄武士刀自她腰脅劃過,帶起一串血珠。
「島王!」剩餘的婦人們不約而同地大叫。
花陰茴卻連眉頭也沒皺一下。
比起那些已陣亡的部下,她這點小傷又算得了什麼?
沖,她不停地往前衝,直戰得渾身浴血。
但偷襲的東瀛浪人們,卻似傾巢而出的螞蟻,怎麼也宰殺不絕。
難不成真是天要亡飛鳳島?
花陰茴有一種末日將臨的淒然感。
但她什麼也沒說,依舊保持凌厲的攻勢宰殺敵人。
寧可光榮戰死,也不做降將俘兵,這一向是她的座右銘。
打她十六歲第一次拿劍上戰場起,就有了隨時準備戰死的覺悟。
她不怕死,就怕毀了父親辛苦建立下來的基業,那會成為她一生難忘的痛。
可是戰力不如人,她又能如何?這一次恐怕不會再有人來救她們了。
忍不住想起匡雲北,那夜,海盜們傾巢而出攻擊飛鳳島時,多虧了他和香香突然出現,殺得海盜們措手不及,救眾人於危難之中,否則飛鳳島三字只怕早從世間除名了。
兩個多月前,匡雲北離開飛鳳島,返回西荻國,答應她,三個月內必定回轉。
但時間快到了,他一點消息也沒有,大概是不會回來了。
很奇怪,她居然還記得這件事,過去,她明明很容易就能忘掉那些違背承諾的人,偏偏這回怎麼也遺忘不了。
儘管匡雲北的容貌在她的記憶裡已變得模糊,徒剩一抹影子;但,她就是很清楚地記得他的笑。
常常她工作一天,累極而睡的時候,他的笑容就會自動浮現,像春風、也像日陽,輕易便掃去了她一身的不適,還她滿心溫暖。
她從沒有這樣想念過一個人,匡雲北是第一個。
妹妹說,她會忘了匡雲北長得什麼模樣,是她為了保護自己,所產生的自然反應。
但匡雲北的影子在她心底扎的根太深了,以致她無論如何,都無法徹底遺忘。
她不知道是否真有此事,或許有,也或許沒有;只曉得,她不後悔認識他,因為他,她的生命重新有了色彩。
這應該算得上是喜歡吧!她想。
她突然好想看他,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
「匡、雲、北……」她口中不自覺地呢喃自語。
下一瞬間,砰、砰、砰——數聲爆破聲響起。
「巴嘎鴨鹿。」東瀛浪人們紛紛破口大罵。
花陰茴詫異地轉身旁顧。「怎麼會這樣?」包圍漁船的五艘快艇居然不約而同被擊沉了。
見狀,餘下眾女將高聲歡呼。
花陰茴不敢相信地眨眨眼,到底是誰有這本事,同時擊沉五艘快艇?
「陰茴。」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天而降,落到她身邊。
匡雲北!雖然他的外形有些變了,過去他一身整齊,總把自己弄得清清爽爽的;不過現在……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一身狼狽,好像很久沒洗澡了。
但這不是重點啦!眼下要緊的是,他怎麼會在這裡?他明明遠在西荻國啊!她呼吸瞬間停擺,心跳聲大如擂鼓。
「小心。」他大掌一圈,攬住她的腰,往身後一帶,同時拳出如風,將企圖偷襲的東瀛浪人給一拳打落海裡。
「各位,這些渾球就交給我、陰茴和香香負責了,你們專心救火吧!」他忽地兩手圈在嘴邊,對著滿船女將吼道。
「匡公子——」眾女大喜。
真的是他,他回來了,他沒有像之前那些跟她道了「再見」,卻自此從她生命裡消失的人一般。他遵守了承諾,花陰茴終於相信自己沒有看錯人。
「你(你)……」也許是默契太好,他們居然一起開口。
「哈!你先說好了。」他揚唇一笑。
完全是她記憶中的開朗模樣。這一剎那,他的面容烙進了她腦海,有個預感,日後不管發生何事,她恐怕永遠也忘不了他了。
情不自禁,她對他抿唇輕笑。
他瞠目結舌,直覺太陽掉進他眼裡了,好亮、好熱。
早知道她笑起來會很好看,卻想不到竟是如此地燦爛、惑人。
「嗯……」她遲疑了一下,輕道:「有話回去再說。」
他只覺全身的骨頭都快酥了,她第一次用這麼溫柔的口氣跟他說話;一股幸福的感覺充滿全身。
「小心一點。」提醒他最後一句,她立即振作精神,賣力殺敵。
有了心上人的關懷慰問,匡雲北但覺全身充滿精力,瞬間變成無所不能的天神。
「殺啊!」他埋頭衝入浪人群中,一拳一個,毫不留情。
見主子如此英勇,而東瀛浪人又殘虐至極,殺害了數名相識的友人,香香自然不敢偷懶,更加賣力退敵。怕血也無所謂,反正只要將敵人擊落海裡,眼不見為淨,就什麼恐懼也沒有了。
一面倒的戰況開始出現了轉機。
一個花陰茴也許只能稱為「女戰神」,但再加上兩個功夫、能力皆不遜於她的人,那就足可媲美一支軍隊了。
尤其,東瀛浪人們又被匡雲北一出手便擊沉快艇的雷霆手法嚇了一跳,軍心渙散,不多久便被匡雲北、花陰茴和香香三人打得潰不成軍,敗逃而去。
「我們贏了!」生還者高聲歡呼。
但這不是奇跡,是努力與鮮血拚回來的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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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匡雲北和香香又回來了。
聽說他們還幫助遇襲的漁船打退敵人。
聽說他們救了花陰茴一命。
聽說、聽說……
漁船才回飛鳳島,各式各樣的傳聞已傳遞全島。
花陰舞迫不及待跑到姊姊家探聽流言真偽。
當她看見廳裡那條壯碩的身影時,才終於有了匡雲北主僕二人重返飛鳳島的真實感。
謝天謝地啊!他們沒有違背諾言,否則姊姊非想念匡雲北至死不可。
她急急跑入廳內,衝到香香面前,開口問道:「香香,你主子和我姊姊呢?」
香香一見花陰舞,未曾開言先掉淚。
花陰舞給他嚇得差點一箭步又跑出大廳。
「喂,你無緣無故哭什麼?」
香香不說話,只是一直哭。
花陰舞搔著頭皮,好想發瘋。
自幼的成長環境培養出她流血不流淚的信念,淚水代表軟弱,是最讓人厭惡的東西。偏偏香香愛哭得要命,害她每每見到他,拳頭都忍不住發癢。
但看在姊姊和匡雲北的面子上,她又不能隨便對香香出手,萬一因此壞了姊姊和匡雲北的感情,她會一頭撞死。
怎麼辦?跑吧!眼不見為淨,可是還沒確定姊姊的安危,就這麼走了,她會很擔心的。
如果能叫這傢伙閉嘴就好了。偏偏她從沒學過安慰人,只懂得威脅。「喂,你別再哭啦!你再哭我不客氣了。」
「你這樣說,他只會越哭越大聲,不會停的。」一個語帶調侃的聲音自她背後響起。
「匡雲北,你來得正好,快叫他別哭了。」香香再哭下去,花陰舞恐怕會很難控制拳頭不往他頭頂招呼過去。
匡雲北瞄了香香一眼,復望向花陰舞。「二小姐,我可以請問你一件事嗎?」
「什麼事?」
「你那一身的傷疤是怎麼來的?」
「你怎麼知道我一身的傷疤?」
「啊!」匡雲北還沒給答案,與他一同出來的花陰茴已瞭然地驚呼。「是那次香香誤闖澡間看到了。」說著,她暗瞪匡雲北一眼,他明明說過,在香香眼裡,男女之間根本沒有分別,為何香香卻把妹妹看得如此清楚?
她考慮著要不要叫香香負責任。
匡雲北點頭承認之餘,湊近花陰茴耳畔輕道:「香香沒惡意,你別誤會了。」
花陰茴低哼一聲,有沒有誤會,她會自己辨別。
相較於姊姊的重視,花陰舞顯得無所謂多了。
「既然是那次意外洩的密,就算了,反正忘記鎖門,我也有錯。至於我身上的傷,是十五年前東瀛浪人襲擊本島、我爹娘慘死那決戰役留下來的。當時我十歲,不小心被捉住,他們本來要將我扔進劍海中,多虧左右護法和多位嬸嬸、姨娘拚死相救,我總算撿回一條小命,只是留下數十道傷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