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挑撥 文 / 雲落九
淑妃坐在鋪著厚厚軟墊的檀木椅上，看著眼前精心準備的晚膳，撫摸著自己微微凸起的腹部，沉默不語。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輕聲道：「是麼，已經去了華景殿了啊。下午給陛下送參湯的時候，陛下真的沒說其他的了？」
一旁的瑞珠連忙跪下，有些急切地道：「奴婢哪敢有半點虛言。今日皇上確實跟往日一樣，還對娘娘和小皇子的身體十分關心，叮囑奴婢一定小心照顧娘娘。」
淑妃也不回話，等跪在地上的瑞珠已經瑟瑟發抖，這才又道：「好了，起來吧。本宮只是問問而已。」坐了會兒，又想起自己始終在意的那件事，「半月前那晚……皇上離開的時候，也真的什麼都沒說？」
瑞珠：「沒、沒有。皇上在偏殿喝了會兒茶，就直接帶著連公公離開了。」
「皇上當時心情看起來如何？」
「這……」
瑞珠當時嚇得不行了，哪有心思去注意皇帝臉色如何。只是現在又得向淑妃有個交代，只得含糊回答了。
淑妃一向相信自己調|教出來的這個心腹宮女。只以為她怕自己生氣，語言才這麼不利索，倒也信了她的說法。
心煩意亂地揮退瑞珠，淑妃不敢在自己腹部用力，只好死死地攪著手裡的絲絹。
雖說這件事已經過去小半月了，皇上這期間也來過華月殿好幾次。但是淑妃始終覺得，自那晚以後，皇上似乎就變得有些不一樣了。具體是哪裡不一樣，淑妃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但皇上對她的態度，總讓她覺得惶恐又焦躁。
一切的原因，淑妃堅信就出在半月前的那晚。
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淑妃至今也想不通當時到底怎麼惹皇上不快，以至於半夜就從自己的華月殿離開，一點不顧及自己的臉面。
這種舉動無異於當著後宮眾人的面抽了自己一巴掌，這可是自己跟了皇上這麼多年來的頭一回。
可恨就恨在，那晚事情發生後，自己居然一點都不知道，直到早上起來見寢宮只有自己一人，還以為皇上也跟往常一樣先去上早朝了，沒叫自己而已。
自己的宮人也怕惹怒自己，一時沒人敢說。
等瑞珠跪著跟自己請罪的時候，整個後宮都知道那晚的事情了。背後那些諷刺嘲笑，淑妃就是不聽也知道！
最近因為懷裡的這個孩子，淑妃不得不低調低調再低調，手裡好多勢力眼線根本就不敢動，生怕被太后蕭貴妃拿捏到半分錯處。
這麼多年來，淑妃太瞭解蕭太后的手段了，只要自己露出哪怕一絲破綻，怕就再沒什麼翻身的機會了。
以至於有身孕以來的這幾個月，淑妃幾乎都閉門不出。連太后慈安宮的每日請安，她也硬著頭皮求皇上給免了。相對的，外面傳回來的消息，自然也變得極為緩慢。
往常都有皇上護著，淑妃也不覺得有多難受。只要再為皇上誕下一位皇子，那所有的忍耐都是值得的。只是那晚發生的狀況，卻讓淑妃始料不及。
淑妃不同於蕭貴妃、莊妃等后妃，她僅僅一個宮女出生，娘家沒有半點勢力後台。一路爬上妃位，淑妃很清楚的明白，唯一能夠保證自己所有榮寵的，就只有帝王的寵愛這一項而已。
若不小心謹慎，哪怕育有皇嗣又如何？三年前柳賢妃的下場，就是自己的前車之鑒！
左思右想了半天，直到腹部隱隱有一絲疼痛傳來，淑妃這才連忙穩住心神，大叫著瑞珠傳御醫。
華月殿裡頓時一片手忙腳亂。
而就趁著這陣混亂，誰也沒注意到一個外殿的小太監，小心的從華月殿離開，匆匆往華景殿的方向去了。
華景殿裡趙宸熙和蕭貴妃的晚膳才剛剛開始，外面就進來一個內侍在連瑾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連瑾一聽，連忙走到趙宸熙身後。
蕭貴妃給趙宸熙逗趣的話剛說到一半，一看到連瑾的動作就停了下來。心裡隱隱有些不妙的預感。
趙宸熙看到連瑾進來也皺了皺眉，有些不悅地問道：「怎麼了？」
「陛下恕罪。」連瑾連忙跪下，「剛才華月殿差人來報，說淑妃娘娘突感不適，腹部疼痛，恐是動了胎氣。」
「什麼？」趙宸熙猛地站起來，一掃袖袍就準備往外走，「蠢東西，怎麼現在才來報。淑妃和皇嗣有事，定要你們腦袋！」
「皇上恕罪！」
蕭貴妃面色鐵青，看著自己寢宮的下人為了淑妃跪了一地，氣得嘴唇都白了。
「愛妃，朕今天就先不陪你了。淑妃身體不適，朕先去看看。」
「皇上——」看到趙宸熙轉身，蕭貴妃連忙出聲挽留，但話還沒說完，趙宸熙就已經消失在正殿門口了。
直到趙宸熙身影完全消失在蕭貴妃視線裡，也沒有絲毫回頭的跡象。蕭貴妃氣得直接掀了面前的一桌膳食。
「賤人！」
「娘娘！」
周圍的宮人頓時嚇出一身冷汗，連忙關上殿門，生怕趙宸熙還沒走遠，聽到這邊的響動了。
「娘娘息怒啊！」宮人們連忙跪在蕭貴妃身邊勸阻著，「要是讓陛下聽到了……」
「滾開！」蕭貴妃拿起旁邊茶几上的茶盞劈頭蓋臉地往勸阻的宮女身上砸去。
宮女的慘叫聲和瓷器的碎裂聲中，整個華景殿也陷入了不輸於華月殿的混亂。
剛走到殿門口的趙宸熙，聽到身後隱隱傳來的聲音，在宮人戰戰兢兢地神態中，微微勾起嘴角。
若是一般妃子，這樣的舉動怕是想都不敢想。蕭貴妃卻可以仗著蕭家與太后，公然的挑釁他這個皇帝。若是以前，趙宸熙最厭惡的就是蕭貴妃這種囂張到完全不把自己看在眼裡的舉動。可現在，蕭貴妃越是這樣，卻越是讓趙宸熙感到愉悅。
心中兩日來的陰霾終於清掃了兩分。趙宸熙幾步上了步攆，往華月殿而去。
趙宸熙快到月華殿的時候，淑妃也接到了消息。聽趙宸熙往自己這裡來了，心情頓時輕快了起來，腹中隱隱的陣痛似乎也消失了。
此時自己正處在風口浪尖上，蕭貴妃那刁潑的性子，淑妃早就深刻的體會過了。就是平時，淑妃對著蕭貴妃也是完全避其鋒芒，哪裡敢在這種時候去惹蕭貴妃的不快。
自己沒派人去請，皇上依舊來了，這代表什麼？
很明顯，是皇上自己得了消息，這才扔下蕭貴妃匆匆來了她的華月殿。
雖然不知昨晚怎麼惹了聖顏，但此刻看來，皇上還是擔心著她的。至少自己這華月宮依舊還在皇上的勢力庇護之下。
只要聖寵還在她這裡，又有什麼能夠真正威脅到她呢？
哪怕這次估計又把蕭貴妃和太后得罪了，但能再次確定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想來也是不虧的。
淑妃微微垂下眼簾，嘴角卻是壓不住的輕快勾起。提心吊膽了一整天，現在才真的放鬆了下來。
聽到聖駕離華月殿不遠了，淑妃也不急著起身接駕，反而慢悠悠地讓瑞珠把胭脂盒取了出來。
等趙宸熙踏入華月殿的時候，正好看到淑妃半躺在軟榻上，一手扶著腹部，一手扶著瑞珠，臉色略顯蒼白的掙扎著，似乎是想起身給趙宸熙請安。
比起總是華貴凌人的蕭貴妃，淑妃總是溫婉而柔弱的。
淡綠色的素雅襦裙凸出了隆起的腹部，外面披著寬鬆的同色外袍。頭上也沒有用過多的珠花步搖，單用一根玉簪鬆鬆地挽了。看向趙宸熙的眼神驚訝中帶著一分委屈兩分無辜，頓時讓人心生憐惜。
「皇、皇上……」
淑妃剛急切的喊了一聲，就被趙宸熙輕輕地摁回了軟榻上。
「太醫呢？淑妃的身體怎麼樣了？你們一屋子的奴才到底怎麼伺候的！」
趙宸熙一出聲，華月殿就頓時跪了一地。宮女太監們叫著恕罪，後在一旁的老太醫也趕緊上來請安、匯報情況，
「回皇上，淑妃娘娘先前有些動了胎氣，現在已經無礙了。只是娘娘身體一直有些薄弱，此時孕有龍嗣，切勿憂思過重。一切當放寬了心，把身子骨養好了，才是最重要的。」
淑妃順著趙宸熙的意思躺回軟榻上，看著趙宸熙呵斥宮人、叮囑太醫，一句話都沒說。安安靜靜地呆在趙宸熙身邊，一隻手輕輕的撫摸著小腹。十分的溫順。
直到趙宸熙吩咐完事情，把一干宮人都打發了，淑妃依舊不言不語。只是偶爾抬眼，悄悄地打量上趙宸熙一眼。
「這又是怎麼了？」趙宸熙看著眼前似乎比水滴還脆弱的淑妃，心中似乎突然就升起一把烈火，灼烤得趙宸熙暴躁又難受。他盡量穩住自己的心神，坐在一旁詢問淑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