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89 親戚？ 文 / 玉飛天
初一的早上格外靜謐，寂靜的院子裡鋪著一層薄薄的白雪，棚子裡的馬匹和驢子得得的踢著蹄子，瞪著大大的眼睛看著食槽。「吱呀」一聲門響，挽著頭髮的張雲披著棉襖，從門縫裡露出頭來，往外面左右的看了一遍，立馬又縮了回去。
轉身去小峰小秀的屋子裡看了看，只見兩個小傢伙睡的正香。張雲微微一笑，出了門來。先把堂屋的火盆點上，到廚房裡把灶上的溫水倒了半盆，洗了臉，開始做飯。
初一早上的飯照例是餃子，擔心太干，張雲盛了幾碗餃子湯放到一邊。等她掃完了院子，幾個小的才陸續起來，餃子溫度剛好。吃過了飯，李豆領著一群人跑出去玩。
張雲在家沒什麼事，收拾了東西，就是閒坐。
初二是閨女們回娘的日子，好多人家都等在門口迎女兒女婿。張雲家裡沒什麼親戚，只是照常在家裡看書。李豆領著小峰幾個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突然外面傳來一陣吵鬧的聲音，張雲放下書，站了起來。她剛走到院子門口，就看見小峰小秀氣喘吁吁的跑了進來。
「跑這麼快幹什麼？」張雲看他們小臉通紅，說道。
「大姐！」張雲聽小峰剛喊了一聲，就見開著一條縫的大門被人重重的打開了！
「原來是你這家把我侄子侄女拐跑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一個洪亮的女人嗓音傳了進來。然後就見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婦女一手拽著李豆，一手拽著李米，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李豆還好，只是走的有些踉蹌，小小的李米卻幾乎是被拖著進門來的。後面兩個七八歲的女孩跟在後面，蹬蹬的跑了進來。
中年婦女長得高壯，頭上繫著一方紅色的頭巾，身上一身水紅的棉襖長褲，臉上塗了紅紅的胭脂，猛一看好像從顏料缸裡出來一樣。只是她眉毛粗重，眼睛細長，鼻樑很高，嘴唇卻很薄，五官奇怪的組合在一起。
她本來氣勢洶洶的進來，想要訛一些錢財。眼見這院子裡青磚鋪地，她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轉，立馬就看見了棚子下的驢馬，又見院子很大，房屋寬敞，心思轉了幾轉，道：「我是李豆李米的嬸嬸。」
張雲看了看她手邊的李豆李米，這婦人立馬鬆了手，放了李米李豆。
「你說你是？」張雲皺眉。
婦人嘴角扯出一個大大的笑來：「我聽說我侄子侄女在這裡，特地來看看他們。」她覷眼看著李豆李米的一身嶄新的棉襖，尤其是李米的頭上還別著兩朵精美的絹花，暗歎這兩個小崽子交了好運。
張雲喊過李豆，問道：「你不是說你們是孤兒？」
婦人連忙大聲道：「哎呀！姑娘，你可不能渾說！我和他叔叔還好好的呢，這小崽子真是壞了良心。」
張雲看了看婦人身上的紅色布裙，又看看吃的肥胖的兩個小姑娘，冷笑道：「原來李豆兩個不是孤兒？我怎麼是從破廟裡發現他們的，若不是我帶他們回來，想必你這個嬸嬸還不出現吧？能把自己的親侄子餓的半死，真不是什麼好東西！」
「好你個小蹄子，我家的事要你管！老娘就直說了，你拐賣兒童，識相的賠給老娘五兩銀子，否則老娘把你告到官裡去！」婦人勃然大怒。
兩個小女孩早就一連嫉妒的看著李米的絹花了，扒拉著就要就上去，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她們就各自拽了一朵絹花在手裡。
李米的頭髮被拽掉了幾根，疼得她默默地掉眼淚，卻不敢吭聲。張雲心疼的把她拽到身後，讓小峰領著她。
婦人看女兒拿了絹花，眼中滿是笑意。
「你是不是人？！」張雲怒道。
婦人見張雲不過十幾歲，身材瘦弱，便上前一步，一巴掌揮了過來。張雲身子一側，婦人的巴掌落了空，她忙回轉身來，整個身子撲了上來!張雲本來不想理她，看她如此乖戾，少不得一腳上去，把婦人踢倒在地。
婦人本來以為自己輕鬆就能把這小丫頭制住，沒想到自己被踩到地上動彈不得。
看著張雲狠戾的表情，兩個胖姑娘顧不得老娘，嚇得躲在一旁瑟瑟發抖。
「李豆，到底是怎麼回事？」張雲扭頭問道。
李豆哭道：「我爹娘死後，叔叔嬸嬸就把我和妹妹趕出了家門。我們以前回家裡要過飯，都被趕了出來，後來就不回去了。上一次妹妹快病死了，我去跟叔叔說，被叔叔踹了出去，嬸嬸還拿掃帚打我，後來我跟藥店的大夫磕了頭，他給了我一副藥才救了妹妹，從那以後我們就再也沒有回去了。」
張雲聽得目眥欲裂，腳下的力氣更大。婦人嗷嗷直叫：「鬆開腳吧，我要被踩死了我剛才說錯話了，姑娘大人有大量，放了我吧。」
張雲見她滿臉涕淚，看這麼大個人哭成這樣也不太好，就收了腳。婦人連忙爬起來，顧不得滿身的泥，拉著兩個女兒就往外面去。
張雲還以為她們走了，想不到婦人出了大門就開始嚎喪：「天殺的人販子啊！拐了我的侄子侄女，還把我打成這樣啊沒有天理了！」
婦人嗓門宏大，一會兒街上就沾了一群人，出了首山村的村民，還有不少走親戚的。見人越來越多，婦人哭的更起勁，道：「大家評評理啊，我們是外鄉人，本來我侄子侄女在縣城裡好好地，不想聽說被人販子拐走了，我跟女兒跑到這裡，竟然還被打了一頓，得找你們的村長評評理吶!真是欺負外鄉人」
紅梅擠上前，小聲問道：「大雲，怎麼了？」
張雲冷冷的看著婦人，道：「這是李豆李米的親嬸嬸，來讓我賠錢的。」
紅梅吃了一驚，冷眼看過去，見那婦人在地上撒潑打滾，忍不住大聲道：「鄉親們，李豆李米在咱們村子上有一些日子了，大家都看在眼裡，看看大雲是怎麼對他們的。當時我們去縣城，見他們餓得半死，又是孤兒，張雲就把他們帶了回來，給他們買新衣服，做好吃的。這老賊婆要是他嬸嬸，怎麼能看著自己的侄子侄女餓死？」
見李豆李米一身新衣，比平常人家的孩子穿的還好，村民們連連點頭。
「這村裡的人就這樣不講理啊」婦人神色有些忐忑，忙哭道。
「出什麼事了？」村長慢悠悠踱了過來，他正在跟老哥哥喝酒，就聽說這邊出事了，連忙過來看看。
婦人嚎了一陣子。紅梅怕張雲吃虧，也上前說了一通。村長聽了皺眉，對婦人道：「雲丫頭是個什麼人，老夫心裡明白，鄉親們也明白，你還是趕緊走吧。」
「跟我回去！」婦人拉著李豆和李米，就要往回拽。
張雲伸手過去，一把拉回了李豆和李米，問道：「你們怎麼想的？」
李豆拉著李米，竟然一把跪了下來：「雲姐，不要趕我們走!村長，我們不給村子裡惹事，叫我們天天幹活也行，幹啥都行!」
村長看的心酸，扭過頭，道：「得看雲丫頭的意思。」他踏步走了，意思就是不阻止張雲做任何事了。
張雲一把拉起李豆李米，冷冷道：「人，留下；你，走！」
「就是，回去不得被你折磨死！」紅梅道。
婦人恨恨道：「你們村裡人夠狠！行，你賠了我五兩銀子，我就走。」「做你的白日夢!」張雲回道。
「好，咱們就見官！」她嘴上這樣說，卻不過是嚇唬村裡人，她自己也不敢去衙門的。料想張雲聽了害怕，婦人不禁為自己的機智有些小得意。
村民們卻都去過一回衙門，沒有那麼膽小，個個開口道：「雲丫頭，別怕她，到時候我們給你作證。」
婦人恨恨的拉著女兒，道：「行，你們等著！」
張雲讓李豆和李米跟小峰小秀先回家去，自己站在大門外面看那婦人出了村子。
張大嬸「呸」的吐了一口唾沫，道：「這都是什麼人？虐待孩子不說，還想訛錢，真不是東西。」她正在家裡待客，就聽見外面吵鬧，原來是因為這。
「雲丫頭，你留下這兩個孩子，說不得還得有麻煩。」張大娘雖然也可憐這兩個孩子，可是心裡卻見不得張雲惹上麻煩，畢竟她也是個孩子，要是吃了虧咋辦？「那賊婆看著眼生，想必不是附近鄉里的，她要是回去再喊了人來，不是麻煩事一樁？」
「嬸子，我還有一身功夫裡，怕她作甚？這人不過是想訛錢罷了，實在不行，就給她點錢，把李豆李米落戶到咱們這裡。」張雲笑道。她實在不忍心把李豆和李米趕出去，這兩個孩子跟她的前世和這一輩子多麼相似，都是命苦的孤兒，能幫忙，為什麼不幫呢？
「行，你心裡有分寸就好。」張大嬸道。她家裡還有客人，得回去招待，跟張雲道了別，領著紅梅李月兒就回去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