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 聖怒 文 / 雲落九
「皇上?!」
趙宸熙剛說完的時候,御花園一時間可怕的安靜。片刻之後,眾人回過神,都不可置信地看向他。連剛才一直哭叫認罪的宮女也呆滯了。
跪在下首的侍衛,此時也終於忍不住了,大聲搶道:「皇上,微臣冤枉!微臣什麼也沒有做啊!」
太后在侍衛的大喊聲中也終於回神,看著皇帝身後已經上前的侍衛,連忙阻止道:
「等一下!皇上,剛才哀家也已經查了此事,確實跟馮侍衛沒有太大的關係,這樣是不是……」
「母后不用替他們求情了。」趙宸熙並未回頭,只是把剛才連瑾送上來的茶盞往旁邊的木桌上一放,「這些人就是往日裡仗著母后仁慈,所以越發無法無天起來。朕的後宮,確實是需要朕親自清理清理了。」
蕭太后眼皮微微一跳,茶盞碰擊著桌面,發出清脆的「喀」的一聲,就像是在磕她心裡一樣。頓時堵得太后不知如何把話接下去。
跟著趙宸熙來御花園的侍衛,聽到旨意後,立刻上前把宮女和侍衛拖了起來。全然不顧太后的質疑,轉身就要帶走兩人行杖。
太后沒了聲音,蕭貴妃卻見事情不往她和蕭太后之前預料那般發展。再一看站在皇帝身邊還帶著淚痕,越發顯得楚楚可憐的淑妃,頓時又氣又急,
「皇上,明明這件事都是淑妃身邊那宮女勾引馮侍衛!杖斃了那賤婢不就成了,何必連馮侍衛也……」
「蕭貴妃,注意你的言辭,這是你該說的話?」
趙宸熙的一句話,就跟一盆冷水一樣當頭給蕭貴妃潑了下來,嚇得她險些站不住。
定下心神才注意到到自己剛才說了什麼,作為皇帝後妃,她居然在幫一個和宮女有染的侍衛求情!不管主要的錯在不在侍衛身上,但她這一說,就好像……好像……
蕭貴妃煞白了臉色,頓時低頭往太后身邊縮了縮,再不敢吭聲了。
皇帝極少在外人面前落她面子,這次卻是直接冷聲警告,定是被氣急了。
「不過既然連你都這麼說了,朕這後宮,看來真是……」趙宸熙卻對蕭貴妃的驚懼熟視無睹,繼續道:「也是,和這件事有關聯的全都逃不過。南府統領周成和淑妃御下不嚴,周成杖責八十,罰俸一年;淑妃身子不便,就先禁足三個月吧。」
皇帝這話一出,連太后也不好在此時出言幫蕭貴妃說話。看著淑妃已經跪在地上領旨謝恩,只能暗自惱怒侄女,怎麼說話前也不多想想,看清時候!
蕭貴妃也憤恨怎麼就罰了淑妃一個輕飄飄的禁足,但此時也真不敢再亂出聲了。
趙宸熙之後也不再搭理太后和蕭貴妃,只是一個人面無表情的獨自飲茶。周圍宮人們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出,就怕聖怒被牽連到自己身上。
偏偏這個時候,被拖走的宮女和侍衛的求饒聲,突然被慘叫聲代替了。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原因,趙宸熙的侍衛居然沒有把兩人拖遠,僅僅就在亭子後的柳樹下行刑了。
雖然離此處正好有花叢遮擋,並開不到那邊的情形。但兩人的慘叫聲,卻清晰地傳了過來。
除了趙宸熙,在場所有人都更加明顯的忐忑起來。特別是隨著杖刑的增加,那侍衛先是喊叫著「皇上饒命」之類的,而後居然開始向太后和蕭貴妃求救。
這下不僅蕭貴妃,連太后的臉色也白了一層。
太后也在宮女和侍衛的慘叫聲中,顯得有些坐立不安。沒能行刑完畢,便要起身離去。
「既然事情已經清楚了,那哀家也就先回去了。今日多費了些神,有些乏了。」
趙宸熙也不留太后,「那兒臣就不擾母后了。蕭貴妃,你就伺候母后回慈安宮吧。」
「臣妾遵旨。」
蕭貴妃雖不甘淑妃還站在趙宸熙身邊,但自己也實在不想在這種情況下呆下去了,便急忙扶著太后站起身來。
等到太后和蕭貴妃的鸞輿徹底消失在御花園裡,宮女和侍衛的慘叫聲也從虛弱徹底歸於安靜。行杖的侍衛,過來同趙宸熙回復了。
「好了,今日之事,可都看清楚了?若是再有……」
「臣妾(奴婢)不敢,皇上恕罪!」不用趙宸熙把話說完,眾人都再次匍匐在地。
「行了。」趙宸熙起身,親自把又跪在地上的淑妃扶了起來,「朕知你今天的委屈,只是朕也有朕的考量。你可明白?」
「臣妾明白,臣妾明白……」淑妃眼角還帶著濕氣,但看向趙宸熙的目光卻是帶著激動,「臣妾謝過皇上,若不是皇上,臣妾、臣妾……」
「好了,先別說了。你身子弱,折騰大半天了,先回去休息。」趙宸熙看了看淑妃身邊東倒西歪的幾個宮人,乾脆地揮手,「連瑾,你送淑妃回去。」
連瑾連忙從趙宸熙身後走到淑妃身邊,「奴婢遵旨。娘娘,請吧。」
淑妃知道剛才那一出雖然暫時是完了,但皇帝肯定還有後續事情要去處理。完全沒有怨念趙宸熙沒有多陪陪她,順從的跟著連瑾走了。
她還有什麼不滿的,皇上今天都為了自己同太后和蕭貴妃對上了呢。這可是這麼多年來,後宮眾妃的頭一份!
淑妃此時突然覺得,被太后弄這麼一出羞辱一下,其實也沒什麼的。
皇帝、太后,連帶蕭貴妃和淑妃在御花園裡的這一出,不過半個時辰,就傳遍的整個後宮。並且隨著各處的暗線,開始往前朝傳去。
當日下午,皇帝前往華月殿,同剛被禁足的淑妃同用了晚膳。
不多時,華景殿裡瓷器又被蕭貴妃砸了個遍。只是這一次蕭貴妃卻出奇的沒有出門找其他宮妃的麻煩。
太后的慈安宮一如既往,沒有任何異動。
當晚,華英殿裡的夏寒,等來了心情明顯不愉的皇帝。
「霍亂宮闈,她們還真敢說!」趙宸熙喝了兩盞茶還不順氣,劈手砸了杯子。
夏寒眼皮都沒抬,從桌上另外翻起一個茶杯,重新添了茶水,放在趙宸熙手邊。
「陛下當初就何必忍著?」看趙宸熙氣成這樣,夏寒也有些不好受,難得多說了兩句,「若一開始陛下就不由著她們胡來,今日之事,怕也是不敢的。」
趙宸熙抿了抿唇,沒有回話。
當初為什麼忍著?因為當初太后第一次用這個借口整治的宮妃,就是當年剛晉封貴人的淑妃!
為了不讓蕭太后看出他對淑妃的重視,只能咬牙順著太后的意思,杖斃的宮女、罰了淑妃,簡單的揭過了。
雖然當時還是個小貴人的淑妃雖然被整治了一番,但那之後,太后的心思不就沒怎麼放在淑妃身上了麼。哪怕後來淑妃誕下皇長子,晉封妃位,太后也沒過多的阻攔。
只是太后又用類似的手段整治其他妃嬪,趙宸熙就更不能發作了。若是只有淑妃的事情趙宸熙不聞不問,其他后妃卻勃然大怒,不又把淑妃凸顯出來了?蕭太后可不是蕭貴妃,稍微一想,這後宮裡誰的心思手段能瞞過她?
兜兜轉轉一大圈,還不就為了保住一個沒有絲毫背景支持的淑妃。
或許曾經的自己就是因為太后和蕭貴妃,所以忌憚宮裡任何娘家有勢力的妃子。從而毫無依靠,僅是宮女出生的淑妃,才入了自己的眼。
但不管初衷如何,趙宸熙自認為他對淑妃的付出也算是問心無愧。
這麼多年,與太后百般周旋、忍常人不能忍,就為了保住淑妃母子幾人平安。不然以蕭太后的狠戾和蕭貴妃的跋扈,淑妃怎會平安產下兩子一女,甚至高居妃位而無恙?
其實上輩子就在宮變前夕那段時間,趙宸熙都已經在為他和淑妃的皇長子鋪路了。只可惜最後,卻是淑妃用自己成就了她的太后之位。
想到今天淑妃表現出來的態度,趙宸熙心裡對這個曾經唯一用過真心的妃子,只剩下一片冰涼的殺意。
淑妃應該更喜歡今天這樣,自己為了她對上太后和蕭貴妃的做法吧?既然她喜歡,有機會定然多在太后面前多陪她演兩場。
只是自己這樣的「維護」,就不知到時候淑妃能不能消受得起了。
趙宸熙發完脾氣又開始發呆。
夏寒看著今日狀態尤為反常的皇帝,有些著急,也更不知道如何安慰。
等到趙宸熙自己終於收回了心思,冷靜了些。夏寒這才開口道:
「陛下這又是何苦跟自己過不去。您是皇帝,心裡有什麼不高興,當場發出來不就好了,怎會留著給自己生氣。」
趙宸熙反問道:「那朕能對誰撒氣呢?」
聽到趙宸熙這話,夏寒心中酸澀更甚,「陛下您是天子,是皇帝,是這天下的主人。誰讓您不高興了,誰都要承擔聖怒。這天下之間,誰都可以過得不好,就陛下不行。」
常言道,天子一怒,伏屍百萬!可自己眼前這位天之驕子,卻是後宮嬪妃都能隨便給他氣受。偏生受了氣還要自己忍著。
夏寒心中悲憤,卻無法去做什麼。就是這勸誡的話,都要斟酌半天。
這樣的臣子,留在他身邊又有什麼用呢?
趙宸熙不知夏寒心裡悲傷,只是把夏寒最後一句話在心裡來回過了幾遍。
自己是這山河的主宰,所以沒有理由不恣意、不痛快。只是這麼多年了,連自己都忘了,他本就該如此。就如夏寒所說,誰都可以過得不好,就自己不行!
心裡剩下的怒氣瞬間煙消雲散,轉頭面含擔憂的夏寒,趙宸熙心間一動,抬手握了對方的手掌。
「還是朕的德妃說得好。」看著因為自己動作面色通紅的夏寒,趙宸熙心裡更是高興,「從今天開始,讓朕不高興的人,都別想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