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章 戰事 文 / 雲落九
「臣,罪該萬死!」蕭伯遠跪在地上,額頭磕著冰涼的地板,心裡一片惶然。
澱州刺史付林,正是蕭伯遠嫡妻的親侄子。這澱州刺史一職,更是當時蕭伯遠一手推舉而成。而一開始就不戰而逃的樸郡郡縣,也是付林上任後推舉的人。
也就說澱州一帶,幾乎都是蕭家的勢力。此番事出,蕭伯遠難辭其咎,只能先行請罪。
趙宸熙沉默了半響,大殿上一時安靜得可怕。如今朝堂蕭家一家獨大,此般事發突然,且關乎國運,蕭家必受牽連。可蕭家若真是因此事徹底垮下,那可能會牽扯上一半的朝廷官員。
「太師先起來吧。」趙宸熙聲音聽不出喜怒,一如往常般鎮定,「澱州刺史一事,事後再談。現在首要的,還是邊關戰事。」
「臣,謝皇上不殺之恩。」蕭伯遠一身冷汗的從地上爬起來,心裡的石頭終於落了大半。
且不說澱州刺史這不戰而降,本就是株連九族的重罪。就說如今的形式,蕭伯遠就是再擅權,也明白現在蕭家的榮華富貴,都是建立在大淵朝之上的。
若真的讓金人直入中原,大舉入京。沒了大淵朝,還哪來的太后貴妃,蕭家太師?
蕭伯遠現在只恨不得把付林抽筋扒皮了!
澱州相鄰通州,蕭伯遠當時為了能握些兵權,前後謀劃了四五年之久,才促成了付林的澱州刺史之位。
雖然澱州兵力不到通州十分之一,但因與通州相鄰,有夏家父子鎮守邊境,一般也沒澱州什麼事。
蕭家好不容易籌劃了這麼多年,終於把澱州勢力握在手中。本想著以後蕭家在朝中扶持,慢慢發展澱州勢力,用以牽制通州夏家。哪知卻出了這等事情!
此番事出,金人就是真圍了澱州,付林立刻派人快馬加鞭去通州搬救兵,也絕對是來得及的。
但付林偏偏就逃了!
不但逃了,還生怕金人帶兵追殺他,帶著澱州大部分的兵力護著他的家眷一起逃!
蕭伯遠深吸了口氣,讓自己慢慢地鎮定了下來。
皇上既然當初沒有發作自己,只要在這個當口多多立功,蕭家就還能站得住!
「太師,戶部一向是你在掌管。現在軍需糧草,必須親自過問!」
蕭伯遠沒想到此時皇帝居然還是把戶部事情全交給自己,心下一喜,連忙上前,「臣遵旨,必然不辱聖命!」
趙宸熙不理神情激動的蕭伯遠,繼續安排道:「兵部尚書鄒彥。」
「臣在!」
……
上一次異族大舉入侵,還是先帝剛繼位不久的事情。那時候先帝親自皮甲上陣,御駕親征,與現在的鎮國聯手打退金兵,追殺金人當時帶兵的皇族幾百里,換得邊關平定幾十年。
幾十年的太平盛世,讓京師官員們都倦怠了。此時突然傳入金人已經大舉入關,連蕭伯遠等人都受到了巨大的驚嚇。
好在此時皇帝依舊鎮定非常,立即下達了戰時文書,要求各個官員配合軍資輸送。一條一條的政令,不急不躁、井井有條。
趙宸熙的冷靜,讓大臣也鎮定不少,很快眾人就各司其職。京城的各個府衙,都飛速的運轉了起來。
晚間,趙宸熙剛推開夏寒的寢殿門,就看到坐在一堆戰報當中的夏寒。
「陛下。」夏寒見趙宸熙進來,連忙起身。
趙宸熙卻揮了揮手,直接拉著夏寒又坐了回去,「鎮國公那邊怎麼樣了?」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陛下不必擔憂。」夏寒笑了笑,把其中一份折子遞給趙宸熙看。
邊關的戰事,趙宸熙早就通過夏家的傳遞,在三天前就瞭解清楚了。
趙宸熙重來一次,自然是早就知道金人會在這個時間偷襲澱州。之前他讓夏寒給鎮國公遞的消息,正是此事。
上輩子金人入境,澱州刺史私自逃離,打了大淵個措手不及。夏家帶兵救援,卻始終遲了一步,被金人佔了先機。後來更是足足苦戰了近一年的時間,才徹底把金人驅逐出境。大淵也因此勞民傷財,緩了兩三年才回過勁兒。
此時趙宸熙既然早已知道此事,怎麼可能不先行下手安排。
這一次金人確實還是帶兵突襲了澱州,澱州刺史確實再一次帶兵而逃。
但金人的動向,夏家在兩個月前收到趙宸熙的密函後,早就暗自盯著了。直至澱州失守,也一直在夏家的掌握之中。
澱州刺史剛一逃出城,就被夏軒帶兵堵住,當場斬殺於城門之下。澱州的兵力,自然也被夏家暫時接管了。
至於金人攻破澱州一事,也確實是真的。不過金人剛破城門,就發現被鎮國公親自帶兵堵在了城內,來了個甕中捉鱉。
整個澱州被夏家接管,對外仍舊做出被金人佔領了的樣子。蕭家勢力都在京師,地方勢力大部分當年就被先皇交給了夏家控制。蕭家廢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就在通州稍有人脈。
此時通州被夏家掌控,遞回來的戰報,能做手腳的地方可就多了。想怎麼寫,還不是全看趙宸熙的意思。
「鎮國公果然用兵如神。」看著夏寒遞過來的折子,趙宸熙很是高興。
「也是陛下料事如神,先行通知了家父和兄長的原因。」夏寒看著事情全如趙宸熙所料,緊張了幾個月,此時可算真的放鬆了下來。
「另外,兄長還傳消息來說,已經接到了喻王殿下,讓陛下安心。」夏寒又拿出一封還沒打開的密函,「這是喻王陛下夾在折子裡一起送回來的。」
趙宸熙接過喻王的密函打開,滿滿一大張宣紙。密函大部分寫得都是廢話,只有最後幾句提及了事情一切順利,他自己也平安無恙。
看完喻王的匯報,趙宸熙也忍不住歎氣。偶爾交給趙宸語一個任務,倒是把他興奮得快沒邊了。簡直比他平日裡去遊山玩水還高興。
兩人看完戰報,又把商量了會兒連日來發生的事情。趙宸熙算了算時間,對夏寒道:
「等事情忙完,差不多就要到年底了。到時候鎮國公也能班師回朝。就是不知能不能趕上年關。」
一想到年底可能會見到父兄,夏寒臉上的笑意也更深了,嘴裡卻道:「趕不上也不打緊,總要把事情理完了才行。」
趙宸熙也不拆穿夏寒的心口不一,悠閒地坐在一旁喝茶。又過了一會兒,突然道:
「對了,過兩日這華英殿可能會稍微熱鬧幾分。到時候若是有人來找你麻煩,直接打一頓扔出去,不必顧慮什麼。」
夏寒不明所以,「皇上這話怎麼說?」
趙宸熙別有深意地一笑,「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相對於私底下悠閒的趙宸熙,此時前朝的官員一個個都忙的團團轉。心裡也是七上八下,生怕下一刻就傳來金人已經到了京師外的消息。
七日之後,邊關戰報再次入京。通州鎮國公帶兵前往澱州,暫時堵住了金兵,與金人在澱州外對持。
又七日,金兵被徹底驅逐出了澱州,卻在雁關外聚集,遲遲不肯退兵。
雖說邊關危機還未完全解除,但百官總多日來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下了大半。
鎮國公在先皇剛繼位時,就與先皇共同征戰天下。後又鎮守邊關安寧幾十年,有他守著雁關,百官還是很安心的。
捷報傳來的當日,冷顏多日的帝王終於也有了幾分鬆動。只是對於蕭家,似乎並未完全寬恕。
當晚,忙碌多日的皇帝終於再次踏入後宮。只是這一次,卻去了一個眾人怎麼都沒想到的地方。
「什麼?皇上去了華英殿?!」
太后聽到林嬤嬤帶回來的消息,一個晃神,手裡的琉璃盞就滑到地上,砸了個粉碎。
「娘娘當心!」林嬤嬤驚叫一聲,連忙召喚宮女來收拾碎片。
太后心煩意亂,當即揮手讓伺候的宮人們都下去。
林嬤嬤幫著打發了收拾完的宮人,輕輕地幫太后捏著肩膀,「娘娘也別太擔憂了,身體要緊啊。」
這幾日邊關事發,後宮自然也有波及。特別是因為澱州刺史付林的事情,蕭家在朝堂上的身份頓時就尷尬了起來。好在皇帝重視戰事,暫不提此事。蕭家雖然鬆了口氣,但這心裡始終也沒踏實過。
雖說以蕭家如今的地位,不可能僅僅因此就徹底敗落了。但事關國運,此事也不可能就讓蕭家輕鬆過了去。邊關事畢之後,定然要拿出一個說法來。
前幾日戰事緊張,皇帝連寢宮都沒回,來太后處請安,自然也就免了。此時終於事情稍緩,皇帝居然就直接去了華英殿!
蕭太后越想越心慌,連忙吩咐林嬤嬤,「明日讓太師夫人遞個進宮的牌子進來。」
夏寒收到皇帝擺駕華英殿的消息,一時也沒反應過來。抬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才戌時不到,怎麼就來了?
直到被一臉興奮的雲錦催著換衣、接駕,夏寒這才稍稍回神。
整個華英殿還是第一次迎接聖駕,宮人們都顯得有些驚慌。好在雲錦還算鎮定,指揮著宮人準備各項事宜。
皇帝的來得比眾人預料的更快,幾乎是通傳的的太監剛來片刻,皇帝也帶著人浩浩蕩蕩地到了華英殿。
華英殿門口,遠遠的就能看到宮人手裡掌著的燈宮燈。長長的儀仗,把一向冷寂的華英殿照得透亮。
「臣夏寒,恭迎皇上。」
「奴婢恭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等在正殿門口的夏寒一見明黃的身影走近,就連忙跪地接駕。身後的宮人也跟著他跪了一地。
明明早已不是第一次見面了,但夏寒此時卻比任何時候都緊張。
剛跪下,就見一隻手掌伸到自己面前。夏寒略微猶豫,抬起自己的手放了上去,並順著對方的力道慢慢地站了起來。
趙宸熙見夏寒此時似乎還有些呆滯,微微一笑,便拉著他往正殿裡走,
「都起來吧。」
「謝皇上!」
進了正殿,趙宸熙便把伺候的宮人都打發了出去。趙宸熙見夏寒還沒回神,便牽著他在軟榻上一同坐了。拿著茶壺給自己添茶,一邊瞅著夏寒。
夏寒恍恍惚惚好一會兒,回過神才發現兩人都已經到了殿裡。再一抬頭,就見趙宸熙似笑非笑地盯著自己。臉上頓時一熱。
「皇上……今天怎麼這麼早來了?」夏寒被盯得有些無措,吶吶地出聲問道。
「嗯?剛才通傳的太監沒說嗎?」趙宸熙見夏寒漲紅了臉笑意更甚,「朕今晚臨幸華英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