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必死 文 / 滄海浮生淚
那小將在石青處栽了個大跟頭，卻總算是毫髮無損地逃回了自家陣營，但家傳法術竟然被人破解，卻少不了要在心頭氣惱一番。回想起自己雖不能說是身經百戰，卻也從未像這樣碰過釘子，他覺得此事恐怕沒有那麼簡單，非要弄個清楚才行。思來想去想到了古泰，他決定還是親自去向古泰打聽一下那勝了自己的人的底細。
「將軍，此人乃是重要的囚犯，上面已經下了吩咐，任何人都不許單獨會見。」古泰還沒見到，他卻在自家守衛的士卒處碰了個釘子。
「我知道了。那……你們就在一旁看著好了。」知道自己畢竟年輕，雖說也曾建立戰功，卻終究沒有靠山蔭蔽，他也就強壓下心頭不快，選擇了妥協。
「多謝將軍體諒。」眼看對方如此的好說話，守衛的士卒也總算是長吁了一口氣。他們幹的才真真正正是得罪人卻不討好的活兒，能夠遇見一個這麼善解人意的將軍的次數還真是不多，但他們自然也不知道，這將軍也並非只有人前風光的一面，同樣也有將軍自己的苦衷。
「你來幹什麼？」還沒等這幾人走近，古泰就立即警覺起來，也幾乎立即就認出了導致自己被囚禁在此處的「元兇首惡」。
「這裡是我方的兵營，我自然是想來就來，你還管得了我嗎？」看著雖然身陷囹圄，卻依然張牙舞爪的古泰，那小將突然想起了自己年幼時曾見到過的一隻被活捉的老虎。即便是身在籠中，只要見到有人接近，那老虎就立即吹鬍子瞪眼發出威脅和低低的吼聲，讓人每每走近都不得不心生畏懼。
「我一時大意，才被你用妖法所擒。有本事你放我出去，我們正大光明較量一場。」古泰雙手緊緊抓住了欄杆，眼睛裡放出光來，倒真像想是要吃人一般。
「輸了就是輸了，不老實認輸，卻偏要找出種種借口逃避，又豈是男子漢的作風？」面對古泰的暴躁，那小將卻只是冷冷一笑。「勝者為王，不管我用的是什麼方法，勝了就是勝了，而不論你又有怎樣冠冕堂皇的借口，輸了也終歸就是輸了。」
「哼……」古泰倒也沒有繼續開口反駁，只因為他自己本就不是什麼「正大光明」的人，心中同樣信奉的是「不擇手段」和「成者為王」的道理。心中猜測著這小將的來意，並不知道石青和這小將交手之事的他卻是想來想去也想不出個頭緒。
「我問你，你們軍中有個約莫二十多歲年紀……身材魁梧的將官……那人是誰？」混戰之中並沒有仔細看清石青的面容，小將和古泰說起來的時候也顯得有些猶豫。
「怎麼……」古泰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笑出聲來。「我軍之中那樣的人實在是太多，我又怎麼知道你究竟說的是哪一個？」
「這……」古泰的話讓那小將也愣住了。「是了……我連他究竟長成怎生模樣都沒有看清，又怎麼能問出個究竟……」心下這樣思考，讓他陷入了沉默之中。
「你……問那個人做什麼？」古泰明顯看出了事情的蹊蹺，忍不住也開始好奇起來。「看他這垂頭喪氣，又急切想要知道那人下落的模樣，莫不是吃了敗仗？」這樣的猜測讓古泰心中一喜，隨即生出一種報復的快感來。自己的對頭竟然也敗在了別人的手上，讓他不由得也對那戰勝了自己對頭的人生出了幾分好感。「但他既然會那樣的妖術，什麼人又能勝得了他？」想到這裡，古泰又開始對自己的猜測表示出了懷疑。
「我問他做什麼，又和你有什麼干係？」冷冷瞪了古泰一眼，那小將一甩身上戰袍，竟然抬腿邁了出去，再也不看古泰一眼。被人如此慢待輕蔑，讓古泰未免心頭火起，但就算是他咬碎滿口牙齒，使出渾身力氣，也無論如何都掙不脫這將他囚禁的監牢。
在古泰處並沒有獲得自己想要的情報，那小將轉身回到了自己的帳中，才剛走進帳中，就發現竟然早已有人在自己的帳中等候。「大將軍……」看清原來竟然是自己的上司正立在帳中，那小將急忙躬身行禮。
「將軍不必多禮。」大將軍滿臉堆笑，看向了那小將，笑容看起來卻有些意味深長。
「大將軍深夜來此，不知可是有要事要找在下？」猜不出上司的意圖，那小將微微鎖住了眉頭。
「將軍今日立下大功，竟然能生擒古泰，我們也總算能夠對陛下交差了。」大將軍口中的「陛下」指的自然是柔朱國的國王。
「托大將軍的福，在下也不過是一時僥倖而已……只是，這敵軍中有人竟然能破了在下的法術，實在是令人難以安枕……」想起了敗給石青之事，那小將的面容也籠上了幾分憂鬱。
「我來正是想要和將軍商議此事。」大將軍微微一笑，看向了那小將。
「明日還要有勞將軍去打頭陣，一鼓作氣，殺入敵軍。」大將軍目光如炬，盯住了那小將，看起來不像是在開玩笑。
「什麼？」大將軍此言一出，那小將的心頓時如墜寒冰，一直涼到了腳底。「他明明知道我今日敗下陣來，為何還要我明日去打頭陣？莫不是存心想要我去送死？」在心中如此猜測，那小將的一雙眼睛含怨看向了自己的上司。
他的猜測並沒有錯，大將軍還真就是想要他去送死。憑借操縱黃砂之術，自己的這位下級已經屢立奇功，軍階也步步高陞，讓這本就嫉賢妒能的大將軍好不氣惱，生怕用不了多久這下級的位置就要反在自己之上。而這小將雖然有些能耐，卻不擅長人情世故，相當不好拉攏。「就該讓像這樣不識時務的傢伙知道，縱然自己有些本事，不懂人事變通的話，又能爬得了多高多遠？」知道這小將在朝中並無親戚背景的大將軍早已動了殺心。
「戰場是暗中殺人最理想的環境，只要隨便交給他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讓他戰死沙場，也算是神不知鬼不覺……」想到自己很快就可以解決掉眼前的這個禍患，大將軍頓時心情大好起來。
「大將軍……在下今日已敗，明日又如何能打得了這頭陣？」事關自己的生死性命，縱然要得罪上級，那小將也不得不開口表達出了自己的異議。
「哎？將軍此言差矣。敵人武藝高強，若非將軍這奇門之術，又有誰能當得了這頭陣？國事為大，還請將軍不要推辭才是。」大將軍說得頭頭是道，讓人幾乎無可辯駁。
「還請大將軍三思……」雖然多少猜出了大將軍乃是心懷鬼胎，但無奈這軍中將令如山，官階就足以壓得死人，那小將縱然一萬個不願意，卻也不能明白違抗上司的命令。
「為國分憂乃是你我的責任，將軍豈可吝惜一己之軀，怕死貪生呢？」大將軍冷冷開口，一句「貪生怕死」已明白表明了自己的殺意。
「在下……遵命。」知道自己就算是抗爭下去也不會有效，那小將也只有低頭認命，咬緊了滿口的銀牙。
「既然如此，那就請將軍好生歇息吧。」大將軍的目的已經達到，再也無心多留，轉身邁出帳外，只留下那依然單膝跪地，彷彿已經被定住了的小將。
沒有想到自己一直和命運抗爭，卻終於落得這麼個可笑的結果，那小將只覺得自己此刻真正是欲哭無淚。曾經，他並不相信命運之說，認為人的命運其實就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堅信只要辛苦努力就必然會獲得成果。但現在，他卻已經認命，相信「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這句話。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慢慢移動了一下自己似乎已經僵硬了的身體，慢慢站了起來。腳步略顯蹣跚地為自己慢慢倒上了一杯酒，他仰頭將滿滿一杯苦酒全部倒入了口中。咽喉傳來火辣辣的感覺，這火辣辣的感覺一路向下，像是要燒穿腸胃一般，卻不能讓那顆已經涼透了的心感到絲毫的暖意。
像是嫌不過癮一般，乾脆拍碎封泥，將一罈酒對嘴猛灌自己，即便是可以麻醉身體，卻沒有辦法麻醉這滿腔的悲憤和怨懣……抬腳推翻了案幾，他將手中的酒罈用力擲下，摔了個粉身碎骨。雖然知道自己明日還要上戰場，而且打的還是頭陣，他卻並沒有打算節制的意思。
「反正過了今晚，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能有再繼續喝酒的機會了，不如喝個一醉方休，一醉解千愁！」打定了主意，他高聲喚進了帳外守候的兵卒。「將軍我今日要開懷暢飲，你們快去給我拿酒來。」這樣吩咐著，他本人看上去卻並沒有半點「開懷」的意思。
「將軍，大將軍吩咐戰前不許飲酒……」猶豫了半天，兵卒小心翼翼地開口回答。
「要你們去，還不給我快去？大將軍那邊，我自會交待。否則……」面目猙獰地拔出了自己的佩劍，唬得那兩個兵卒慌忙跑著拿酒去了，那小將的臉上露出了苦笑。「大將軍……大將軍才不會責罰一個將死之人……只要能讓我死得更快些，你們的大將軍又怎麼會吝惜那點酒呢……」