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章 暗潮 文 / 雲落九
第二日一早,昨日皇上掀了御書房,在御花園杖斃宮女和侍衛之事,已然傳入前朝。這麼多年了,皇帝很少在後宮事情上面如此震怒。
早朝之時,皇帝甚至再一次遷怒了馮家。馮家庶子牽涉到了此等事情中,皇帝就算是一怒之下抄家都有可能,朝臣更加不敢隨意就此發言。
「工部侍郎馮智管教不嚴,官降一等、罰俸一年。」
「臣……謝主隆恩。」
工部員外郎馮智冷汗淋漓的跪在地上,獨自一人承受著聖怒。悄悄抬眼瞥向前方,見絲毫不為所動的蕭伯遠,心中又怕又恨,只能顫著身體領罪。
昨天接到庶子被杖斃的消息,馮智寵愛的側室已經哭暈了好幾回。雖說那只是馮智的庶子,但馮智歷來寵愛他那側室勝過嫡妻,對這庶子也是頗為偏寵。
這蕭太后之前明明說得好好的,定然護得自己兒子周全,也許了自己高昇的仕途,他這才咬牙挺險答應。
結果呢?兒子當場被杖斃不說,自己如今也被遷怒。太師蕭伯遠卻連一句話都不說,這讓馮智如何不怨?
面對盛怒的皇帝,依舊一臉肅然站在最前端的蕭伯遠,此時心裡也是暗惱自家姐姐行事太過輕率。
皇帝如今都二十有四了,哪還是以前的小孩隨便她糊弄。整治宮妃用什麼借口不好,非要用這個要命的。別說是皇帝,就是尋常人家的男子,怕也是不能忍的。
蕭伯遠此時看著鎮定,心裡也是知道皇帝這次怕是惱了蕭太后了。太后要壓得住,皇帝也不會把這件事發怒到前朝了。
況且馮智那邊,也對蕭家心生不滿了吧?偏偏這種事情,他還真不能站出來說什麼。只能看著皇帝發怒馮智。
還有被殃及池魚的南府統領周成。好不容易拉攏了過來,這下不知道要花多少工夫才能安撫。
一想到這些,蕭伯遠也覺得腦仁痛。
因為趙宸熙這一怒,後宮近來幾日都安分了不少。
趙宸熙連日來都找借口不去慈安宮給太后請安,蕭貴妃的華景殿更是完全沒有涉足。倒是華月殿,這幾日皇帝去得越發頻繁了。
華月殿雖然被太后整治了一番,弄走了淑妃身邊好些宮人,淑妃自己也被禁足三個月。可在其他人眼裡看來,此時淑妃卻是風頭更盛。
太后這幾日在慈安宮裡冷靜下來,也是後悔自己莽撞了。皇上畢竟大了,平日裡是對自己敬重非常,這次倒是自己沒拿捏好,惹了他惱怒。
蕭太后當年在先皇后宮裡,也是叱吒多年。倒也不會因為皇帝的一時生氣,就自亂陣腳。
想想平日裡皇帝對她的態度,這次的事情也絲毫沒見他遷怒蕭家,也只認為皇帝是氣她由頭沒拿對。或許還有一些……不顧淑妃的肚子?
太后一邊琢磨著給皇帝服個軟示好,一邊吩咐宮人看好蕭貴妃,讓她最近不要去再惹皇帝生氣。心中卻又盤算著,這淑妃在皇帝心裡份量,還真是越來越重了。若不早日除了,真怕會留個禍害。
而華景殿的蕭貴妃,連日來天天聽到皇帝前往華月殿的消息,心裡窩火得緊。偏生太后卻多次派人傳話,讓她最近做事低調些,最好就別出宮殿了,不可再惹皇帝生氣。
蕭貴妃有火無處發,就只能折騰華景殿的宮人。一時間蕭貴妃身邊服侍的宮人都苦不堪言。
這天蕭貴妃的大宮女青鳶見蕭貴妃得到皇上再次去了華月殿用膳,又要發火,趕緊搶在之前道:
「娘娘,前幾日您和太后在御花園裡宣見淑妃娘娘時,正好有個丫頭去領了這月的錦緞回來,路過御書房附近,說是知道些消息。」
「真的?」剛要發火的蕭貴妃聞言情緒稍緩,「那丫頭人呢?」
青鳶連忙道:「在外間侯著呢。娘娘可要見見她?」
蕭貴妃揮手,「讓她進來吧。」
青鳶鬆了口氣,看來暫時是分散了蕭貴妃的注意力,逃過一劫。轉身讓人把小宮女宣了進來。
「那天你在御書房附近可有探聽到什麼?」蕭貴妃疑惑地看著面前的小宮女。
小宮女跪在地上,有些害怕地低頭回話,「回……娘娘的話,奴婢只是拿了錦緞路過御書房,並未探聽到什麼。只是當時在御書房外,碰到了華月殿的良子。」
蕭貴妃聽到前一句,剛準備發火,聽完後一句,又轉了話頭,「當真?什麼時候的事情?」
「巳時初左右。」小宮女雖然有些害怕,但是回答倒是很清楚。
蕭貴妃算算時間,可不就正好是自己和太后剛宣淑妃那會兒嗎?
「我就知道是那賤婦在耍花樣!難怪我和姑母之前還聽說皇上在御書房召見喻王,沒一會兒皇上居然聽到消息直接來御花園了!還一來就發了這麼大的火。」蕭貴妃恨得咬牙切齒,「原來這賤婢早就在皇上那裡告了狀!」
蕭貴妃一想到皇上為了區區一個淑妃發作自己,心裡就恨得不行,「那陳婉蓉那賤人還有些本事,姑母明明當時有派人看著華月殿,不許有人出入的。」
越想越來氣,蕭貴妃抬手就給了跪在面前的小宮女一巴掌,「蠢奴,當時怎麼不給本宮把人攔著!」
「娘娘恕罪!」小宮女也不敢躲,只是一味的磕頭,「奴婢當時看良子鬼鬼祟祟的去御書房,也是上前想要打聽他所謂何事。結果奴婢剛開口沒兩句,良子居然大吵大鬧。聲響驚動了御書房裡的連公公……奴婢見良子反常,又怕給娘娘招來麻煩,就趕緊離開回華景殿了。」
小宮女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惶恐,似乎怕蕭貴妃責怪,「奴婢回來後想要稟告娘娘,可是娘娘和主事的姐姐們均不在,這才……奴婢有罪。」
蕭貴妃聽了半天,怒氣也消了大半。想想那天若這小宮女一味扭著華月殿的宮人,卻被皇上發現,怕自己更是討不了好了。
想罷蕭貴妃又仔細打量著眼前的小宮女,見她生的一副忠厚老實的相貌,做事也還算機靈,也就懶得再發脾氣了。
「你倒做事倒也還算比那些蠢奴好上幾分,叫什麼名字?」
「回娘娘的話,奴婢翠欣。」
蕭貴妃對小宮女看著還算順眼,「起來吧,以後就進內殿來伺候。」
小宮女聞言頓時一喜,激動地道:「謝娘娘,奴婢定然不負娘娘看重。」
內殿和外殿的宮人,可是兩個品級的差別。小宮女激動至此,蕭貴妃也只是看了一眼,轉身往寢殿去了。
青鳶見今日蕭貴妃還真沒發脾氣,連帶對這剛升入內殿的小宮女也有了幾分好顏色。打發了人先去安排小宮女,自己則急急跟著蕭貴妃而去。
因為趙宸熙進來心情一直不佳,前朝後宮均維持出一種詭異的平靜局面。一直到了四月初三,殿試開始。
今年的文試前三甲均是文采出眾、不可多得的人才,皇帝也因此終於露出笑顏。親自點了文武狀元、榜眼和探花。
看著六名青年才俊一字排開站在大殿上,皇帝一連多日不愉的心情終於轉晴。
大加讚賞了文武三甲,當晚宴請百官。第二日又召見了這六個新晉三甲,各自安排了職務。
而前朝後宮觀察到皇上回暖的情緒,終於鬆了口氣。
翌日,皇帝開始重新到慈安宮請安,中午則直接去了華景殿用膳。御花園事件,至此才終於揭過了。
如此,前朝後宮再次恢復了正常。
五月初,回京不到兩個月的喻親王,再次閒不住的帶著侍衛出門遊玩。對於這個幾乎對政事沒有任何興趣,卻非常得皇帝寵愛的閒散王爺,百官的關注度並不高。
況且這個王爺除了重要節慶,幾乎就沒幾天會回京城的。他在好好的回府一呆大半年,估計眾人才會覺得反常呢。
不過喻親王離開之前,又跑到皇宮見了自家兄長,並且神神秘秘地塞了個羊脂瓶子給皇帝陛下。
「皇兄,這可是好東西。」喻王用他那雙桃花眼擠出一個詭異的表情,「這可是臣弟在臨縣好不容易淘到的,您宮裡都沒有的好東西。包管用完以後德妃再也不會把您關門外了。」
本來是準備等著自己以後娶王妃用的,不過既然皇兄有難,做弟弟的自然應該先幫兄長排憂解難。
喻王想想自己如此為兄長著想,也是十分感動。當下怪笑兩聲,拍了拍兄長的肩膀,一溜煙又跑了。
趙宸熙黑著臉看著弟弟跑遠,自己拿著羊脂瓶子讓太醫院驗了。
「是上等藥材調製的脂膏。」老太醫捏著鬍子檢驗瓶子裡的東西,「有輕微催情作用,對身體並無損害,陛下可以放心使用。」
一邊說,老太醫心裡也疑惑。皇上想要這些閨房之物,吩咐太醫院一聲不就得了,怎麼還親自去找?
皇帝陛下又臉黑黑地揣著瓶子回了寢宮。本來想著隨手讓連瑾處理了,但又回想到喻王最後怪笑著說的話,鬼使神差地卻把瓶子放進了龍床上的暗格裡。
嗯,畢竟是弟弟的心意,隨便扔了也不好。
趙宸熙一邊想著,晚間去華英殿的步伐莫名輕快了幾分。
日子一晃,又是月餘。
瑤光十五年,六月十一,小暑。
當日深夜,一封加急軍文直入皇城。
邊關金人三千兵馬繞過通州雁關,直取澱州樸郡。樸郡郡守不戰而逃,金人兵馬打開城門,兩萬大軍隨後入關。
澱州刺史收到兩萬大軍已經軍臨城下的消息,再次像樸郡郡守一樣,帶著親信棄城而逃。
澱州失守!
澱州之後,從邊關到京城,再無天險攔截。若不能及時派兵阻擋,金人大軍急行半月,即可直指京城!
皇帝當場龍顏大怒,連夜召見百官,商討對策。
而在大淵安逸了幾十年之久的大臣,幾乎全都驚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趙宸熙冷眼看著殿下百官大汗淋漓、七嘴八舌混亂一團的模樣,週身氣勢更加凌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