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受刑 文 / 此去不經年
兩日後孟婆送走第七批輪迴的鬼道眾生後，判官來了，不見莫小語的身影，問道：「那只讓人頭疼的小鬼呢？」
孟婆皺著眉答道：「被我鎖在忘憂閣了。」
判官濃眉一挑，「她可是惹事了？」
孟婆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道：「判官這下可有得忙了，那小鬼竟然將無憂水與回魂水兌在了一起舀給踏入輪迴的鬼道眾生喝了。」
「……可有何不妥？」
孟婆的眉鎖的更緊了，臉色十分難看，「判官大人可記得老婆子兩日前與你提及的，喝了回魂水再喝無憂水，輪迴成人後會變的癡傻。」
判官一時沒反應過來，孟婆解釋說：「這兩種水兌在一起，若投生成人，則變得癡傻；若投生成畜生，壽命會折損一半；若是投生為植物，極有可能修成精怪。」
「這麼嚴重？」判官跟著皺起了眉頭。
「唉，都怪老婆子手賤，煉了這回魂水，待尊上出關，老婆子自願領罰。」
沉默片刻，判官道：「尊上今日亥時已經出關了。」
無情殿內，孟婆跪在大殿中央，判官站在她身側，濃眉皺成了一團，他握著厚重的命運薄一字一句地念著：「李氏雲清壬戌年癸丑月丙午日戊子時生人，兩歲有餘不會言語，每日酉時全身抽搐疼痛難忍；吳氏元昊甲午年乙亥月庚戌日丁丑時生人，生下當天即能言語，當場嚇死了祖母；林氏紫夢庚辰年甲申月戌亥日甲寅時生人，一歲有餘跳了池塘死於己亥日丁卯時……」
判官越念眉頭皺的越深，偷偷瞄了一眼大殿上方闔目養神的玄衣男子，頓了一下繼續念道：「余氏莉莉生於戊申年……」還沒念完，被一道慵懶的聲音打斷，「不用念了。」
「是！」判官闔上命運薄，剛鬆了一口氣，卻聽上方的男子喝道：
「孟婆！你可知罪！」
「屬下知罪，但憑尊上處罰！」
「很好，自此刻起，你便去十六層地獄看守吧。」淡淡的聲音一出，孟婆匍匐在地的身子顫了一下，判官撲通一聲跪下，急急道：「尊上，這一切著實不能怪罪於孟婆一人，前幾日地府來了一隻小鬼，這一切全是因為那隻小鬼……」
判官的話再一次被打斷，「堂堂地府竟由得一隻小鬼胡來，本尊閉關這些時日，不知還有何事發生呢？嗯？判官！」
淡淡的聲調讓判官顫了一下，不敢再言語，因為他明白，越是求情尊上最是冷酷，現下應當保持沉默為上，只能待過些時日再向尊上求情。
「牛頭馬面何在！」
一聲呼喝，空蕩的大殿驀地現出兩道高大魁梧的身形，一個牛頭人身，一個馬頭人身，「你二人速速將孟婆押往十六層火山地獄，不得有誤！」
「遵命！」
殿內只剩下上位的男子和判官，男子淡淡道：「判官李澈，你可知罪？」
判官跪得筆直，望著黑曜石造就的地板，坦蕩回答道：「屬下有罪！」
「知道要受什麼刑罰嗎？」
「知道。」
大殿驀地陷入一陣詭異的沉默，半晌，男子啟唇道：「你速速下界將這兩日輪迴的人全部帶回，不得有誤！」
判官愣了一下，立刻道：「屬下遵命！」
「等等！」
判官身形一頓，生生收住腳步，轉過身望向上位的男子，道：「尊上有何吩咐？」
「你方才提及的那隻小鬼，將他直接打入十五層地獄，四十九日後再打入十六層地獄，去吧。」
判官皺著眉頭，思索了一陣，這才領命道：「是！」
莫小語自從被孟婆困在忘憂閣中，無聊的只想睡覺，奈何她是一隻鬼，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好一陣也毫無睡意，只得飄到房樑上蹲著，逼著自己閉上眼睛努力睡覺。
好不容易在房樑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盤坐著打盹，木製的閣門發出『吱嘎』一聲，一隻黑色的靴子踏了進來，驚的小語猛地一頭紮了下來。
見來人是自己有過些許眼緣的判官，歡喜道：「判官大人，你是要來帶我出去的嗎？」
判官的臉色十分難看，不發一言用鐵鏈捆了莫小語往虛空這麼一劃拉，消失在了忘憂閣。
半柱香後，莫小語的眼前明亮了，她睜著大大的眼睛望著面前的一切，似乎受了極大的驚嚇，一個飄身躲到了判官身後。
判官喝道：「出來！」
莫小語躊躇了半天，囁嚅著說：「不，不出來。」
鐵鏈被判官重重一甩，莫小語直直飄上了血腥的刑台，刑台上躺著的那隻鬼正正被一隻鬼差用刀子剝皮削肉離骨，淒厲的叫喊嚇得她驀地尖叫，「啊！……」
判官連忙摀住耳朵，別開了視線，不知怎地，在地府呆了上千年的他這一刻突然有些不忍心了。鐵鏈一收，將莫小語拉了回來，面色依舊難看，解了捆她的鐵鏈，扔下一句話轉身消失了，「你好自為之！」
莫小語追著判官而去，被一旁的鬼差攔住，粗狂沙啞的聲音刺的她耳膜難受極了。
「來了磔刑地獄，就準備好受凌遲之苦吧！」
方才刑台之上的鬼四肢被鬼差肢解開來，皮肉骨骼分裂，蒼白的身形漸漸透明，血沿著刑台一路蔓延，流了一地，皮肉組織扔了一地，引來無數的蛆蟲，莫小語面色發白，驀地俯身嘔吐起來。
鬼差嗤笑一聲：「第一次見這場面嘔吐已然算是輕的了，待他行刑完畢，便換做你了。」
莫小語踉蹌著往後飄，用身體撞沉重高大的殿門，引得鬼差哈哈大笑，「又一隻不自量力的小鬼！使勁撞吧，撞碎了身體也省得我們動手了。」
殿門發出一聲一聲沉重的響聲，莫小語感覺魂魄飄忽，懸浮的身體似乎剛剛經歷了一場抽筋拔骨，從半空飄落摔落在地，痛得她半天沒呼出一聲來。
鬼差對她道：「這殿內的每一處都施了法，私自碰觸妄想逃離者，皆如受剮刑！」
莫小語第一次害怕了，刑台之上的鬼受刑時是用生前的**，骨肉和魂魄相連，猶如在世活著，清晰地感受著一切痛楚，鮮紅的血水染了一身。
她想她生前剋死了爹娘，禍害了兩個男朋友，這個剮刑她一定是受定了，迫使自己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強迫自己睜大眼睛望著刑台上那個死去又活來，活來又死去的鬼，看著他一次次剛放下心來下一刻卻又重新經歷剮刑的鬼，忽然捂著眼飄到角落蹲著了。
大約兩柱香後，鬼差喚她了：「角落裡那隻鬼，該你了。」
她數了數，那隻鬼一共經受了百次剮刑，也就是說，她也得受百次剮刑。
刑台之上那隻鬼已經被鬼差押往一旁，等待著下一次受刑。她偷偷瞥了剛受刑完畢的那隻鬼一眼，竟發現它除了臉色驚恐，面色蒼白，全身上下完好無損。
她稍稍安了些心，心道：如果能夠在百次歷刑後，如願灰飛煙滅，便最好不過了。
不等鬼差上前擒她，她已飄到了刑台上，方纔還血腥皮肉一地的刑台之上，除了刑具的黑沉，倒算乾淨，就是聞著有一股子腥味，讓人極為不舒服。
鬼差訝異她如此鎮定乖覺，腳步頓了一下，手握刑具的鬼差皺眉瞧著她，問了一句：「你不害怕？」
她答了一句：「只要你行完刑後我成功地灰飛煙滅了，我會很感謝你的。」
兩隻身材魁梧長相猙獰的鬼差訝異地張大了嘴，異口同聲地說：「此刑絕不會讓你灰飛煙滅！」
她歪著頭望了一會兒兩隻鬼差，緩緩道：「死了也可以。」
又是異口同聲：「你已經死了。」
「……哦！那就再死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