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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章 初見 文 / 雲落九

    淑妃絲毫沒察覺出趙宸熙的異樣,只當他著急自己的身體。心裡歡欣更甚一分,面容上的委屈脆弱也更重一分。

    「臣妾沒事,讓皇上擔心了。」

    「朕一天沒來,你就動了胎氣。最近你老是恍恍惚的,」頓了頓,趙宸熙道:「可還在因為前陣子朕突然離開你這裡的事情?」

    趙宸熙說得直白,也根本不怕她往別處想。

    「臣妾沒有。」淑妃看向趙宸熙的雙眼似乎半含著水光,「臣妾只是……」

    「好了。」趙宸熙揮了揮手,「朕說過多少次了,根本不關你的事,就是朕自己心情不好。」

    趙宸熙望著殿外,似乎猶豫了下,這才又道:「那晚,朕只是夢到了先皇,一時無法安眠……你現在萬事身體為重,跟著朕憂心什麼?」

    淑妃一聽,果然心裡最後的那一絲擔心也完全放下了。

    趙宸熙的暗示並不直白,但他瞭解淑妃,就如淑妃當年對他的瞭解一樣。聽他這麼一說,淑妃立刻就自己理解為他是在為蕭氏而憂心了。

    夢到先皇無法安眠,不就是因為皇上因為外戚干權,而無顏見先皇的意思麼。

    淑妃面上的委屈逐漸隱去,換上自責與擔憂,「是臣妾沒用,無法為陛下解憂。」

    趙宸熙:「你只要好好的養著身子,平平安安的給朕誕下皇子,就是最為朕解憂了。」

    淑妃立刻面色一紅,低聲的應了一聲。

    趙宸熙冷眼看著她溫婉柔順的樣子。

    若是以前,自己剛從華景殿那邊受了氣過來,見到此時的淑妃,怕對她的喜愛又會加深幾分吧。

    可不是麼?淑妃在他心裡,永遠都是溫婉的、脆弱的、需要自己時刻呵護著的。不管自己做什麼、說什麼,她總是支持理解的。

    可是此時再回頭一看,淑妃依舊安靜順從,卻讓趙宸熙覺得噁心。

    趙宸熙強壓著心思安撫了淑妃幾句,就要起身離開。

    淑妃十分吃驚趙宸熙還要離開,但挽留的話到嘴邊一轉,喚了旁邊的瑞珠,

    「對了,大皇子跑到哪裡去了?今日還吵著要給皇上請安呢,怎麼現在不見人影了?」

    瑞珠連忙道:「回娘娘的話,殿下還在書房裡練字呢。聽說今天太傅今天安排的課業頗多,到現在晚膳也沒出來吃。」

    「哎,這孩子。」淑妃有些心疼地從軟榻上坐了起來,「皇上您看……」

    「既然奕兒還在用功,朕也就不去擾他了。」趙宸熙不為所動地站起來,「愛妃身子弱,就不要送了。現在一切以身體要緊。」

    「是……臣妾遵旨。「淑妃驚訝與趙宸熙的無動於衷,但還是乖巧地應了一聲。

    淑妃最大的優點,就是任何時候任何事情都不會違逆趙宸熙的意思。哪怕此時眼裡哀怨的神色都快溢出來了,卻依舊恭敬地把趙宸熙送出了華月殿,始終沒說出一句挽留。

    趙宸熙出了華月殿,一連快步走出好遠,這才慢慢平息下心中無法發洩的焦躁。

    淑妃不比蕭貴妃,她除了是皇長子的母親,沒有其他任何能讓趙宸熙顧忌的地方。哪怕是皇長子這一點,其實上輩子也被淑妃乾淨地斬斷了。

    現在趙宸熙要對淑妃下手,簡直易如反掌。或許太后、蕭貴妃還會高興得來幫把手。

    但同樣也因為太后和蕭貴妃,淑妃在這後宮裡就還有一定的價值,趙宸熙才暫時壓著怒火不準備動她。

    況且趙宸熙也不想淑妃直接因為一個詔書去了冷宮,或者一條白綾、一杯鴆酒這麼簡單的去了。

    他要淑妃還的,可不僅僅是一條命……

    淑妃不是不稀罕她的寵愛,要靠自己把她的兒子捧上帝位麼?那他倒要看看,沒了自己的寵愛,淑妃還能在這深宮裡,走到哪一步。

    趙宸熙回到乾元宮後,一連沉著臉喝了兩盞茶,這才稍稍放鬆了些。

    連瑾站在一旁猶豫了半天,終於鼓起勇氣,到了趙宸熙身耳側聲說了兩句。趙宸熙頓時手腕一抖,差點驚落了手裡的茶盞。

    「你說……他發現了?」

    連瑾嚇驚叫一聲,連忙上前查看趙宸熙是否有被燙傷。

    趙宸熙一把奪過連瑾小心給他拭擦茶水的綢子,自己胡亂地攪了兩下手心,「好了,朕沒事。問你話呢!」

    連瑾無奈,盯著趙宸熙被茶水燙到的手指,確認是否真的龍體安康。一邊躬身站在趙宸熙身旁小聲匯報,

    「回陛下,是雲錦剛剛從華英殿遞回來的消息。說德君候應該已經知道雲錦是被安□□華英殿的了,只是清楚德君候是否也知道了是陛下讓他去的。」

    趙宸熙聽完,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連瑾有些心驚地看著平時冷漠沉穩的皇帝陛下,繞著書房來回走了三圈後,又站定到自己身前,

    「你去告訴雲錦,讓他今晚丑時在華英殿等朕。還有那些不乾淨的東西,都先清理了。至於朕的身份……還是先別透露給他。」

    連瑾連忙應聲道:「是,奴婢遵旨。」.

    丑時二刻,華英殿外一片寂靜。

    因為地處偏僻,這一代連宮燈都很少。又因為距離乾元宮過遠,巡夜的禁軍一兩個時辰才會從此處經過一次。

    空無一人的宮道上,無聲無息的出現兩個人影,避著微弱的宮燈,往華英殿的偏門而去。

    三聲規律的輕響之後,華英殿的偏門輕輕的開了一條縫。片刻之後,人影一晃,偏門無聲的合攏。門外也已經沒有任何蹤跡。

    趙宸熙跟著雲錦一路穿過華英殿的前院,往夏寒的寢宮而去。

    此時已經夜深了,整個華英殿並沒有多點燈。雲錦手上指引的宮燈也並不明亮,隱隱約約的映著昏暗的院子。

    隨著離寢宮越來越近,趙宸熙心裡愈發焦躁。

    想斥責走得謹慎緩慢的雲錦,馬上就能推開隔著夏寒的殿門。又好像有些遲疑,或者說是不知名的恐懼——夏寒最後渾身是血的倒在自己懷裡的景象,不斷在眼前閃現。

    許是感覺到了趙宸熙的焦躁,連瑾和雲錦一路上越發小心翼翼。很快就在趙宸熙糾結的沉默中,到了夏寒的寢殿外。

    看著面前緊閉的殿門,趙宸熙抿了抿唇,猶豫了會,對連瑾和雲錦打了個手勢。兩人立刻退到殿門兩邊,無聲地給趙宸熙行了個禮,就不再有動作了。

    趙宸熙捏了捏拳,終於輕輕的推門而入。

    夏寒的寢宮內也跟殿外一樣,大部分的宮燈都滅了,只剩下小小的兩三盞。映得站在桌前的人明明滅滅,模糊不清,讓趙宸熙一時分不清虛實。

    「臣夏寒,參見——」

    「不用。」

    微微走神的趙宸熙被夏寒的聲音叫回了神。看著正要下跪請安的夏寒,趙宸熙立刻兩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對方的手腕。

    夏寒驚訝地盯著突然站在自己眼前的趙宸熙,剛剛躬身就被打斷,只好再次隨著趙宸熙的意思站直了。

    趙宸熙剛才沒多想就一把抓了夏寒。此時略微回神,才發現兩人站得極近,夏寒驚訝的表情在昏暗的燈光下也清晰可見,手掌裡還裹著夏寒溫熱的手腕子。

    皮膚的溫熱感從手心傳到心臟處,趙宸熙心間微微一動,看著眼前的夏寒又晃神了。

    「……陛下?」

    兩人的距離幾乎已經可以說是貼身而站,趙宸熙每次的呼吸都能打到夏寒臉上。被趙宸熙抓著,夏寒也不敢亂動,只能尷尬的僵在那裡,低頭看著自己的衣袍邊。

    又被夏寒提醒了一聲,趙宸熙似乎才真的回神。抓著夏寒的動作頓了頓,慢慢地鬆開了。

    夏寒頓時鬆了口氣,不動聲色地退後了兩步。

    趙宸熙看在眼裡,也沒說什麼。只是有些不自在地轉了轉視線,又為剛才的舉動解釋般地道:

    「以後見到朕,都不用這些虛禮。」

    夏寒也沒說什麼,只是輕聲謝恩,「微臣遵旨,謝皇上。」

    說完這句,兩人對立而站,一時間寢殿裡安靜了下來。

    趙宸熙看著夏寒,根本不知道說什麼。問他過得好不好?獨居華英殿幾年,自己從來不聞不問,今天問出來又要夏寒怎麼回答?

    好還是不好,最明白的那個人不就是自己嗎。

    趙宸熙心中一澀,轉身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順便低聲招呼身邊的夏寒,「你也過來坐。」

    夏寒似乎遲疑了會兒,最後還是在另一側坐了下來。順便抬手翻開兩人中間的茶盞,倒了杯茶水放在趙宸熙的手邊。

    看著還在冒著熱氣的茶水,趙宸熙下意識地問道:「你專門泡著等朕的?」

    夏寒拿著茶壺的手一頓,點了點頭。

    雖然他確實沒有晚間還讓人備著熱茶的習慣,但趙宸熙這麼直白的問出來,夏寒頓時有些窘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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