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綠痕
「乖乖,別哭了。」六木在安慰他之際,不忘朝他伸出」掌,「在哭之前,先把最後三式劍法交給我吧,南宮徹運等著要呢。」
「你……」他頓愕了半晌,再度掩面啜泣,「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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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力將心不甘情不願的靳旋璣留下後,飛鳥與南宮徹日日將靳旋璣分別拐至各自的家中,以不同的手法努力想取得他們所要的東西。
在這晚,總愛偷偷溜進飛鳥宅子裡的南宮徹,踩著木質的地板,悄悄走至坐在地板上的飛鳥身後,為她披上了件薄衫,並低下頭看她在燈火下專注的面容。
「在看什麼看得那麼認真?」在整靳旋璣一日後,她應當是累得早早就寢了,沒想到她宅子裡的燈火依舊明亮著,讓他不禁好奇的想過來看看。
飛鳥並沒有因他的出現而被驚擾,只是微揚起螓首,拿高手中她寫好的小書冊,身子朝後地仰看著他。
「璇璣劍法第九式。」這可是她在靳旋璣身上花了半個月時間才得來的成果。
南宮徹沒想到她的動作這麼快,「你弄到手了?」
「到手了。」她心情甚好地拍著一旁邀他落坐。「你呢?」
「你要的第八式劍法。」他坐在她的身畔,自袖中取出已寫好的劍譜交至她的手心上。
她遲疑地看向他,「既然第八式和第九式都已到手了,那……」
「現在就只剩最後一式卸武式。」說到最後一式劍法,南宮徹的表情就顯得很洩氣。「那小子好像是被我毒慣了,居然愈來愈不怕我的毒,打死也不肯告訴我半個字。」是不是被毒太久了,所以他已經練成金剛不敗大法了?
「我也是。」飛鳥的眼中也蒙上了一層挫折。「無論我怎麼做,靳旋璣說什麼就是不肯吐出最後一式劍法,他的嘴巴真的好硬。」
「看來我們真的要聯手,才有可能讓他開口說出最復一式。」他就不信靳旋璣能夠一次抵擋住他們兩個人。
她不太放心,「靳旋璣熬得下去嗎?」要是他再不說,她恐怕就要請出一些磨人的酷刑了。
「從沒看過哪個人的命比他還硬的。」南宮徹對這點十分有把握。「放心,他還是會活蹦亂跳。」他很懷疑,那個打也打不死,毒也毒不怕的靳旋璣,他身體的構造是不是與常人不同。
飛鳥聽了便站起身,「既然快套出三式劍法了,那我去寫封信,叫東方朔早日趕過來。」
「等等。」南宮徹敏捷地握住她的柔荑,「在我們把最後三式劍法交給東方朔之前,你不先把最後三式練起來?」
「為何要這麼做?」
他慢慢分析給她聽,「東方朔天下絕學已學成了那麼多,四岳裡就屬他的功夫最是高竿,在他學成了整套璇璣劍法後,往後他若想賣了五嶽盟主的位置,絕對沒有問題。」
「你認為五嶽盟主會落到他的手上?」之前她都把靳旋璣當成目標,她倒沒想過東方朔的實力也很堅強。
「很有可能。」以東方朔愛財的個性來看,那小子不去搶盟主之位才怪。
「那可不行。」飛鳥唇邊噙著一抹笑,「想要那個位置的人有很多,可不能讓他一人獨佔了。」
南宮徹深有同感地以指刮刮臉頰,「我也不想多一個勁敵。」
「那我就先把這兩式練起來,等最後一式到手後,再通知東方朔來這裡。」東方朔只要求她要交貨,可沒規定她不能偷練。
「在東方朔來此之前,先由我來教你前兩式吧。」南宮徹自地上站起,自她手中拿走一冊劍譜。「這套劍法不易學,有我幫忙,你能學得快些。」
她相當訝異,「你會?」他不是不屑學嗎?
「我和靳旋璣交過手。」只要讓他見過一回,他就能牢記在心底,更何況劍宗都是不離本的,他要會這個劍法再簡單不過。
「也好。」飛鳥隨即去取來一柄劍,與他相偕至隔房較為寬廣的練劍房,點燃劍房裡所有的燈火。
明燈晃晃下,南宮徹手執劍譜,仰身靠著身後的廊柱,先是解讀完劍譜裡的劍法後,再拆解成片段給飛鳥聽,然後待在一旁靜看飛鳥照著他的指示一一劃出劍招。
反射著燈火的橙色流光,像是陣陣流火又似點點螢星般,在房內四處飛東,望著她的南宮徹,眼前有一陣迷眩,飛鳥舉劍迴旋之際,她的素衣薄裙,飄帶掀飛,旋轉出醉人的迷香,像是會滲透空氣般,無處不在地瀰漫。
南宮徹仔細地吸嗅著,夜晚的空氣沁涼芬芳,風兒無聲地吹來,帶來了她的迷仙藥的藥香味,並混雜了露夜裡的各種香芬氣息在夜空中靜靜發酵,在他的體內迅速膨脹。
柳枝拍窗,聲響窸窸萃萃,南宮徹站在遠處看著她,手中的劍花翻成一朵朵,翻飛的衣袖像是衡山秋晨的薄霧雲海,光影閃爍的劍身,在她的袖裡雲間騰起又墜落,投射在他臉龐上的光影,令他的心神有些恍然。
有些事,在他的腦海裡忽地變得清晰,又帶點模糊。他已記不得他待在飛鳥的身邊有多少年了,但他卻記得他願意放棄一切而棲居在此的原因。
望著練劍的飛鳥,他想起他為何會將一生交付在這座山林裡,不再涉足其他的山嶽,也無心留戀於比這裡更美勝的地方,他想起了,他為何會那麼地鍾愛衡山,進而決定在此定居不遷的原因。
那是因為飛鳥,因她在此。
幼時,有人說過,他名中的徹字,另一意喻是指穹蒼,是片無垠的青雲,也有人告訴過他,「白髮悲花落,青雲羨鳥飛。」他這片青雲,是多麼羨戀那自由的飛鳥,故而他捨棄了其他的山嶺峰岳,捨棄了達官顯貴的家族世界,因為他眼前的這名女多嬌,就是他心目中的衡山,才是他能夠為她展現寬闊,放任她翱翔的天地。
在他心中的這座小小衡山,她的容貌就如衡山一般。澄碧清澈的眼眸,就似東邊蜿蜒潺流的湘江水;她的雪膚,就像是西側巍巍雪峰的晶瑩顏色;南邊起伏難以捉摸的群峰,是她那顆他始終不解的芳心;北邊與天色建成一線的湛藍洞庭湖,是她深幽難測的性情。
被人緊緊盯看著的飛鳥,劍鋒逐漸不穩變得抖顫,紊亂難定的氣息遊走她全身。
在南宮徹的視線下,她有種被看穿的感覺,彷彿他的視線會帶來灼烈的刺痛感般,讓她覺得遍體熱燥,而她的胸口,又彷彿有塊大石壓在她的心版上,讓她喘不過氣來,無論她再怎麼用心潛意,那份如影隨行的感覺就是揮之不去。
她索性將手中的長劍疾擲在地,任它插在地板上,帶著清脆的劍嗚聲,悠悠晃動。
「停……」她喘息地叫停他念著劍譜的聲音,「停下來。」
「怎麼了?」對於她的煩躁,南宮徹有絲愕然。
她盯著他的眼眸,努力將喘息壓下。「這套劍法,不能由你來教。」什麼人教她都行,唯獨他,不能這樣看著她。
「我不夠格?」他有些不解,也有些受傷。
「不。」她撇過芳頓,「是我會分心,我不想走火入魔。」
南宮徹悄然無聲地思索了半晌,捲起手中的劍譜走至她的跟前,並將臉龐欺近她的方寸之間,兩眼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的眼瞳。
「面對我,你會分心?」她的心,會分給他?她願意分給他?
由於距離太近,由於他的氣息與她緊緊交織著,飛鳥幾乎可以看清他瞳眸的虹色。她也注意到,他的笑意直染上雙賴,帶著止不住的滿足與貪慕,清晰地呈現在她的眼前,此時的他,有著純粹的快樂,而她,則是他快樂的原因。
她不禁為他感到憂傷。
為何要把別人看得比自己重要呢?為何要將自身的快樂建築在他人的身上?他有沒有想過,萬一他被拒絕了呢?他知不知道,他會受傷的。
她不怕受傷,但她害怕傷人,而她最是不忍的,就是癡心難改的他,她真的不想看到他傷得極重的模樣。
「夠了。」飛鳥深吸口氣,伸手推開他過近的臉龐,背過身去不看他。
「飛鳥……」南宮徹伸手想拉住她離去的小手,但卻只捕捉到在她掌心中飄離的衣袖。
「這兩式由我自己來練就成了,你先回去動腦想想該怎麼拿到第三式。」她的聲調變得冷淡而平靜,「夜深了,不送。」
在飛鳥收回劍離開劍房後,南宮徹怔看著她的背影,將掌心握緊,帶著手中殘留著她衣衫的香氣,來到庭前的長廊上望著月色下的湖水。
灑落水面的月光,波灩粼粼,像是數不清的銀魚在湖面上閃爍,夜風輕拂水面,伴著不知名的香味,宛若一池醉意薰人的美酒。然而他,不需要美酒,月光即可以將他這個失意人灌醉。他依依嗅著掌心的香氣,仰首閉上眼,深深覺得,倘若能醉了那倒好,他情願就此長醉不願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