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媽媽進城打工 文 / 付潤西

    爸爸把我們全家辛苦勞作換回來的省吃儉用存下來的兩千塊錢拿出來，給陶老二買了一盒大棺材和一套嶄新的綢子衣服，褲子及鞋子。剩下的六千五百塊錢就讓他頭疼了，他把圈裡的兩頭紅牛牽去賣了，一頭賣得一千二百塊，另一頭賣了八百塊，籌夠了兩千塊錢。

    可是還差四千多，爸爸每天愁眉苦臉，無奈只好奔走於很多家親戚去借錢。他在三姨媽家借到兩百塊，在二舅家借到了五百塊，跟ど姨媽家大兒子和二兒子共借了一千塊，加起來有一千七。借來的錢連同賣牛的錢加起來，共有三千七。還是不夠賠償陶家。無奈他又把圈裡的一頭豬賣了，賣得三百五十塊錢，三四天下來終於籌到了四千多點點。但是還不夠賠償陶家，最後爸爸只好以百分之五的利息額給ど姨媽家借來了兩千塊錢的高利貸。再把樓上的一千斤玉米賣掉，賣得了五百塊錢。就這樣東拼洗籌，爸爸終於籌齊了賠償陶家的六千五百塊錢。

    可我那本來就貧困不堪的家瞬間變得一貧如洗，父母親欠下了一屁股高利貸。整個事件從頭到尾共花了我們家的一萬三千塊錢左右。也許一萬三千塊錢以今天的生活標準來衡量，今天的我們會認為只是個小數目。但在2001年的農村生活中，對於一個貧困的農民家庭來說；一萬三千塊錢簡直就是一個天文數字。

    如今，面對一貧如洗的家，走投無路的父母親只好求助於在畢節城裡工作的父親的表哥我的表大伯。大伯給媽媽在城裡一家洗車場裡找了一份洗車工作，這份工作很辛苦，一天需要上班十二小時。工資也不高，一天的工資十二塊，一個月下來勉強可以賺到三百六十塊錢。但是對於現在我們的家，對於媽媽來說；已經是份難得的工作了，她沒有什麼資格挑剔。

    冬月初的一天清晨，細雨濛濛，寒風呼呼。天還沒亮媽媽就起來了，背上行裝，打上手電筒，步行到遙遠的姑開街上趕直達畢節的班車。臨走前她來我們駐紮處的地下室裡給我們打了個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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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說：

    「兒們！媽要去畢節打工了，你們在家要聽你爸的話，不要吵架，要好好學習。媽到了過年的時候就回家來看你們啊……」

    我說：「媽！你放心吧……」

    媽媽背著一背簍破爛的行李，戀戀不捨的走了。中午時分，媽媽到城裡，她先找到了表大伯。表大伯把媽媽帶到洗車場裡，面見了洗車場的老闆，老闆領著她來到一棟陳舊的女工宿舍樓。媽媽與老闆相跟著鑽進了一大間破破爛爛的宿舍，宿舍裡住著三四個清潔工，幾個清潔工都是四十幾歲的婦女。老闆跟清潔工隨便打了個招呼，接著對媽媽說：

    「我們這裡是包吃包住的，本來是又五個洗車工的，但現在天氣太冷，他們都辭工回家過年了，以後就你一個人洗車，要辛苦點哦。你以後就和他們幾個住這個宿舍吧」

    「沒得事，我不怕辛苦。那我下午可以上班了嗎？」媽媽把背上背著的一背簍破破爛爛的床單被套以及幾件破舊衣服找個空床位放了下來，同時問道。

    「當然可以的，不過今天實在太冷了呀，你還是明天上班吧，今天先休……」

    「沒事沒事，我下午就上班吧。」沒等老闆說完媽媽搶著話說。（因為媽媽心裡想：現在我們的家，是多麼的需要錢啊，能早點上班可以多賺半天的工資呀！）

    「那好，你下午就去洗車場洗車，我走了。」說完老闆離開了。

    在冬天，畢節城裡的氣候凍得寒冷刺骨。如果沒有什麼要緊的事，人們幾乎足不出戶，在自家屋子裡圍著一個煤火爐烤火，城裡穿越的車輛也少之又少。因此洗車場裡也沒有幾個工人上班。其實這麼冷的天，工人們也不願意在那寒風呼嘯的洗車場上，用幾乎凍結了冰塊的自來水給別人洗車。所以都走光了，就留下一個看場子的

    中午一點半時，媽媽來到洗車場裡報道，洗車場裡就一位工人值班和一個看場的洗車工。那位熟練的洗車工教會了媽媽怎樣洗車，怎樣給車美容後也回去找老闆結工資走人，把洗車場交給了媽媽。媽媽在洗車場的院子壩裡等了兩三分鐘，就有一輛轎車開進洗車場來。轎車除了前面看方向的玻璃窗外，幾乎整個車身都沾滿了爛泥漿。

    媽媽打開自來水管的閘閥，水管裡猛烈地衝出了冷冰冰的自來水，自來水滴水成冰，凍得人的手腳刺骨般的疼痛難忍。媽媽認真地把水管對著車上的爛泥漿沖洗，冷冰冰的自來水有力沖打在車身上，濺起了黃而黑的污泥水，污泥水隨著車身流淌在地上，車輪上。有些濺起的爛泥水珠反彈在媽媽的手上，臉上，頭髮上，以及身上。十幾分鐘過後，那些從車上反彈的爛泥水幾乎把她整個人的身體打濕了。媽媽凍得直打寒顫，雙手凍得通紅，她忍不住停止沖洗，雙手交融在一起搓了幾下，那車主就立馬催著她說：

    「你給我快點洗啊，這天那麼冷，我等不起你哎。還有我要趕時間，你快點快點……」

    「哦，好的」說著媽媽又急急忙忙給他沖洗車身。

    她把車身上的爛泥漿沖洗完畢以後，接著又用毛巾擦遍整個車身，擦完後又汽車美容工作……媽媽頭頂寒風，埋著頭苦幹，辛勤的勞作，終於花了一個鐘的時間，把轎車洗得乾乾淨淨，漂漂亮亮。剛剛洗完這輛轎車，接著又開進了一輛大巴車，媽媽照常忙忙碌碌，不屈不饒地工作，洗了那一輛又一輛開進來的各種汽車。但她並不覺得累，並不覺得苦。因為她是多麼的希望早日還清我們家欠所的債啊！所以她跟這嚴寒的氣候抗戰，努力工作再工作……

    媽媽就這樣的每天沖洗著一輛接一輛開進洗車場的汽車。在這種艱苦的工作中，媽媽勉強堅持度過了四十天。四十天後，由於氣候越來越冷了，媽媽頂不住了，只好像寒冷的冬天宣佈失敗，選擇辭掉了這份工作。老闆給了她四百八十塊的工錢。隨後，她回宿舍收拾起那些破爛的行裝，用背簍背上，踏上了返回鄉下的班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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