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尊上 文 / 此去不經年

    三日後，莫小語被眉毛鬍子一把抓的那位鬼差押往了無情殿，大殿內分別站著判官，十五層地獄的惱怒鬼差和十六層地獄的紅鬼鬼差，而大殿上方坐著一位玄衣男子，不過莫小語沒瞧見。

    「小鬼莫小語帶到！」隨著眉毛鬍子一把抓的鬼差一聲高呼，殿內所有的目光全望向了她。

    莫小語東瞅瞅西瞅瞅，覺得這座黑色籠罩的宮殿比十五六層地獄還要陰寒死寂，精神支配身體，她驀地打了一個寒顫，心道若是灰飛煙滅在這種地方，她是萬萬不答應的，怎麼著也得在火山那種暖和的地方才好。

    她望見幾張熟悉的面孔，笑嘻嘻地朝他們打招呼：「嗨，你們好呀！」

    判官直接無視她，惱怒鬼差梗著脖子將腦袋偏向一旁，紅鬼對著她哼了一聲滿面的不屑，她挑挑眉，無所謂地飄到判官右方空出的位置，親切地拐了他一肘子，衝他眨了一下眼，換來了判官一個白眼，聽得她靠近判官耳側說：「判官大人，幾日不見，甚是想念啊！」

    判官濃眉一皺，低沉著嗓音說：「小鬼，休要胡說，還不快快拜見上方的尊上！」

    莫小語這才將目光轉向大殿上方的玄衣男子身上，半晌，她皺眉對判官耳語：「判官大人，我覺得地府之中還是你最威武！」

    判官濃眉跳了幾跳，一時無語，莫小語繼續道：「上面那位是什麼鬼差，在這兒受刑可能夠灰飛煙滅？」

    「……不得放肆，上方坐著的可是冥界的尊上大人！」判官略帶嫌惡地看了她一眼，低聲道：「不要隨時都將灰飛煙滅掛在嘴邊，當心尊上一個惱怒，果真就讓你灰飛煙滅了。」

    「……那不是最好嗎？」

    「……」判官懶得看她，似乎多看她一眼，他的智商就會低下一分。

    莫小語低著頭似乎在想些什麼，猛地聽見上方傳來一道低沉的嗓音，「你便是那隻大鬧地府的小鬼？」

    莫小語回了一句：「小的沒有大鬧地府。」

    話剛落，惱怒鬼差一聲吼：「大膽！見到尊上大人竟不下跪！」判官眉頭挑了挑，心道：幾十年不見，黑翼的脾氣竟然是越發地暴躁了，果真是長進了不少。

    莫小語歪著腦袋想了想，乾脆利落地跪倒，大半個身子匍匐在地，清脆地喊了一嗓子：「閻王爺大人，您老人家行行好，讓小的灰飛煙滅吧！」

    這一嗓子喊出，全殿的人驚愕了，上方的男子眉頭輕佻了一下，扯開唇角似笑非笑地說道：「你以為隨便什麼人都能夠灰飛煙滅嗎？」

    莫小語認真地反覆地咀嚼了男子的話，隨後答道：「閻王爺大人，小的是只小鬼，不是人了，而且不隨便的人是怎麼樣的，小的不知道，還望閻王爺大人賜教。」

    除了上方的男子，殿內其餘幾人都捂著嘴笑了，莫小語自知她的回答無甚不妥，斜了那三隻鬼差一眼，將目光專注地盯著黑黑亮亮的地板，又吼了一嗓子：「看在小鬼不是人的份上，您老人家就行行好，讓小的我灰飛煙滅了吧，小的會銘記你一輩子的！」

    一瞬間大殿沉寂到了極點，莫小語盯著黑黑亮亮的地板良久了，感覺眼睛都轉不動冒了金星時，那低沉的嗓音終於自上而下傳了過來，「你都灰飛煙滅了又如何一輩子銘記本尊的恩情。」

    莫小語忽地抬頭望向上方的男子，道了一句：「小的可以在灰飛煙滅之前報答您老人家的恩情！」

    「哦？是嗎？那不知你想如何報答本尊呢？」

    男子整張臉隱在黑暗中，聽他的語氣似乎在認真思考，莫小語猜測他是願意幫助自己灰飛煙滅了，於是來了一句：「小的可以以身相許！」

    判官一口氣沒上來憋紅了臉掐著脖子順著氣，惱怒的鬼差竟然同紅鬼鬼差異口同聲地喝了一聲：「放肆！」

    莫小語將頭垂下，重新盯著黑亮的地板陷入了沉默，話一出口，她也自覺不妥，她就一隻小鬼，形都是虛的，哪還有個什麼身體，況且人家是高高在上的閻王爺，身邊定是不缺端茶倒水的丫鬟鬼的，又聽得兩位鬼差喝住自己，想來這話的確是不該說得的。

    又是良久的沉默，判官順過氣來狠狠瞪了一眼匍匐在地神色看上去十分懊惱的莫小語，上前一步拱手道：「尊上，這隻小鬼向來沒有分寸，還望尊上息怒！」

    半晌後，「本尊看上去如此容易惱怒嗎？」

    低沉的嗓音讓人辨不出喜怒，但在男子身邊服侍多年的判官卻知道，尊上是動了怒了，連忙跪倒在地，「屬下失言，望尊上責罰！」

    「起來吧。」

    「謝尊上！」起身後的判官用腳尖踹了一下莫小語，莫小語斜著眼睛看著他，見他嘴巴一張一合地，就是聽不見在說些什麼，皺眉問道：「判官大人，你說什麼，我沒聽見。」

    見黑翼紅鬼皺眉瞧著他倆，判官一個眼刀子過去，真心覺得丟臉極了。

    莫小語的眉頭皺的更厲害了，「判官大人，你眼睛被沙子迷了，讓人，哦，不對，讓鬼給你吹吹吧，不然讓我吹也是可以的。」

    判官狠狠翻了一個白眼，眉頭都不願皺了，越過跪在地上的莫小語，直到離她有了很長一段距離才放心地止了腳步。

    莫小語自從變成一隻鬼來了這地府，從來沒有覺得不自在過，可現在她渾身都不自在，殿內雖說站著幾隻鬼，卻半點聲響都沒有，死氣沉沉的氣氛讓她感到十分地不舒服，她都跪在地上多久了，也沒一隻鬼說讓她起來站著的話，雖然她不覺得累不覺得膝蓋疼痛，但她好歹也是地府中的一名成員吧，怎麼就獨獨她一隻跪著呢，她覺得不公平，於是她果斷地起了身。

    「放肆！」這次包括判官在內，她被三隻鬼異口同聲地喝斥了。

    莫小語死豬不怕開水燙地往前飄，期間竟未受絲毫阻攔，在離上位一米開外她停了下來，懸浮在半空朝著隱在黑暗與黑暗成功融為了一體的男子道：「閻王爺大人，小的已經這般放肆了，您就出手解決了小的，十八層地獄小的已經去了兩層了，若閻王爺您老人家不嫌麻煩，大可再將我投入其他的地獄中受苦，小的只盼望著受完了十八層地獄的苦，您老人家能一巴掌讓小的灰飛煙滅了。」

    大殿內的溫度刷刷突然降了好幾度，其他三隻鬼都明白尊上動了大怒了，莫小語這只惹禍的小鬼絲毫沒察覺，見上方沒有任何反應，氣都不出一個，當真覺得這大殿苦悶極了，正思索著要不要假裝逃跑，然後被閻王爺逮住一巴掌令她灰飛煙滅時，不知從哪兒湧進了寒風，絲絲地繞著她，讓她狠狠打了幾個寒顫。

    腦中所有想法都沒了，她飄向大殿的房樑上躲風去了，口中歎道：「這裡果真不如火山來得愜意啊，冷死了鬼了！」

    判官等三隻站在大殿中央的鬼差再一次驚愣了，想喝斥卻發現那隻小鬼蜷縮在了房梁，模樣瞧著竟有些可憐，一時都不再作聲，低著頭各自想著心事。

    在忘憂閣的時候，她怎麼睡都睡不著，現在可好一上這房梁，忽地就生了想睡覺的心思，反正她是想要灰飛煙滅的，疼痛她又感受不到，因此她絲毫不擔心閻王爺會如何處置自己，如果能一巴掌讓她灰飛煙滅，如此遂了她的意，再好不過了。這樣一想，便沉沉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